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裴硯昭折返歸來,眾官兵自覺分出一條路。
前方衙門口的石獅子旁站著幾名大理寺衙役,抖抖索索撐著傘,統一低頭看鞋,不敢抬頭。
唯有謝攬依然躲在門樓下避雨,渾不在意玄影司守門官兵們的怒目相視。
傘收攏,被他斜著別在背後的皮革腰帶上,隔著昏燈和雨幕,像是別了一柄劍。
從他表露出的氣質,瞧得出他習過武。
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馮閣老掌管大理寺的那二十多年裡,做出了大量改革,幾乎將大理寺改成一個全新機構。
但凡有資格外出辦案的大理寺官員,多少都會些功夫,要的正是上公堂能斷案,去現場敢抓賊。
為了方便,甚至連官服制式都改了,收腰緊袖,乾淨利索的說是武官都不為過。
如今七年過去,大理寺卿換了幾任,這些改制倒還保留著。
「是誰指派你來的?」裴硯昭策馬上前,仔細打量謝攬幾眼,確定從前不曾見過他。
謝攬拱手行禮:「是何司正。」
裴硯昭隱約想起來有這號人:「他指使你來堵門?」
「下官避雨而已,哪裡敢堵門。」瞧著惶恐,謝攬腳下絲毫不動,「千戶大人將人犯交給下官,下官立刻就走。」
裴硯昭面無表情,連話都懶得與他多說,吩咐凌濤:「將隋氏姐弟扛下來,先帶去牢里幫他們醒一醒。」他翻身下馬,兀自往衙門裡走,準備將大理寺的人晾在門外,「既然是避雨,你們就在這待著吧,雨停之前,哪兒都不準去!」
話是對大理寺說的,玄影司眾人卻回應一聲「是!」。
大理寺的衙役們打了個激靈,愈發顫巍巍。
裴硯昭越過謝攬,跨進大門檻。
謝攬轉身面朝他的背影,拔高音量:「千戶大人,你們玄影司當眾搶我們大理寺的案子,這不太合適吧?」
「你說什麼?」裴硯昭停住腳步,他猜這新來的不過是奉命行事,不想與他計較,他竟還敢咬著不放?
「胡說八道,誰搶你們案子了?」凌濤上前一步,拳頭按捺不住,只想往謝攬身上招呼。
自家衙門口被大理寺指責搶案子,極有可能害他們被言官彈劾。
他們搶的案子多了,被彈劾的次數也多了,並不在意,但這回師出有名,豈肯受此污衊?「廖小姐被殺害,廖侍郎是向玄影司報的案,我們也是第一個趕過去,依照大魏法典,不歸我們管歸誰管?」
「原來玄影司辦案也講究法典?那真是再好不過。」謝攬如釋重負的笑了笑,反手往後腰摸,摸出一封信,「法典里是不是還有一條,以投案自首者為重?」
凌濤被他問的愣住,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
僅限於京城內,只要不牽扯到通敵賣國,皇室宗親,其他案件的案犯在被抓到之前,願意去哪個衙門投案,就歸哪個衙門管。
這是為了鼓勵案犯選擇一個信得過的衙門主動投案。
也不怕徇私,因為其它有關衙門,譬如先接到報案的,先趕去案犯地的,全都有權督促。
「你們玄影司趕到茶樓抓捕隋瑛和隋思源,是戌時兩刻。」謝攬當著眾人的面,揚了揚手中的信封,「而我們大理寺收到這封認罪書,是在戌時正,比你們早了兩刻。」
「隋瑛先投案了?」凌濤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視線追著謝攬夾在兩指間的信封來回搖晃。
依照千戶大人的判斷,隋瑛不是冤枉的么?
不對,隋瑛是被兇手迷暈后一路帶出去的,直到現在還沒醒,幾時寫的認罪書啊?
