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唐暖手一顫，一抬頭就看見她熟悉的面孔，就好像從她方才那段「清零也沒事」的回憶里跳出來似的，突然得好像並非現實。

她的四肢逐漸脫力，許久沒有體驗過的的無力感湧上來，唐暖抓了抓書包帶子。

「是唐暖吧。」

「是我啊，——，咱們以前一個班的。」

名字被自動消音，因為在唐暖聽來那並不重要。

她不記得任何一個初中同學的名字。說過了，高中前的一切都可以被清空。如果有值得記住的名字，事情，那她就不會這麼想了。

眼前的初中同學不止一個，唐暖能認出來他們的臉。她的心情上沒什麼太強烈的波動，就是意識到他們站在那成為了一面面鏡子，鏡子里的人是初中的唐暖，她把臉龐藏在厚重劉海底下，兩隻手抓著書包帶子，不安地結巴說：「好、好久不見……」

——不對。

那不是現在的我。

「你已經收穫了這麼這麼多的愛……你當然可以自信，可以閃閃發光。唐暖，至少在某些人眼裡，你已經和過去的你截然不同了」

唐暖深吸口氣，她重新抬頭面帶笑容：「嗯，是我，好久不見了吧？好像畢業以後就沒見過了。」

對方一愣，她獃獃看著唐暖的臉，唐暖趁這個空隙掌握了主動權，開始引導起對話。

她鬆開抓著帶子的手，語氣雀躍：「哇，真的？好羨慕啊，你們能上一個高中。」

「嗯嗯，對，我現在在十三中……」

發獃那個人反應過來：「十三中？啊我知道，是那個邱糯陽在的學校。

在這場對話里居然出現了邱糯陽的名字，這實在是讓唐暖始料未及，她也愣了下，然後馬上接過：「對啊，你們也知道她？」

「嗯，我們學校有人會為了放學偶遇她掐點去十三中校門口等著……誇張吧？」

唐暖暗自吃驚，隨後她又和這些人聊了幾句，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唐暖，你——」

楊檸走過來的時候那些人便說：「那我們先走了，以後再聊。」

唐暖揮了揮手，臨走前那個發獃的人扭頭對她說了句：「唐暖，你變化真的好大啊。」

聊天的時候她不止一次說過這話了，唐暖每次都笑笑回應了過去。

他們走後楊檸便問：「以前同學？」

她注意到了那群人身上的校服：「好像是177中學的……」

楊檸發現唐暖沒說話，她看過去，發現唐暖別過臉，用手指捲起頭髮玩起來。

「……大概是同學吧，初中同學。」

唐暖的語氣似乎有些低落。

「記不太清了。」

楊檸有點奇怪，但這個唐暖只出現了一小會便立馬消失。

「好了！回去吧，啊，你是來上廁所的嗎？」

唐暖正要推著楊檸的背回去，楊檸趕緊說：「對！我快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那趕快去趕快去。」

唐暖笑著鬆開手退出一步：「那我先走了，許夢夢她們還在那吧？」

楊檸點頭，然後目送唐暖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楊檸心裡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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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多的時候庄思涵說要先走，她和家裡人說的是七點前就能回家，她家又住得比較遠，現在走的話能準時回家。

唐暖她們是要在這裡吃晚飯再散夥的，所以就目送她離開，然後準備去樓上找家店吃飯。

庄思涵走後許夢夢就自言自語起來：「原來現在還有家教這麼嚴的家庭啊……要我我就不回去了。」

「誰跟你家似的完全放養啊。」

楊檸吐槽了一句，她也說：「其實我家也這樣，如果不發條消息提前說一下，他們肯定也會打電話問我怎麼還不回去。」

「唐暖呢——哦對，你是一個人住。」

許夢夢很感慨：「一個人住很爽吧，都沒人管你。」

唐暖也不否認：「確實很爽。不過我爸媽都很放心我，所以才肯讓我一個人住的，我也不想辜負他們的信任，吃完飯肯定還是要直接回家。」

許夢夢有點失望地咂巴下嘴，看來她本打算開口讓唐暖陪自己多玩一會。

吃飯的時候她們又提起這個話題，原因是唐暖想起來許夢夢之前說過的話：「你之前是不是說邱糯陽是什麼大小姐？為什麼這麼說啊，她家教很嚴格嗎？」

唐暖這幾天放學還發現邱糯陽一般很早就回家了，路上也基本偶遇不到邱糯陽的身影。但既然初中同學說有人會去校門口等著看一眼邱糯陽，唐暖就猜邱糯陽上下學是有人接送的，所以才能在校門口看見她。

