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飯館(一)
「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這位……客人先生?」
夜晚街道邊,有著昏暗燈光的小飯館門口,安室透在旁邊小孩驚訝的目光中,抬手朝再次碰面的某人打了個招呼。
被叫做客人先生的自然是的場靜司,他從對向的街口一走出來就看見了那名曾有一面之緣的、特徵極其明顯的金髮服務生,飛快看了眼身旁的位置便朝對方走了過去,一邊笑著回道:「是波洛的安室先生啊,好巧。」
確實,好巧,就是太巧了!
身高接近的兩人隔空對上視線,臉上都在笑,心裡卻不約而同迅速拉響了警報。
夾在兩人中間的小孩,也就是江戶川柯南同學看著旁邊一襲黑衣、右眼蒙著紗布的獨眼男人,心裡頓時湧起了驚濤駭浪。
降谷先生,這就是你說的不算可疑的客人,開什麼玩笑!
江戶川柯南,也就是被降谷零所卧底組織開發的藥物變小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目前正以小學一年級生的身份藉助在青梅竹馬的毛利蘭家中,並同時協助公安及其他警察勢力一起追查著組織的線索,希望有一天能消滅組織並光明正大地恢復自己工藤新一的身份。
他之所以知道所謂「客人」的事情,那就要從今天下午說起了。
柯南放學后和少年陣探團的其他人一起走回家,路上還成功解決一個案件花了不少時間,但等他回到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時候,推開門卻只看見領帶在頭上系了一圈、正對著電視節目歡呼雀躍的邋遢大叔,他的小青梅連影子都沒見到。
「叔叔,蘭姐姐呢?」為了保證某人能聽見,他特意跑到電視機旁邊大聲喊道。
「蘭她打電話說又有社團集訓,今天不回來了,」毛利小五郎眼睛都沒離開電視,一把拎起柯南將人扔回了沙發,「你小子先做會作業,餓了就吃點零食,等我看完節目帶你出去吃晚飯。」
這個大叔!柯南摔得東倒西歪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可他等到天都黑了以後,收拾好東西的毛利小五郎接到個老朋友的電話,三下五除二將他拜託給了樓下咖啡廳的安室透,還很厚道地留了晚飯錢,麻煩對方捎上一程將人送去博士家。
「意外的一天,是吧,小偵探?」正收拾東西的安室透抽空給柯南上了杯水,一邊還笑著調侃。
被調侃的人正趴在桌子上,對這樣的情況顯然是見怪不怪了,甚至可以說還很是習慣,畢竟,這已經成為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吵鬧卻也溫馨的日常生活。
「為什麼啊,今天就沒剩下什麼吃的了嗎?」只有腸胃傳來的飢餓實在避無可避,柯南望著空空如也的壁櫥,說話都彷彿沒了力氣。
「真遺憾,這幾天生意都很不錯,蛋糕、正菜什麼都賣完了,每天按量準備的食材,就算我想現給你做一份也沒東西。」安室透邊說邊做完最後一點檢查,摘下圍裙掛好,走出櫃檯時手裡已經拿上了車鑰匙,朝柯南勾了勾手。
「走吧,帶你出去找個地方吃飯。」
感謝柯南習慣每天查看偵探事務所的信箱,還會收集好裡面各個餐廳的宣傳單以備不時之需,兩人挑了個品相很有食慾、地址也順路的飯館,坐上某人的愛車便出發了。
行駛中的汽車創造出了一定私隱的空間,柯南坐在副駕駛座上,簡要說明了自己這段時間周圍出現的可疑人物,又問:「降谷先生最近有什麼發現?你經常在波洛,有看到什麼符合條件的人接近大叔嗎?」
「還是之前的樣子,」安室透開著車回了一句,「不過前幾天有個右眼受傷還蒙著紗布的男人來店裡吃飯——」
「什麼!」柯南驚呼出聲,猛地轉頭看向了駕駛座,神色凝重,「什麼樣的人,紗布……是真受傷了還是用來掩飾義眼?降谷先生調查他了嗎?」
「冷靜一點!」
安室透看了眼柯南沉聲說道,他自己剛見到那人走進店裡時也是同樣的震驚,只不過在那種環境下必須要隱藏起來而已,「那人只是在店裡吃了點東西,之後就沒再出現。」
他們開始便分析過,組織再次派出成員,調查的切入點必然會是之前曾似乎與FBI扯上關係、又同警方關係密切的毛利小五郎,不管選擇什麼樣的偽裝身份,一定是要直接間接能經常接觸到目標的,這也是他們用來排除身邊可疑人物的參考條件之一。
而且——安室透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將自己看見和分析的都告訴了柯南,「總之如果那個人不再出現的話,那他應該沒什麼問題,而且目前就算我們懷疑他,偶遇一次沒留下什麼線索的人,也很難查出對方的信息。」
