第75章 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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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奴姆驚魂未定地看著那支釘在自己幾步前的銀色箭矢,不知多少次地在心底咒罵。
真是邪門了……為什麼不管她逃到哪裡都躲不過那隻捲毛小鬼的追擊?!
從王都逃出已經過去十天,她連一個好覺都沒能睡上。
不管是她進入城鎮還是逃進深山,每次她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準備休息,這傢伙就像聞到血腥味的狼,下一刻就能找到附近。
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可這次她明明在上一個落腳處留下了錯誤的信息,追兵卻沒有按照預想拐到樹林,而是跟她先後腳到達這個小鎮……這絕對不是運氣的問題!
而且就算手裡有什麼特殊的追蹤手段,她本身跑得也不慢,並不是那麼容易追上的。
她沒睡好覺,對方一定也沒睡好……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品種的變態!連續近十天都不睡覺這還是人嗎?!
身後傳來追兵的呼喝聲,多奴姆顧不得太多,一頭扎進旁邊的暗巷。
馬蹄聲接踵踏來,停在那支羽箭的前方。
有人上前拔出那支銀色的箭矢,雙手遞給跨坐在馬上的騎士。
手持弓箭的騎士接過箭,視線在周圍的街巷中掃了圈,最後抬起左手。
借著人們舉起的火把,躲在陰影里的多奴姆清晰地看到那人手腕上綁著一顆血紅色的寶石。
他伸直手臂,從左滑到右,劃過多奴姆所在的方向也沒停下,駕著馬在原地轉圈。
圍在他周圍的人為了不打擾到他,有人從馬上翻下來,舉著火把跟著他的腳步小範圍地移動著。
一時間門,馬蹄聲、腳步聲和人們交談的聲音混在一起,不斷交錯的影子被火光拉長,落在暗巷的邊緣。
多奴姆急忙縮回腦袋,同時鬆了口氣。
還好,那個追蹤用的東西看起來並不能準確定位到她,離得夠近反而不會被發現。
只要小心一點,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會變成最安全的地…………
咔吧——
一聲輕微卻違和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多奴姆的耳朵動了動,猛地向上看去。
可已經來不及了。
黑影從天而降,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突然變黑,脖子瞬間門被什麼勒緊,一雙手重重將她的頭按在地上。
「抓住了……布蘭克里夫大人!」
弗朗茨長長呼出一口氣,壓住女人的身體,帶著欣喜看向來人。
鉑賽爾的眼中難得露出一點讚賞,可視線轉到還在掙扎的女人身上時卻驟然變冷。
「不用再咬了。這是遺物「布袋」,不是你咬兩口就能咬破的漁網。」他看著突然停下動作的女人,語氣涼涼道,「不管你是變回本體還是變成小孩子,它都會隨著罩住的東西變化……」
話還沒說完,弗朗茨便感到壓在身下的東西突然開始膨脹。
想到鉑賽爾之前的叮囑,他沒有猶豫,立刻鬆手滾到一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年輕副官站穩的瞬間門,一聲尖利的慘叫從原本的地方傳來。
「女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地上只躺著一隻被銀色箭矢貫穿腹部的驢。
「你……那、那是什麼?!」多奴姆的肚子被釘在地上,身體不住顫抖,「我怎麼會……一點力氣都……」
腦中突然閃過剛剛插在自己身前的那支箭矢,她忽地想到一種可能,聲音又拔高了一個度:「是「狄密特」!你們居然已經掌握熔煉「狄密特」的技術了?!」
「狄密特」可是所有魔法的剋星!
要是索羅王國的人類真掌握了這門技術,那魔王城就……
整個頭被包住,失去視力的她自然不知道,鉑賽爾背上的箭筒里只剩下兩隻銀箭。
與尋找她蹤跡的「寶石」和套在她腦袋上的「布袋」一樣,都是他從大聖堂寶物庫里薅來的羊毛。
即使作為與國王陛下血緣最親的王族之一,鉑賽爾也不知道王廷和大聖堂在這一百多年具體攢了多少存貨。
但在看到這一串名錄及作用時,他還是被氣笑了。
明明有這麼多可以用上的武器……但凡十年前多給討伐軍幾件,他們當年也不至於損失那麼多人手!