這麼一想確實挺大小姐的。

果然，許夢夢的回答和唐暖猜想的一樣：「應該是吧？她家好像會派司機來接送她，肯定不是她爸媽，有人瞅見過開車那個人穿得很正經，還戴著一雙開車用的白手套。肯定是司機。」

「而且如果要約她放學后一起去哪玩玩，她一般都會委婉拒絕。」

許夢夢把搜羅來的八卦全說了出來，唐暖咬了口漢堡問：「那周末呢？有沒有人周末約她出來玩過啊。」

她問這話其實有點小私心，許夢夢似乎沒有察覺到，她回答說：「有吧，但很難。她要上的補習班興趣班好像還挺多的，不過好多人連問都不敢問。」

說著她就用胳膊肘戳戳唐暖：「哎，等考完試你能不能加把勁，下次爭取帶邱糯陽過來一起玩啊。」

楊檸嘆口氣：「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不都知道人家很忙了嗎，幹嘛非得打擾人家。」

許夢夢正想反駁，一旁傳來唐暖的喃喃自語：「可是這樣就奇怪了。」

唐暖心裡疑惑，直接說了出來：「那她周五那天放學來找我，是正好沒什麼事嗎？而且那天她應該是坐地鐵回去……」

她說完了才發現許夢夢和楊檸都看著她：「怎麼了？」

許夢夢又開始感嘆：「不愧是征服了邱糯陽的女人啊。」

楊檸也跟著：「唐暖你是什麼謠言粉碎機嗎，再多來點再多來點。」

這倆人……唐暖苦笑：「我也就知道這些啦。」

其他的，比如邱糯陽來找她的真實原因她可不願意跟別人說。

總之可以確定，邱糯陽為了來找她，那天特意沒有讓人來接她，她是自己一個人回去的，不然就是讓車子停在了別的地方。

換句話說，她的家教應該沒有大家傳的那麼嚴吧。

可能有錢是真的，但不至於到千金大小姐的地步。

唐暖這麼說了，楊檸點點頭：「應該是，怎麼說呢，好多話經過許夢夢這種人的嘴巴就會變得越來越誇張，甚至成為另一種極端……你別反駁，你能保證你說的都是事實嗎？」

「我不就是不確定才問你們的嗎……」

許夢夢鬱悶地捏起一根薯條蘸著冰淇淋吃，唐暖也學著她吃了一根，味道居然還不錯。

「反正唐暖現在和邱糯陽關係很好，以後有什麼謠言問她不就好了，然後我再把闢謠散播出去……嘿嘿，怎麼樣，將功補過？」

楊檸沒好氣地說：「你就不能不湊這個熱鬧？」

她又想說什麼，結果許夢夢突然愣住看著窗外，跟她坐一起的唐暖也愣住，坐在她們對面，背對著窗戶的楊檸嘴張到一半嘟囔起來：「看到什麼了呆成這樣……」

她一回頭什麼也沒看見，快餐店在商場一樓，正好可以看見商場外形形色色的路人，這時天色已暗，完全是晚上了，路燈剛點起來，一眼看去稍微有些昏暗。

「我應該沒看錯吧？」

許夢夢撓撓臉，又問了句：「唐暖，你也看見了？」

唐暖點頭：「看見了。」

楊檸終於忍不住了：「到底看見什麼了！」

唐暖很簡單地用三個字回答了她：

「邱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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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糯陽方才從窗前走過，她換了身衣服，乍一看其實是認不太出來的。

一個人時候的邱糯陽氛圍上也不太一樣，她穿了件灰色的針織開衫，頭髮散著，稍微擋住了眼睛，讓人有點疏離感。

這可能只是唐暖的心理作用，她莫名覺得校外的邱糯陽和在學校里見到的邱糯陽之間有一截令人在意的溫度差。

「我看見她是直接進電影院了，唐暖，你也看見了吧？

唐暖默默點頭，電影院離這家快餐店隔著幾個店面，一樓的部分是售票廳，買完票就能直接坐扶梯到地下觀影廳了。

「哇，你說她會不會和誰約好了來這看電影——」

「——你消停點吧，一個人來看也有可能啊，沒準和咱們一樣是考前來放鬆一下的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

