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

蓋博斯和勒克萊爾在賽后滾了一天。

他什麼都不想管，就想在昏昏沉沉睡大覺和醉生夢死耳鬢廝磨中不斷切換來釋放壓力，他可憐的隊友精神狀態顯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們倆甚至連話都不怎麼想說，只想把彼此捂死在自己的懷裡似的。蓋博斯在下午四五點的時候精神好了很多爬起來，隨便套了個褲子就拉開窗帘坐在落地窗露台上吹風。

勒克萊爾裹著被子捂住眼睛抵擋光線，透過指縫模模糊糊地看蓋博斯優美瘦削的脊背和從褲腿里伸出的漂亮小腿，上面被他弄上了不少淤痕，這讓他有點不好意思，又有種無法言說的愉快和歡喜。

「別看社媒，蓋比。」勒克萊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摸著亂糟糟的頭髮從床上爬起來找衣服：「煩心話太多了。」

蓋博斯以前也是絕對的不看派，因為知道自己會忍不住被各種言論弄得心態爆炸，完全沒有弟弟加迪爾那種網路一線衝浪從無敗績的勇猛，只能徒增煩惱。但是今天他強迫自己拿著手機翻翻弄弄，一開始還在下意識地為很多話而難受，不斷用理智告訴自己「這算個屁」「他們懂什麼」之後，他又感覺好了起來，甚至還津津有味地發現了很多以前從來沒注意過的車迷有趣互動。

首先當然是永遠的圍場難民鐵佛寺們：

「朋友們，你們聽了車隊tr了嗎，我們法拉利好像真的沒救了（淚眼汪汪emoji）」

「聽了，我感覺蓋比應該連夜踹掉霍納自己上任……」

「踹掉霍納？踹掉整個p房算了，他們甚至需要他自己修車（流汗黃豆）」

「感覺蓋比罵得好啊，我聽他罵的時候整個人毛孔都展開了。」

「喂喂喂這只是你自己的xp吧救命。」

「雖然很爽但還是很擔心蓋比會被教訓，而且說難聽的實在話打工人和高層鬧脾氣本質逞一時之快，以後會很倒霉的。」

「無語了鐵佛寺里的精神股東還就多呢哈（流汗黃豆），啊對對對雖然明知車隊是傻|逼但是大家都絕對不可以說出來哦，說出來了法拉利p房會爆炸是吧。」

「p房爆炸力度都不夠，按a和我一起去炸法拉利大樓……」

然後就是各路吃瓜車迷，當然以上了領獎台的紅牛和梅奔車迷最熱情，主要是忙著感慨蓋博斯這次好像真的嫁錯家庭（…）紅牛車迷幸災樂禍嘆氣他看走眼了不跟紅牛續約、要去扶貧法拉利結果自己也掉溝里，梅奔車迷則是已經把「蓋比啥時候回家」當成梗來玩了，事實上他也沒法回去啦，畢竟拉塞爾的表現毫無瑕疵、駕駛著今年不夠有競爭力的梅奔車還能如此有競爭力地場場不落前五，實在是比蓋博斯還要牛一點。

「可憐的蓋比。」大家達成了一致意見：「顯然他已經開始坐牢了。」

除去熱烈吃瓜的車迷，車手們也從不同的角度發表了對蓋博斯賽后激|情噴車隊行為的看法。阿隆索作為圍場內現在最資深的老頭車手（劃掉）青年小將，對蓋博斯的言論倒是很寬容，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要覺得對著媒體說兩句壞話就是什麼不得了的錯誤了，比諾托也可以選擇公開批評他作為回擊嘛……近些年圍場里的氛圍越來越脆弱了，大家好像忘記二十年前車手和領隊還能在p房裡打架呢——」

這麼說著，他自己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彷彿回到了自己的青春歲月。記者也不好意思打斷他，只好尬笑著結束了採訪。

日常被車隊坑到發脾氣也沒用的倒霉冠軍萊科寧先生甚至都被記者正好在街頭攔住搞了個採訪，芬蘭人叼著雪糕戴墨鏡，面無表情地盯著鏡頭說：

「關我屁事？關你屁事？」

記者敗退。

而作為法拉利青訓出身的自帶光環的米克試圖在兩方中間做和事佬，給彼此都留個面子：「我想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蓋比的性格超級好的，他一般不會輕易生氣；我相信法拉利也會做出合理的改變。所以這一定只是一件小事，很快就會過去的。」