一時間場面似乎被凝固了,大理寺衙役一看這形勢,終於稍稍抬了抬頭。
「原來她打的這樣的算盤。」裴硯昭又跨一次門檻,走回來門樓下,信封上的字跡,一看便是馮嘉幼所寫。
主意不錯,直接讓隋瑛和隋思遠認罪,被大理寺帶走,再反悔喊冤,只會因此而受些杖刑。姐弟倆都是習武之人,並無大礙。
裴硯昭哂笑:「我朝律法中還能替人認罪投案?」
謝攬卻像聽不見,沒有回應他的問話。
裴硯昭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原來是馮嘉幼正繞過人群,走上前來。
馮嘉幼自從想起謝攬是誰,便加快了腳步,能看到他之後,一直目不轉睛。可惜隔著厚重雨幕,馮嘉幼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只知他的膚色較之周圍軍官,非常白皙。
這就是未來的首輔?
說起來,馮嘉幼也不知道謝攬將來到底是個什麼官位。
她的預知夢極模糊,任何畫面都回憶不起來,好像有人在耳邊說書,將故事娓娓道來。
謝攬這個名字,反覆在故事裡出現,但她能回憶起的關鍵詞只有三個:官居一品,權傾朝野,海晏河清。
一品在本朝基本屬於虛銜,官居一品應該只是一個形容詞,文有內閣首輔,武有天下兵馬大都督。
謝攬既能補大理寺司直的缺,應是科舉出身,她猜是首輔,且還是位能令四海昇平,名留青史的首輔。
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再說謝攬的站位最容易瞧見馮嘉幼,原本只略看一眼,見她目光過於熱烈,以為她在擔心自己來堵門會危害到隋氏姐弟,便微微笑了下,表明自己心中有譜,以示安撫。
馮嘉幼猜到他對自己微笑的含義,也稍稍牽起唇角,雖是禮貌回應,卻遮掩不住其中的熟絡。
宛如故人重逢,令謝攬頗感迷惑。
「謝司直。」裴硯昭面如寒玉,「我在問你話。」
謝攬恍然回神,拱手致歉:「不知大人方才問的什麼?」
裴硯昭不語,冷冷睨著他,此刻散發出的氣場與先前已是大不相同。
大理寺的人感知不出,凌濤幾人待在裴硯昭手下數年,此時汗毛都豎了起來,總覺得下一秒便要血濺三尺了。
這裡可是衙門正門口,京城從七品官職再小,那也是個官啊!
凌濤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大人……」
裴硯昭沉沉開口:「謝司直是新來的,有所不知,今日我且教教你,律法中從來沒有替人投案的規矩,你手中這封認罪書不能視為投案,應算是隋瑛殺人的證據!」
謝攬卻問:「大人看過這封認罪書么?是誰告訴您,馮嘉幼是替人投案的?」
「她不是替人投案……?」裴硯昭聞言微愕片刻,心道不妙,伸手便將謝攬指尖夾著的信封奪來,展開一瞧,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看信的同時,馮嘉幼凄風苦雨地上前幾步:「這封信是民女的認罪書。」
眾人詫異。
「我與廖貞貞之間的恩怨,想必各位官爺略有耳聞。」她開始咬牙切齒,憤怒不已,「廖貞貞奪我所愛,且曾當眾對我大肆羞辱,我懷恨在心,便和隋瑛一起潛入廖侍郎府,手刃廖貞貞!當我們準備離開時,僅剩下一口氣的廖貞貞竟突然跳起,將隋瑛打暈,我唯有背著隋瑛逃出廖侍郎府。」
頓了頓,說起認罪書上不曾寫的內容,「隋思源年紀小,武藝不濟,負責在外接應,見隋瑛暈倒,便在附近巷子里搶奪一輛馬車,載著我們前往茶樓,路上我為一時衝動後悔不已,於是寫下認罪書,花錢雇一名乞丐送往大理寺。」
這一番胡扯,說書似的聲情並茂,聽得謝攬的眉毛挑了又挑,玄影司眾人更是臉都綠了。
錯漏百出,一時竟不知從哪兒反駁。
凌濤氣笑了,又礙著沈時行的面子不好發作:「馮小姐,你這樣信口胡謅,藐視律法,不怕挨板子嗎?」
即使大理寺手下留情,尚未出嫁的閨閣女子受杖刑,往後名聲指不定就臭了。
她還真是豁得出去。
馮嘉幼甜甜微笑:「所以民女哪敢說謊,句句屬實。」
凌濤怒道:「行,那我先來請教請教,馮小姐瞧著柔柔弱弱,是如何背著一個成年人,在廖府來去自如的?」
那可是守衛森嚴的兵部侍郎府!
