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蛇的第二十八天~
水漫過白貞貞的頭頂,此時她已經失去了意識,沒了自保能力。
看著白貞貞往河內倒去,姮娥連忙變出一條白綾扔入河中。
白綾掉入河中便往白貞貞的方向而去,靈活得像一條大白蛇將白貞貞緊緊抓住。
感受到了白綾的重量,姮娥用力一拉就將白貞貞重新拉回了河岸。
她剛準備將白貞貞抱起,身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六金烏從最初聽到了白貞貞低聲□□時就有些忍不住,等到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后,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推門而入。
剛推開門,就見到了……
膚色白皙,線條優美。
僅是看了一眼,那蝴蝶骨的模樣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意識到有人推門而入,姮娥直接包住了白貞貞用自己遮住了她的身子。
而六金烏的反應也快,已經將身體轉了過去,並未將目光停留在不該停留的地方。
餘光看到了進來的人是六金烏,姮娥想也沒想就開口怒斥道:「你進來幹什麼?快出去!」
當初六哥找自己幫忙,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因為小白蛇是女子嗎?
如今還堂而皇之闖進來是幾個意思?
她將白貞貞護得好,保證不讓六金烏看到什麼不該看的。見六金烏還愣在原地,姮娥又冷聲呵斥:「還不快出去!」
姮娥平日雖然也有些小脾氣,但很少發那麼大的怒火。
在連喚了兩次后,六金烏這才反應過來迅速離開。「我在外頭等你。」
等那扇大門再被打開的時候,六金烏就見到姮娥抱著白貞貞緩緩走出。
這次見到姮娥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怒火,很是平靜。
她看著柔弱,抱著白貞貞卻是特別的穩,一點都沒傷到白貞貞。
此時的白貞貞已經被姮娥用白綾裹得特別嚴實,哪怕眼前的六金烏是什麼好色之徒也什麼都看不出來。
知道方才是自己太過魯莽,如今見到姮娥的時候六金烏也沒好意思開口說話,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後同她回到了住處。
周圍一陣冰冷。
天河之水淹沒她頭頂的時候,白貞貞以為自己沉入了河底。
不得不說天河之水不容小覷。
在她受到天河之水洗滌的時候,這天河之水讓她看到了自己的邪念究竟是什麼。
自己的邪念是什麼,若她還活在自己的那個世界,她怕是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樣的。
最初沒感受到天河之水,是因為天河之水認為她在這個世界沒有什麼邪念。
可天河之水洗滌的不是肉身,是靈魂。她這個活了三十來年的靈魂,來自異界的靈魂也逃不過天河之水。
白貞貞有一個弟弟。
一個備受家人寵愛,又討人喜歡的弟弟。
她原先以為自己和她的父母一樣,對弟弟很是關愛。
她可以將弟弟喜歡的東西拱手相讓,她以為那是她大方,一個身為姐姐的大方。
她欺騙得了別人,卻欺騙不了自己。
她以為她喜歡弟弟。
直到在天河之水洗滌時讓她看見自己心中的邪念,她才知道原來她對弟弟從來都不是喜歡。
是嫉妒。
或許,她是喜歡過弟弟的吧。
可一旦她與弟弟的差距逐漸變大,她就沒有辦法接受自己與他是那麼的不同。
小時候她很大方地將自己喜歡的玩具拱手相讓,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她不想讓父母瞧不起自己。
最起碼她能得到父母一句好姐姐的誇獎。
為了這一聲誇獎,她一直容忍著弟弟。對於她的種種表現,父母看在眼裡卻一直覺得那是她應該做的,把她一味的忍讓當作理所當然。
她怨。
她羨慕弟弟,尤其是見到弟弟長大后活潑開朗,朋友多、能力強,她心中的羨慕就逐漸轉為嫉妒。
嫉妒弟弟可以在父母面前,肆無忌憚地將所有煩惱說出。
嫉妒弟弟工資比自己高,嫉妒弟弟每年生日都有一群朋友陪他慶祝。
她嫉妒。她承認自己對弟弟,對父母多少有些怨恨。
當被這種嫉妒蒙蔽雙眼的時候,她不知道原來自己嫉妒弟弟。天河之水的神奇之處就是能撤除她眼中的嫉妒,讓她看到嫉妒以外的世界。
那被稱之為嫉妒的紗布被扯開后,她見到的是自己有愛自己的父母,和愛自己的弟弟。
父母對她的愛和弟弟不同,寵愛是愛的一種,默默關愛也是。
天河之水讓她看到了她並沒有見過的景象。
她見到了自己的弟弟推開了所有人的邀約只為給她慶生。
