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軟飯我先干為敬(178)
一個魔君開口道:「掌管三界城護衛的乃是上古遺族羽人族,莫說是妖族鬼族,就算是仙界大能在這裡鬧事,一樣能被制服。那些羽人族術法詭異,不僅能在禁靈的狀態下在三界城中飛行,聽說最厲害的是羽人族的王子和王女。」
「據說刀宗少宗主身邊的那個是王女,王子則是常年坐鎮三界城高塔從不露面,但他能在瞬息間便將人控制寄生,將任何生靈變成行屍走肉。」
「如今看來……」幾位魔君對視一眼,都看向了魔尊本人。
魔尊端著一杯茶,卻並沒喝,而是在指尖來迴轉動。
幾位魔君等了許久,他才開口,嘆息一聲說:「大勢如此,我們明日便應允他們的條件吧。」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魔族繼續偏安一隅,不被各族作為獵殺的目標。他們背靠魔淵,至少修行暫且不用憂愁,至於青黃不接……那人家都過得好,不會選擇入魔,他們難不成還能到處撒魔種嗎?
他們自己族內的魔種都不夠進境了。
幾位魔君帶著滿臉憂愁離開了,正邪向來勢不兩立,當魔當到他們這種程度,也是他們從前打死也想不到的。
幾個人離開之後,魔尊便將門關上,回到了自己的床邊上打坐修鍊。
他自被魔淵孕生開始,從沒有片刻停止過修鍊,他似乎有一個很急的事情要去做,因此他瘋狂地急著化為人形。
但是化為人形之後,因為天魔的成年時間是二百歲,二百歲之前他就算化為人形,也只是短暫成人。
因此他總算等到了二百歲,能徹底化為人形,將天魔本體分離出去。
可是他還是很迷茫,很急切,根本不知道自己化成人形要做什麼。
更不知道他日夜不休地修鍊,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盤膝坐在那,身上的發冠緊束在頭頂,面具已經解了下來,放在了身側。
骨甲盤踞在周身,他筆挺寬闊的脊背,像一座不可攀折的高山,威嚴,肅冷。
魔氣徐徐在身體之中流轉來回,他入了定。
然後等他再猛然回神之時,感覺到自己被抱住了。
被抱住了?!
他愕然睜眼,下意識便抬掌要將闖入的不明生靈擊飛,但是翻滾著魔氣的手掌砸到半空,才發現他面前的竟是一個……凡人?
怎麼進來的!
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這三界宮之中果然有古怪!
「魔尊大人……」女子穿著一身純白色的紗袍,正是這三界宮之中婢女的裝扮,她仰起頭桃腮粉面,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散在肩頭,只在兩側頭頂上束了兩個花苞髻。
端的是好一番仙姿玉貌嬌俏無邊。
她抱著魔尊,把臉蛋往他嶙峋鋒銳的骨甲上貼,小聲說:「我是三界宮派來,伺候魔尊大人的。」
魔尊面色幾變,迅速推開了貼在他身上的人,把面具戴上,而後黑霧一卷,就提著這不知死活膽大包天的小婢女,從房間裡面出了外面。
而後將人朝著地上一扔。
「哎呦。」那小婢女揉著屁股,仰起頭看向魔尊,眼中滿是熱切。
朝前挪了一點,去拉他的衣擺,「魔尊大人,你不喜歡我嗎?」
她仰著臉,眨了眨眼睛,透過面具,和看似山雨欲來的鋒冷雙眸對視,半點沒有對魔界最強者的畏懼。
「你要了我吧。」小婢女一低頭一抬頭,又泫然若泣道,「要不然他們不會放過我的,魔尊大人,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魔尊負手而立,向後一步,躲開了朝著他伸來的纖纖玉指。
氣勢森然,胸腔起伏不定,心中卻又驚又怒。
這些修士果然卑鄙,竟然……竟然妄圖用這種方式來達到目的。