「有何不可?民女自幼習武,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還曾與裴千戶過過招。」眼尾掃向裴硯昭,馮嘉幼意味深長地道,「民女的武功底子如何,裴千戶應當有所了解。」
若說荒誕,這句話才是眾人聽來最荒誕的,無數雙眼睛齊刷刷望向裴硯昭。
裴硯昭緊繃著雙唇,臉上陰雲密布。
馮嘉幼面色淡然,攥著雨傘的手卻滿是黏黏膩膩的冷汗。
玄影司正門口將事情鬧至這般程度,裴硯昭若一意孤行,想要拉攏鎮國公的那一派,勢必是要彈劾沈邱的。
換做其他人,會去請示沈邱,裴硯昭用不著。
此時,他正在心中掂量得失,馮嘉幼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謝攬的視線在裴硯昭和馮嘉幼身上跳了幾個來回,嘴角不經意的向上提了下,才對凌濤說道:「凌大人,案犯武藝如何,應由我們大理寺調查,便不勞您費心了。」
他取出傘,走入雨中,對那幾個看戲的衙役說道:「還不做事?」
衙役們剛挪動腳步,便被玄影司眾人怒目而視,再次縮了回去。
眼看又要僵持,裴硯昭硬邦邦撂下一句:「將隋瑛和隋思源交給大理寺!」便頭也不回的進了衙門。
凌濤咬牙喝了一聲「走!」,玄影司眾人怨憤著列隊進入衙門,將載著隋氏姐弟的馬車留在原地。
看著大理寺將馬車牽走,馮嘉幼像是被抽幹了力氣,向後趔趄兩步,被珊瑚扶住。
珊瑚碰到她的手腕,燙得嚇人:「小姐,您好像有些發熱。」本就病著,天氣這樣冷,還淋了雨,怕是又要大病一場。
「放心,我好得很!」馮嘉幼此言不假,之前沒來由的病症是真折磨,如今雲散雨霽,心情舒坦多了。
尤其還佔了裴硯昭的上風,甭提多解氣!
說起來多虧了謝攬,他有膽量來玄影司堵門,才能進行的這樣順利,真不愧是日後權傾朝野的大人物。
「謝司直?」馮嘉幼去尋找謝攬的身影,想向他道聲謝,才發現他已經走遠了。
一名衙役來到馮嘉幼身邊,犯了難,不知該怎樣將她「押走」。
馮嘉幼自己拿主意,坐上隋瑛那輛馬車,珊瑚陪著一起。
稍作檢查,隋瑛依然昏沉沉,隋思源瞧著就快醒了。
起初她覺得將隋思源砸的夠狠,大概能抵了他的血光之災。
剛才臨時決定,還是送他進大理寺牢房裡先蹲著吧。
馬車腳程快,快要追上謝攬的時候,放緩了一些速度。
馮嘉幼聽見謝攬說:「你們先回衙門,我還有其他事情做。」
趕車的衙役:「是。」
馮嘉幼忍耐不住掀開車帘子,想近距離瞧瞧謝攬,與剛才的心情不同,純屬好奇,想看看這位未來的當朝一品,此時的模樣。
謝攬正側身讓路,驚鴻一瞥間,馮嘉幼只來得及欣賞他一雙清亮的眼睛。
或許是才剛度過一劫,心中喜悅,隨著雨絲將兩人越拉越遠,她俏皮地向後探身,笑容似春日裡撲蝶的少女:「謝司直,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呀。」
謝攬的視線追著她,陷入迷惑之中。
……
再說裴硯昭邁入儀門,立刻派人前往架格庫,詢問「謝攬」相關。
玄影司的架格庫,是太|祖開國時特別設立的秘密庫房,專屬於歷代帝王。
其內不僅存放著全國重大案件的卷宗,還封存著各種不傳於世的隱秘。
玄影司這個衙門,正是圍繞著架格庫逐漸建立起來的。
從幕後一步步走到台前,發展至今,已是權勢滔天,架格庫也逐漸膨脹,其中不斷更新的大小官員的檔案,比吏部還更詳細。