維斯塔潘這種有什麼說什麼的就沒這麼客氣了：「我從來沒見過蓋比說謊，所以誰有問題不是很明顯嗎？」

今年剛從法拉利牢房刑滿釋放的維特爾差點在鏡頭前流下眼淚，他激動得都組織不了語言了，但反正大家都明白了他強烈的「蓋博斯說的對！」的心情。

漢密爾頓不太想公開八卦這種話題，生怕稍微說錯什麼很容易讓蓋博斯在法拉利的處境變得更尷尬。但是他還是被記者抓住了，沒辦法的情況下只好還是盡量委婉地維護了蓋博斯。

「我們都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不是嗎？我的評價絕不是出自私心，而是全圍場都公認的，誰來回答都一樣——蓋比是個很認真、勤奮、樂於奉獻的好孩子，從來沒有不服從管理。我知道他不應該這麼公開抨擊車隊，可我更知道他這麼生氣一定是有原因的……」

非常溫柔和苦口婆心地給蓋博斯洗白了一通。

和別的評論區畫風完全不一樣，漢密爾頓的採訪下面全是cp粉在狂歡，和發瘋的1688粉在發瘋（…），大概就是老生常談的「嗚嗚嗚嗚我們永遠的梅奔夫妻」和「醒醒，拔罐王已經是前前夫了」和偶爾夾雜的亂入維斯塔比cp粉狂喜「哇塞我們潘子在網路里也有個前夫身份了，哇塞！」看得蓋博斯忍不住笑了出來。

下面的相關推薦里還有加斯利、里卡多和諾里斯等人的採訪，不過他懶得一個個點進去看了，就退出了APP，轉而去處理信息已經堆積如山的WhatsApp。自動屏蔽法拉利日常99+的十幾個工作群后都是各種親朋好友在關心他，話最多的是維斯塔潘，一天不到的功夫給他發了七十幾條信息了，蓋博斯吃了一驚，點開后發現他先是關心了一大通他的心情和精神狀態、幫助他痛罵了法拉利，沒有得到答覆后委屈地發了三個晚安、我真的要睡了哦、你也睡吧、我真的要睡了，晚安的大循環；早上開始碎碎叨叨地分享自己的飲食、飲用水、飛機和去寄養店接回家裡的兩隻寵物貓貓，一隻叫蓋比·維斯塔潘，一隻叫馬克思·蓋博斯（…）；到了中午時候還沒有得到回復的維斯塔潘不安地發了很多窗口抖動詢問可不可以去找他；再到剛剛他發了最新的一條「哦，報警前我才想起來除了失蹤以外更大的可能是你正在和勒克萊爾玩（跨著個小豬批臉.jpg）」

蓋博斯有點想笑，他戳了戳屏幕上維斯塔潘裝酷的傻呼呼頭像，想了一下后回了一句：「我才睡醒，Max。」

「睡得好嗎？」對面幾乎是秒回。

「我以為你要問我是和誰一起睡的呢。」

「那還是你比較重要。記得吃飯，不然胃會疼……」

「好。我們Max現在好會疼人哦，蓋比會聽話的。」蓋博斯感慨地回了一句。維斯塔潘可能忙著臉紅去了，半天正在輸入中沒輸個句子說來，蓋博斯就切出去回了別人，最真情實感的是拉塞爾，竟然給他發了長長的小作文，從他初入梅奔的那一天開始回憶，什麼精彩發揮、低谷高/潮都如數家珍，結尾充滿感情地鼓勵他一切會更好，就差寫個ppt錄個講座發到網上給他應援，看得蓋博斯都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開始感動。

他其實是驚嚇居多，情不自禁地懷疑起自己在拉塞爾的腦子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蒙上了十八層光圈的完美天使嗎？

「謝謝你，喬治。」蓋博斯使勁想出點肉麻的詞來感謝他：「我像是得到了一個溫暖的擁抱，你的好意是無與倫比的……」

人很好的里卡多可能是擔心蓋博斯不開心，所以難得也私聊了他，給他發了一套自己的搞笑表情包，全部都是燦爛笑容大頭照，最後一張是他舉了一束花湊到鏡頭前，然後打開手機相冊自帶的塗鴉筆歪歪扭扭地手寫了蟲子字體：「祝你快樂，蓋比！」

蓋博斯一路回到最後，才看到漢密爾頓的消息——其實前面還有加迪爾的99+，但是知道和弟弟一說話就停不下來，所以他直接略過了沒點開。

漢密爾頓的信息發得很早，所以埋在了最底下。他的語氣看起來是最不開心的一個，蓋博斯都能想象出他垂著睫毛、輕柔說話的那種聲音和語氣，像是正坐在他面前撫摸他的頭髮似的：