「說的也是,不過,降谷先生你不可能什麼都沒查過吧?道路監控什麼的……」柯南很是懷疑地盯著金髮公安,用了肯定的語氣。
「這個嘛,」眼看差不多到宣傳單上的地址了,安室透減速去看路邊亮燈的招牌,兩邊時不時閃過的霓虹燈光照在他臉上,紫灰色的眸色在亮光中竟更顯深邃了些,「稍微有調查一下附近的監控,不過沒拍到什麼有價值的畫面。」
「好了,找到地方了。」說完,他停好車率先走了下去。
柯南也跟在他後面下了車,小飯館正如宣傳單上說的那樣位置比較偏僻,在整條街最邊上。周圍已經沒什麼店鋪開門了,它挨著另一側的街角,門口也不是用的時髦的霓虹燈招牌,而是左右各掛了一盞傳統的燈籠,照亮的燈籠紙上隱約能看見店名:幸福小館。
喂喂……說是幸福,可這環境也太不像了吧。剛好有陣風吹過,那燈籠晃了幾下燈影重重,柯南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安室透,琢磨著自己怎麼會在一堆宣傳單中挑中了這裡。
就在離飯館門口還有幾米遠時,他隱約看見燈影下出現了另一抹身影,是從旁邊街角拐過來的路人,柯南迅速根據情況做出了判斷。
可還沒等他出於本能抬頭進一步分析,就發現自己身側一步之遙的人腳步一頓,他側眸看去,只見對方臉上飛快閃過了驚訝的神色,還沒看仔細就捕捉不到了,只剩下他很熟悉的、屬於安室透的笑容。
怎麼了?
他正想問,就看見對方笑著朝出現在自己餘光里的身影打了聲招呼。
「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這位……客人先生?」
然後,便是三人剛開始站在飯館門口的情形了。
燈籠下,一身黑灰色簡約和服的長發男子信步走來,這樣突然的出現,籠罩在這般朦朧的光線中,柯南覺得自己似乎有一瞬看見那張笑臉上浮現出了另一種感覺——是種距離感,又或者說,是一種因距離而生的神秘感。
總之,和他剛才聽見的什麼平和的客人形象完全不同好吧!
但那種感覺終究只一瞬也就消失了,柯南再看也只能找到普通的笑意,不等他做出什麼反應便發現那人目光在他和安室透之間轉了轉,眼裡帶著笑,嘴角也很明顯上揚了幾分——這會形象又和之前聽到的貼合在一起了。
「沒想到安室先生看著年輕,孩子都已經這麼大了嗎,帶他一起出來吃飯?」
唉?!這人的話題為什麼這麼跳脫啊!這話題切入得是猝不及防,柯南心裡那輛本就左拐右拐的名叫懷疑的列車猛地被踩了腳剎車。
旁邊安室透臉上卻迅速自然露出了那種熟悉后才能認出的、足夠以假亂真的驚訝表情,如同正常人被誤解一樣匆忙解釋說,「你誤會了,這孩子只是家裡大人有事托我照看一下,對吧,柯南?」
伴隨著看似親昵的拖長尾音,安室透抬手按在柯南頭上揉了幾下,低頭笑眯著眼看向柯南。
「嗯!大哥哥好,我叫柯南,江戶川柯南,和安室哥哥不一樣哦,大哥哥你呢?」接受到他語氣中的暗示,柯南立馬昂起頭朝那可疑的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童聲童氣地說著。
「我嗎?」的場靜司聞言彎下腰直至到了接近與小孩平視的地方。
波洛、大尉、柯南、江戶川……他面上看不出來但其實早已走神隨意想著這些名字。
自己對推理小說只是偶爾翻閱過,但原來推理小說在普通人中這麼受歡迎嗎?不過自己以前還在學校讀書時也不曾碰見過這麼多推理迷,難道真是離開普通人的生活太久已經脫節了?
絲毫不覺得小孩這名字有什麼奇特之處,的場靜司仍笑著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
「的場靜司哦,柯南君。」比起江戶川,果然還是柯南的發音省事些。
「叫我柯南就好了啦,的場哥哥。」柯南像小孩一樣樂呵呵說著。
對方不到半臂遠的那張臉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輪廓柔和,看著沒有攻擊性、跳脫隨性,除了那遮擋在紗布后的右眼,似乎也只是個偶遇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只露出一隻眼睛的人偏偏在這段時間迅速偶遇了兩次,這樣小概率的巧合,真的是巧合嗎?
「的場哥哥也是特意來這裡吃飯的嗎?」
那你們呢?的場靜司直起身,只有他一人能看見的式神繞了一圈又回來,朝他搖了搖頭。
「是呢。」他笑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