這便是舉國上下的官員們談論起玄影司,人人色變的一個重要原因。
架格庫書吏得令,查閱過罷匆匆趕來:「這個謝攬,籍貫是西蜀保寧府,出身軍戶,祖上曾在蜀王府做過護衛統領,因此有些武術根基。十六歲中舉人,名列前茅,赴京趕考的路上,遇到一名匪徒搶掠他人,謝攬仗義出手,結果……」
右手腕筋骨受傷,提筆寫字無礙,但想寫好字是不可能了,科舉無望。
「前年,他第二次赴京趕考,遇到兩撥商販互毆,再次仗義出手……」
右手新傷加舊傷,想恢復至少五六年。
萬幸的是,在本朝舉人也有做官的資格,只不過要等,等幾年十幾年也是有的,且通常被派去邊遠貧瘠之地任職。
「謝攬運氣好,被崔少卿看中,直接補缺進入大理寺。」
裴硯昭皺起眉頭,原本他覺得這謝攬膽識過人,在他的氣場下,從頭至尾面不改色,或許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倒是高看他了,分明是個二愣子。
裴硯昭冷凝的臉色剛要緩和,想起馮嘉幼看謝攬的眼神:「他以前來沒來過京城?」
「應該沒有,西蜀距離京城路途遙遠,而他在京城並無任何關係。」
「他的家族與馮閣老可有淵源?」
「馮閣老出身江南大族,而謝家只是西蜀普通軍戶,似乎牽扯不上。」
「知道了,下去吧。」裴硯昭想了想,又喊住他,「等等,去做件事。」
*
載著「案犯」的馬車比謝攬先抵達大理寺,陳寺正負責接待,親自將幾人送去特別準備的牢房。
三人傷的傷,病的病,便沒走流程問案,先請大夫。
大夫也是現成的,陳寺正今晚出門摔的鼻青臉腫,早將大夫請了來。
安頓妥,他前往正院等待謝攬。
等了一刻鐘,才瞧見謝攬回來。
陳寺正喝道:「命你押送案犯回衙門,你跑哪兒去了!」
謝攬連忙上前:「是這樣的,卑職走半路忽然想起來,馮嘉幼那封認罪書還在裴千戶手裡,回去拿了。」
陳寺正瞪大雙眼:「你、你還敢回去?」
謝攬氣惱:「他們竟不給卑職開門。」
陳寺正顫抖著手指,「你你你」了好半天:「謝攬!我正要問你,是誰讓你去玄影司堵門的?還敢當著裴千戶報我的官名!你區區一個舉人,這輩子升遷無望,就亂來,想害我也同你一樣嗎?」
謝攬大呼冤枉:「您這說的哪裡話,卑職只是想不通,咱們和玄影司僅僅相隔兩個街口,幹嘛捨近求遠,非要跑去城南攔截?」
「你……!」
謝攬打了個噴嚏:「您若還有訓示,能不能等卑職先回房將這身官服換下來?」
他手中雨傘老舊破損,漏雨嚴重,官服濕透了。
陳寺正心裡罵一聲「窮鬼」:「不必換了,眼下這案子到了咱們手裡,多少雙眼睛盯著,上面雖未指示,依照慣例,你應先帶隊前往廖侍郎府。」
「不能等卑職……」
「等什麼等?等會兒說不定少卿會來,若問起案情,你讓他等嗎?」
陳寺正剛訓完,一名衙役匆匆跑來稟告:「兩位大人,玄影司派人來了,說廖侍郎悲傷過度,身體抱恙,讓咱們今晚勿再前往打擾。本案的卷宗,玄影司正在整理,估摸著子時三刻便能理好,連帶著馮嘉幼的認罪書,請咱們謝司直親自去取。」
衙役憂心忡忡的看向謝攬,玄影司做卷宗是出了名的迅速,哪裡要等到半夜三更,明擺著是報復。
真去取,不知會被折騰成什麼模樣。
但若不去取,玄影司這口氣出不來,稍後恐怕會變本加厲的針對大理寺。
「如此省事兒多了。」謝攬挺高興的模樣,「大人,屬下現在可以回房換衣裳了?」