媽媽做了一桌子的菜,弟弟買了她最喜歡的巧克力蛋糕,點了蠟燭等著她回家。
剛回家的爸爸回到家問的第一句話就是「貞貞回來了沒?」,所有人都想要同她建立關係,只是她看不見。
或者說,她選擇將他們推開。
弟弟約她出來和朋友吃飯的時候,她怕尷尬就拒絕了,卻不知道弟弟將那個她有好感的男生約了出來,想趁機撮合他們。
媽媽每次都會給在餐桌上給她添一副碗筷,還有一碗白米飯等著她下班回來。可每次被媽媽問什麼時候回家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感到煩躁。
她總有做不完的工作,選擇加班而錯過了和家人一起吃飯的機會。
爸爸總是會詢問她工資的情況,會偷偷給她轉賬。可她卻以為爸爸是嫌她工資少,將她和弟弟做比較。
當她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去看自己曾經的經歷時,她才知道自己看到的只不過是事件的冰山一角。
他們一家人準備給她慶生的那天,剛好……就是她出車禍的那天。
她想,如果當天沒有車禍,她或許會為家人的舉動而感到驚喜。
真的驚喜。
那一天,可能她會感受到情感上的圓滿。擁有愛自己的父母,關心自己的弟弟。
這無非就是她以前努力那麼久想要的。
誰曾想,她想要的居然一直都在她身邊,只是她自己看不見。
天河之水將她的嫉妒、怨恨洗凈,哪怕她的這種邪念只出現了一點苗頭,她也感到極其痛苦。
可在洗滌結束后,她體會到了一種解脫,一種不再被嫉妒、怨恨所束縛的解脫。
她現在在哪裡?
天河嗎?
想到了她在被天河之水洗滌后墜入河內,白貞貞猛然睜眼。
「十二現在被關禁閉,除了月宮哪兒都不能去。」
這是姮娥前輩的聲音。
白貞貞轉頭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又大又軟的床上,她看著門外模糊的身影就知道姮娥前輩和六師叔都在外頭。
「大哥後來也說了,元帥被貶入人界是佛祖的意思,你又何必將所有的事都怪在天帝身上?」
「他能讓十二禁閉,不就已經證明了他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知道的六哥,十二是月亮。我們已經失去了三姐,不能再少月亮了。」
「若是不信我,你去找三哥。三哥的話你總信了吧?」
「六哥?六哥!」
看著門外六師叔的身影離去,白貞貞根本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就見到了眼前的門被姮娥推開。
「醒了?」
姮娥換了一身粉色衣衫,手中捧著白衣裳。她看了床上的白貞貞一眼,就將手中的衣裳放到了她身旁。
「都聽到了?」
白貞貞誠實道:「沒聽到多少。」
姮娥將衣裳放到她身旁的時候,她注意到姮娥手腕上的狼牙手繩。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這就是當初大羿給她的手繩。
聽了白貞貞的話后姮娥輕笑一聲,「你倒是誠實。」
「小白蛇——」她輕輕喚了白貞貞一聲,看著她的眼眸難得有嚴肅之色。「你可要爭氣點,莫要讓我六哥被其他天神看不起才是。」
見到白貞貞眼中的茫然,她才緊接著解釋:「六哥已將須菩提要求他教導你之事稟報天界。你現在在天界的名聲可響亮著,別讓其他的天神覺得六哥教的是個廢物。」
她雖然一口一個「廢物」,可語氣溫柔得一點也沒有罵人的模樣。
這麼溫柔的姮娥前輩,她突然有些不習慣。
這樣嚴肅且溫柔的眼神,白貞貞曾以為只能夠在太陰前輩那裡能感受到。
沒想過姮娥前輩也可以溫柔且嚴肅。
「白素貞,你很勇敢。能承受天河之水的洗滌實屬不易。如今你身上暫無邪念,回去好好感受素靈知道嗎?」
這是她第一次從姮娥前輩口中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哪怕叫的是白素貞。
她感受到了姮娥前輩的敬佩。不止她,每一位能接受天河洗滌的都值得敬佩。
想到了在天河時姮娥前輩出手相助,白貞貞也很認真地看著她回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素貞必定好好學習不給六師叔丟臉。」
「我信你。」
她拍了拍跟前的椅子,「小白蛇過來,我幫你梳頭。」
先前落入天河中,白貞貞的頭髮早已濕透。如今她起來髮絲雖干但綁住頭髮的發繩早已不知去向,頭髮散開瞧著很是順滑。
聽到了姮娥的邀請,白貞貞沒有拒絕就小跑到了姮娥跟前坐了下來,還不忘說一聲:「多謝前輩。」
「不用,你記得對我六哥好點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