可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鉑賽爾不想去探尋那些頑固老頭的內心,也不需要再掩飾鋒芒。
國王陛下和大主教先後離世,夏爾托王儲身上的石化狀態還在加劇,年輕的王后和最小的王子殿下也沒有實權,這導致王廷的話語權一下子落到了鉑賽爾身上。
也謝謝大主教臨死也帶走了自己的一幫心腹,這讓剩下的小蝦米在鉑賽爾面前根本不敢表達出任何拒絕的意思。
原本需要層層審批,經常拖個一年半載才能打開一次的寶物庫,在發現大主教屍體的那天遭到了「強盜」的洗禮。
鉑賽爾秉承著「再好用的兵器放著不用也是廢物」的理念,乾脆捲走了三分之一的藏品。
負責記錄出借名單的修士手都在發抖,卻又礙於這位權勢在握的公爵之子,一聲都不敢吭,用顫顫巍巍的字記錄完后才遞給對方簽名。
鉑賽爾爽快簽下自己的名字,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尤其是現在,看著被一支箭釘在地上就爬不起來的高階魔物,他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似乎是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更加濃烈,被布袋罩住頭的多奴姆終於開始緊張。
「你、你不能這麼殺了我!」她喊出與之前相同的話,「我身上的毒只有我自己能解開!如果你不想讓王都里的人都慢慢變成石頭,你就不能殺了我!!」
但這一次,沒有第二個修士擋到她身前了。
她聽到上方傳來一聲熟悉的冷笑,緊接著就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你以為我會跟那些蠢貨一樣相信你的話?」男人帶著譏嘲的聲音越來越近,「還是說,在大聖堂做出那種傑作后,你還會覺得有人會相信你?」
這次多奴姆是真的慌了,大聲強調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是那個死老頭自己貪心才喝了我的血!我真的能解開石化的毒!!」
她的語速很快,可耳邊傳來的腳步聲還是那樣不疾不徐,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
多奴姆開始不顧腹部的疼痛掙紮起來,試圖用亂蹬蹄子的方式保護自己。
「不……你不能…………」
她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死掉……就在魔王城的腳下,以這種屈辱的姿態…………
「我【嗶——】你【嗶——】的安圖德爾!!」
她忍不住破口大罵:「都這麼近了你還聽不到老娘的聲音嗎?!!你要是就在附近看戲我一定會殺了你!!!」
像是察覺到什麼異常,鉑賽爾的瞳孔一縮,立刻高聲提醒道:「全部退出巷子!!」
話音未落,自己的身體已經往一旁閃開,手裡的劍向上揮去————
————鏘!
劍刃不出意外地被黑影斬斷,騎士卻也在同時鬆開劍柄。
躬身取下背在身後的長弓,沒有絲毫猶豫,搭箭就朝突然出現立起的黑影射去!
「嘶……真是位心急的先生……」
火把全部落到地上,尚未熄滅的火光照亮暗巷中的景象。
躺倒在地的驢被一圈黑色的影子包圍,而一個仿若人形的影子正「站在」驢的身前。
「他」摸摸貫穿「胸口」的大洞,帶著痛楚的迴音從巷中傳來。
「真不好受啊,這個感覺……」
「他」舉起雙手,朝對面的騎士做出投降的姿勢:「我可是個和平主義者。不要浪費您箭筒里的箭了,這沒有必要。」
面對這種沒有固定形體的怪物,鉑賽爾的臉上依然沒有膽怯,最後一隻銀箭也指向了對面的怪物。
「有沒有必要,不是你說了算。」他的聲音還如往日一般冷靜。
影怪發出一聲長嘆,看向躺在地上的同伴。
「你可真倒霉,遇到這麼一個難纏的對手。」安圖德爾發出憐憫的感慨,「真可憐,居然還被包住了腦袋……要是不說話,我險些以為你真的只是一頭待宰的驢。」
多奴姆此時只有一個想法。
如果頭上沒有套著布套,她一定會往這個傢伙的臉上狠狠吐一口口水。
「為了我敬愛的同伴,這次便就此別過吧,先生,」
保持著人形的影怪朝他行了個脫帽禮,身下的影子卻在瞬間門構成一個法陣。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驢和釘在她身上的銀箭便隨著一道光消失了。
落在地上的火把依次熄滅,鉑賽爾卻一直拉著弓,直到確認那影子也跟著一起消失了才放下。
弗朗茨摸黑撿起那支射空的銀色箭矢,又拾起斷掉的劍刃和劍柄,這才與站在巷口的大部隊會合。
他想把這支珍貴的銀箭還給鉑賽爾,卻發現後者並沒有看他,一雙漆黑的眼睛依然緊緊盯著暗巷。
湊近了,聽到青年騎士微喘的氣息和不斷起伏的胸口,弗朗茨才意識到這人並沒有外表表現出的那樣冷靜。
還好,對方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接過銀箭投入箭袋。
「……布蘭克里夫大人,另一支銀箭好像不見了。」弗朗茨好意提醒道。
「嗯,那隻影怪剛剛用了傳送法陣,應該是和驢一起傳送走了。」
弗朗茨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微妙。
那可是「狄密特」製成的箭啊!按照寶物庫中的重要等級排序,這小小的三支箭可是和聖劍處於一個梯隊的!
可這才一個照面,三支箭就少了一支……
他已經能夠想象,到時候負責出入庫的大聖堂修士會露出怎樣崩潰的表情了。
鉑賽爾卻已經調整好呼吸,手指摸索著長弓上的紋路,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黑色山巒。
「沒關係,很快就能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