「我很難過，蓋比。我剛剛很想爬到F1-75上去擁抱你，但是我卻只是傻傻地站在那裡看著——我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會不會過界，會不會讓你不舒服。你都哭得咳嗽了，我從來沒感覺這麼心碎過。」

凌晨兩點才發了第二條：

「下一次我可以爬上去抱抱你嗎？」

一個小時后是第三條。

「我愛你。」

「你在和誰聊天嗎，蓋比？」勒克萊爾洗完澡出來了，睏倦地揉著還在滴水的頭髮走了過來。蓋博斯息屏后抬起頭來環住他的腰沒說話，任由年輕男孩的沐浴露香氣環繞在臉側。

「我想泡浴缸……」

「好啊，我幫你放水。」

「我想和你一起。」

勒克萊爾的臉瞬間紅透了。

蓋博斯在熱水裡咬著勒克萊爾的肩膀時意識到他的勇氣在碰到漢密爾頓時又下意識地縮了回去，這樣不好，他得改變，不應該這麼驚恐地逃避別人試圖和他認真點交往的問詢——又不是就要戀愛結婚了還是怎麼的，只是認真點……

他的理智是這麼一回事，感情卻完全是另一回，全身的每個細胞好像都在尖叫著讓他不準認真去愛誰，不然被甩了的話會非常非常可憐的，非常。

「蓋比，你還好嗎……唔，別哭……」勒克萊爾有點慌張地停下動作來，在蒸騰的水汽里親吻他。

「我好沒用，我總是很膽小，永遠都是。」蓋博斯冷靜而崩潰地說，蜷縮著跪坐在他身上，自己抬手乖乖地抹掉眼淚。

「膽小的人才不敢開賽車。」勒克萊爾在水裡試探性地握住他的手，沒用被甩開，所以他就握得更緊了些：「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真的——你從來不會因為害怕就去放棄什麼，不是嗎？你知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是在比利時？你當時開了倒第一，車還翻了，年齡又大兩歲，好多人都在議論和笑；但是你就很淡定，換衣服走了，還給了我糖吃。我當時還想，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漂亮哥哥二號……」

蓋博斯驟然被他從沮喪的情緒里拖入回憶中，有點懵：「……我不記得了……我一開始比賽的成績都很差……」

勒克萊爾笑了起來：「因為蓋比對自己很挑剔，從來都記不住自己的好，但卻總是記著別人的。」

其實上次蓋博斯給他講漢密爾頓和維斯塔潘故事的時候，勒克萊爾就想說同樣的話了。蓋博斯是過去五年裡世界上最頂尖的車手之一，但是他自己卻好像從來都意識不到這一點似的，雖然說不上自輕自賤，但確實也沒什麼深深的驕傲和攻擊性，與人均自我過頭、「老子一定要最牛」的圍場氛圍格格不入。

蓋博斯感覺他說得對，但他自己都不懂這是為什麼。不過雖然不懂，但是這麼溫柔的鼓勵還要當做視而不見、故意不去相信的話，那他就真的得去看心理醫生開始吃藥了，所以蓋博斯又鼓起了勇氣，告訴自己今天也要繼續努力，做個不再總是在感情里患得患失的人。

「謝謝你，夏爾，我本來想說對不起的——但感覺還是謝謝更好，是不是？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安慰我。」他溫柔地撫摸著勒克萊爾的頭髮，又開始親吻和撫摸他。

「你為我做的事情比這多得多……」小年輕著迷地仰起頭呢喃著，任由蓋博斯頭髮上的水滴從自己的嘴唇上滑落。

摟著累得又睡過去的勒克萊爾躺在床上翻手機，蓋博斯一邊點了晚飯打算好好吃飯養育腸胃，一邊回漢密爾頓的信息。

「抱歉現在才回你消息路易，我一下子被嚇到跑去和人do了才回來，終於能鼓起勇氣和你說話。我也想要很愛你，但是之前一直不敢。不過從現在開始我會努力的。下一次見面我要在鏡頭前親你。」

漢密爾頓過了幾分鐘回話給他：「下次直接找我睡不就行了，小獃子。來看聰明兒子。」

他發過來的視頻上面Roscoe正在學滑板。

「不準叫我獃子。」蓋博斯鼓起臉敲打鍵盤，第一次正面反駁了他。

「可以啊，那就換一個。甜心？」

「寶貝？」

「蓋比寶貝？」

「老婆？」

漢密爾頓又發了個視頻過來，他在對著Roscoe說以後蓋比等於「媽咪——」

「我輸了，我是獃子。你還是叫我獃子吧，挺好的。」

蓋博斯滑跪舉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