而此時此刻,成群結隊在這宮殿不遠處的高台,正扒在欄杆上朝著這邊張望的一行人……嗯,以武陵為首,都露出了有些奇異的表情。
吉良激動地輕聲道:「主人……」
他身邊的王女也跟著喊了一聲。
而其他的人,例如這時候本該在丹宗地界的水千雁,此刻卻正看著那個「小婢女」笑得意味深長。
只有和黑熊妖王站在一起的姬剎,磕磕巴巴開口,用一種嫌棄的語氣道:「沒想到,啊。」
「搞,搞了半天,用這,這種方式……還真,不愧是……她。」
第100章娶我
一群各宗各族的首領,都躲起來看熱鬧。
他們都很想和花朝說說話,敘敘舊,因為這些年花朝很少出山,她常年沉睡在輪迴木之中,哪怕是現身人間,也都大多不以本相。
不過誰也沒有上前和花朝相認,因為他們都知道,花朝不是為了他們來的。
她已經為他們做了太多,為這個人間做了太多。
她以身魂獻天地,重啟了輪迴,她也已經和輪迴徹底融為一體,與這天地合為一體。以至於她整整二百年,被困在輪迴木中,艱難對抗著天地的蠶食,維持自己的意識,魂靈無法脫離輪迴木。
如今她為了師無射而來,眾人再怎麼想念她,也不能上前去打擾她。
「魔尊大人,你就看在我只是個無害凡人的份上,讓我進屋子伺候你吧……要不然。」
花朝低頭可憐兮兮道:「要不然他們會把我扔出三界城的。」
「我孤苦無依,若是出了三界城,會被抓去賣了的。」
「本尊不需要伺候。」魔尊再度後退一步,躲開了花朝伸向他的手。
花朝仰頭看著他,眼淚毫無預兆滾下來,淚盈盈道:「那我怎麼辦……」
一個人怎麼活,跟一隻魔有什麼關係?
魔尊看著這個弱質凡女,面上的神色被面具嚴絲合縫扣住,看不出半點動容。
但是……但是對上她淚盈盈的眼睛,他卻覺得心口都跟著一空,像是被誰給生生挖掉一塊。
魔尊負手而立,手指在袍袖之中不住蜷縮。
他生而為魔,天生便是殘忍嗜血的族群,他依靠殺戮和鮮血進境,他仰仗魔淵之中的戾氣而強大。
他這樣一個人,不可能會憐憫弱小。
但他此刻看似無動於衷,實際心中卻已早驚濤駭浪翻滾不平。
他竟然覺得她可憐,竟然見不得她哭,竟然想要上前不管不顧將她拉起來,抹去眼淚,擁入懷中哄勸疼惜。
這一定是三界城的陰謀!
魔尊下意識就這樣認為,因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對一個凡女有這般難解的疼惜。
他對於三界城的鬼祟伎倆極為不齒,拂袖轉身便進屋,準備明日簽訂了契約,就趕快回到魔界,這人間竟是比魔獸遍地的魔淵還要危險。
至少在魔淵之中廝殺修鍊,他的心緒百年來波瀾不驚,不會讓他如此錯愕失態。
但是他前腳才一進門,回手正要關門,就見那不知死活的凡女,竟然硬是擠進了屋子……
「我就待著,待著就算完成任務了,肯定不吵魔尊大人。」
花朝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從師無射的手臂下方鑽進來,直接站在了屋子的桌邊上,殷勤地給師無射倒了一杯水。
「魔尊大人喝水!」
魔尊站在門口的位置,眉心死死蹙起來,瞪著她,很想說:「你這是在找死。」
但是他只是看著花朝,看著她這一會兒功夫抹了眼淚,又笑了起來,明媚得整個屋子都像是亮起來了。
他的心跳也有些難得的失衡,這是他自有意識以來,少有的感覺到自己還有心臟的時刻。
他應該趕快把這個他連動手都不屑的凡女扔出去,再在門上下了禁制,她就進不來了。
還可以將她交給那幾個魔君,讓他們嚇嚇她,這樣她就知道,一個凡人和一隻魔在一起,等同在一隻飛蛾在火中盤旋。
但是……他愣在那裡,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擂鼓一般在瘋跳,感覺著那其中某種臌脹的,飽滿的東西,就要撕裂胸膛而出。
他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