唐暖聽了很鬱悶。

那我放學的時候就該問一聲的。問了的話沒準現在坐在這裡的就是四個人了。

也沒準是兩個人：邱糯陽和自己。

許夢夢說了句「應該吧」，然後就抓起手機看起來，過了會她說：「邱糯陽現在來電影院的話，我看看……應該是看七點十五開場的片子吧，就兩場。一個是愛情片，一個是恐怖片。」

「我感覺就是和誰約好來看愛情片的，你看這個片子的宣傳語就是主打和對象一起體驗浪漫的氛圍感——」

唐暖說了句：「也沒準是一個人來看恐怖片的。」

許夢夢愣住：「嗯？哦，也、也有可能！但是邱糯陽會喜歡看恐怖片嗎……有點想象不到。」

「就是大家想象不到所以才一個人來看啊。反正咱們在這瞎猜都是虛的，沒有任何意義。」

為了防止許夢夢再生產出一些謠言，楊檸趕緊說出這話止住話頭，許夢夢有點意猶未盡，她又戳戳唐暖：「那你下次問問邱糯陽她是不是愛看恐怖片。」

唐暖本想開口說好，但她又覺得自己可能辦不太到，所以她只是低頭說：「有機會再說。」

情緒意外低沉了下去。

唐暖並不想承認她怕邱糯陽要看的確實是愛情片，也確實是和別人約好來看的。唉，其實也不奇怪啊，她那麼受歡迎，就算有人喜歡她，約她去看電影，如果她也喜歡那人的話……

眼前又浮現出方才的邱糯陽。

和平時不一樣，有點冷冷的。因為外表太優越，所以一眼就能看見，卻不敢再上前一步，打個招呼。

唐暖認為自己此刻所有的失落都歸結於：如果那個同看電影的人真的存在，那她很羨慕那個人可以看到私底下不太一樣的邱糯陽。

真的很羨慕。

吃過飯後她們一起走到地鐵口，楊檸家在另一個方向，她揮了揮手：

「我走了啊，明天見。」

吃完飯，可能是胃裡在消化，供血不足導致唐暖腦袋很昏沉，她悶悶地抬手和楊檸說了拜拜，一轉身就看見許夢夢笑嘻嘻的：「我還不回家呢，和人約好去唱K了，正好跟你順路。」

也好，有許夢夢在沒準能分散下自己注意力。

唐暖點點頭，和她一起進了地鐵。

坐了四站地，唐暖和許夢夢一起從地鐵口出來道了別，許夢夢低頭戳了戳手機屏幕，弄好地圖導航后一抬眼就看見唐暖遠去的背影，就連她都察覺到唐暖現在心情似乎不佳。

今天不是來考前放鬆一下的嗎？

許夢夢很是困惑。

怎麼感覺放鬆完了，唐暖看起來壓力反而更大了呢？

但這種事從來不會發生在許夢夢身上。九點多的時候她從純K出來，和幾個朋友勾肩搭背走在路上，聊了好多有的沒的。走著走著她們就到了從未來過的陌生街道，周圍很靜。

許夢夢有個朋友已經是大學生了，她在K房裡喝了點酒，臉蛋紅撲撲的。她說：「啊我知道這，我有朋友是住這個小區的，我來過，你們跟著我走就好了。」

許夢夢也看了眼她說的這個小區，名字有點眼熟，可能她也有認識的人是住在這的。

沒準是唐暖，畢竟她們是在一站地下的地鐵。

想到這裡又有個人叫了一聲，大家走過去，看見她捂著嘴指了指電線杆上貼著的一張A4紙。

「你們看這個！這貓多可愛啊我天。」

大家於是湊過去看，那是一張尋貓啟事，上面的布偶貓確實好看得讓人懷疑是否真實存在。

「可愛是可愛，可是走丟了啊。」

許夢夢嘟囔了下。

「唉，希望它能早點回家……」

她說著就要拿手機拍張照，好記住這隻貓的長相，最近多留意一下附近的流浪貓。

拍照的時候她這才看見底下貓主人的聯繫方式，是微信號，莫名有點眼熟。

再往旁邊一看，括弧里直接寫出了貓主人的名字：

唐暖。

許夢夢：「……嗯？」

是我認識的那個唐暖？

不敢相信的她打開微信對照了一下微信號。

嚯，還真是我認識的那個唐暖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