「去吧去吧。」陳寺正看傻子似的看他,突然覺著都不必自己趕他走,指不定哪天他就從京城這潭深水裡消失了。
「卑職告退。」謝攬躬身拱手。
向後稍退兩步,他才敢轉身,腰板挺直那一刻,伏低做小的笑容死在臉上。
經游廊回到暫住的東廂,謝攬進入卧房,立刻扯掉身上的官服。
倒也不是因為濕著難受,純粹覺得厭惡。
「少主。」松煙迎上來,「聽說您今晚和裴硯昭對上啦?」
「先去打水。」
「早給您備好了。」松煙指向窗下的浴桶。
自從來到京城,寒冬臘月里少主也要沐浴。
穿上這身官服混在大理寺,在少主的感官里,應該就像是掉進了豬圈中,每天臭烘烘的。
還得用冷水洗,說熱氣一蒸騰,那股子臭氣更濃,都快將他腌入味了。
謝攬同松煙講著今日的遭遇,邊往窗邊走,邊解開束髮帶,甩甩濕漉漉打綹的頭髮,轉了話題:「京城的雨真大,倒豆子似的。」
「可不是么,京城不止雨大,人也多,食物花樣更多。」松煙感嘆,「不過小的還是喜歡咱們北地,星星亮,月亮圓,還沒有這麼多烏煙瘴氣。」
謝攬:「更沒有這麼多狗官。」
松煙心說:別忘了您現在也是官,雖然只是個冒牌貨,也不能罵自己啊。
謝攬入水,三月里京城依然透著寒氣,井水冰的刺骨,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等事情辦完,頭一個就把陳寺正殺了!」
這姓陳的私下受賄,將司直一職賣掉,沒想到名額竟被佔了,反賠一大筆錢,才處處刁難他。
松煙連連點頭,少主縱橫北地,哪個見了不低頭,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快了。」謝攬安撫自己。
等了兩個月,終於等到一個接近「架格庫」的機會。
今晚得知要去裴硯昭手上搶人,他暗中給陳寺正使袢子,換成自己去。
前往玄影司堵門,以及遺忘、回取那封認罪書,全在他的計算之中。
目的正是得到玄影司的報復,讓他半夜親自去取。
依照慣用的伎倆,無非是將卷宗與認罪書藏在一個浩瀚的庫房裡,折騰他去大海撈針。
「玄影司的「海」,應是靠近架格庫的地方。」謝攬準備今夜先去探探路。
「您千萬小心那個裴硯昭,聽說演武場上百八十個人都拿不下他。」
「啰嗦。」謝攬從來不曾掉以輕心過,不然豈會採取這種令他生厭的、迂迴的方式。
不過若有機會,他還真想和裴硯昭一較高下。
松煙最清楚自家少主的本事,並不太擔心,但依然老生常談地勸:「其實,那件事老爺既然不願您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您又何必冒險來闖……」
謝攬一眼瞥過去。
松煙不敢再提了,少主這臭脾氣有時候比老爺還倔,除了二爺,誰也說不動他。
「別吵我。」謝攬閉目養神,為稍後的探路做準備。
卻有衙役跑來東廂,在外門稟告:「謝司直,馮小姐這會兒發了高熱。」
「陳寺正沒請大夫?」
「請了,大夫開好葯,抓了,也吃下去了。」
定是陳寺正又找麻煩,謝攬壓著心頭騰起的煩躁問:「那還來找我做什麼?」
衙役道:「馮小姐燒的迷迷糊糊,口中一直喊著您的名字,屬下尋思著,她是不是有些重要案情想對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