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能受這委屈?
MARCBrandy,瑪克白蘭地,也叫葡萄渣白蘭地,採用制酒過程中壓出的葡萄渣(主要是葡萄皮,也包括了一些果梗與籽)蒸餾製作而成。發明的初衷是要避免浪費,在酒季即將結束前將殘餘物充分利用。[1]
不知道黑衣組織的BOSS當初把這個代號分配給瑪克的時候,是不是在諷刺他一門心思執著於廢物再利用——比如北川柊這樣在其他的人體實驗里多次實驗失敗的殘次品。
又或者是暗示BOSS之所以還留著瑪克沒有殺,本身也是一種廢物再利用。
重來這麼多次,他早就不知道殺死瑪克多少回。
然而即便如此,他對這個人渣的恨,卻仍舊沒有絲毫減少。
——他永遠忘不了瑪克對他的摯友所做的事。
只可惜,現在還不是殺死那個渣滓的時候。
10:30的晚點名結束之後,北川柊熟門熟路地翻出了警校的圍牆。
【一組就位。】
【C點就位。】
【為什麼不直接調整押送路線?】
【今天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Hikari只不過是新冒出來的網路黑客……】
【瑪克,你叫來幫忙的小朋友動作有點兒慢呢……】
監聽耳機中十幾個不同來源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幾乎已經變成一片純粹的噪音。
但已經將聽力上調到滿點的北川柊能夠清晰地分辨出每一道聲音的內容,甚至還有餘裕低頭查看景光問他下個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的邀請。
根據瑪克的指令到達某處建築樓頂,並拿到事先準備的狙擊裝備后,北川柊在另一側耳朵里塞上組織內特製的聯絡耳機,「瑪克,我到了。」
這次警視廳負責押送轉移的犯人久井太一手上掌握著許多極道組織的非法交易渠道,但是因為組織犯罪對策課掌握的證據不足,審問進度一度停滯,他們也就不太清楚對方實際也與組織有過不少次合作。
九井原本指望著用自己手裡所掌握的一些組織相關的信息要挾對方把自己從警察手裡救出來。
但一向只允許自己放火,不允許別人點燈的組織,能受這委屈么?
那必然不能。
所以組織的打算是直接解決掉九井。
北川柊自己並非組織安排在警方內部的第一個卧底,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些卧底有些像他一樣經過了組織長期培養,受到的信任程度相對更高,有些則是組織借用一些把柄威脅策反的,根據組織對其掌控程度和本身的能力地位,獲得的待遇也不一樣。
這一次接到命令下毒殺死九井的就是第二種卧底。
這名卧底的能力尚可,也並沒有在最終下手的時候突然良心發現,而且在沒有北川柊插手的既往周目里,他也確實成功殺死了九井。
只可惜,提前知曉組織行動的北川柊,把這一次組織的暗殺行動,以及九井與組織合作的證據,當做自己成功與公安建立合作關係的籌碼,送給了公安。
更確切地說,是送給了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情報第二擔當管理官黑田兵衛——俗稱降谷零的未來上司。
為此前兩天北川柊還特地從警校跑出去過一次,就為了拿到更有力度的實物證據。
如果不是因為他攪和出來的這個「意外」,瑪克也不會大半夜抓了他這個正在「卧底中」的壯丁。
——本來想著給組織增加工作量來著,沒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暗殺九井的人被發現了,今晚重點先把九井太一解決。條子的人分了三路,你只用守好你那條線路上的目標車輛就行。」瑪克在內部通訊的頻道里說。
北川柊在望遠鏡里迅速找出了公安秘密插手布局出的三條路線。
在貝爾摩德的判斷里,他負責的那條線路是九井出現可能性最高的一條。
琴酒基安蒂等行動組的主要成員最近都有其他更重要的緊急任務,然而九井這邊突然出了紕漏,不得不臨時東拼西湊幾個算不上行動組的人來救火,包括但不限於主要承擔情報收集和潛入任務的「神秘主義者」貝爾摩德,本質上其實是個研究組小頭目的「文職人員」瑪克白蘭地,還有幾個正準備進行代號測試的准代號成員,以及他這個本來都已經派出去卧底,需要注意減少暴露身份風險的庫斯塔。
更離譜的是,既往最好成績只有七百碼的庫斯塔,居然是這些人里狙擊能力的巔峰了。
可見是真的人手緊缺。
雖然他現在的實際能力別說七百碼了,只要射程跟得上,七千碼外污人清白都沒問題。
「收到。」
北川柊組裝好狙擊設備,儘管從監聽的各方面信息,外加剛才的觀察結果判斷,他今晚很可能用不上這把槍。
「你就是庫斯塔?」貝爾摩德失真的聲線從通訊器里傳出來,「聲音很好聽。」
通訊器里仍舊是正常的交流和彙報聲,沒聽到瑪克暴跳如雷的聲音——必然不是因為瑪克轉了性子,不犯神經病了,惹急了他可是連貝爾摩德的面子都不給——而是因為貝爾摩德仗著自己這一次行動負責人的身份切了一對一的私聊語音頻道。
「瑪克特別寶貝你呢,連你的面都不肯讓我們見一見。」貝爾摩德輕笑的嗓音從耳機里傳來,一個人就是一張燈影曖昧的老唱片。
只可惜不解風情的少年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哦。」
北川柊目前在組織中的定位接近於瑪克的私有物,關於他的信息,瑪克捂得很嚴實,只對BOSS一人上報,平時派給他的任務也多是他自己一個人完成或者遠程與他人配合。
除了BOSS,甚至沒人見過他的真實長相。
「你的聲音很年輕,是從小跟著瑪克長大嗎?」
「是。」
「這麼乖的性子,可不像是他養出來的小孩兒。」
原本貝爾摩德的試探和遊戲就到此為止了。
以她的推測,北川柊就像一具全由瑪克掌控的牽絲傀儡,大概率不會理會她這句明顯是調笑的話。
「您應該知道,只要……您的試探是無用的。」北川柊卻在幾秒的沉默之後,補上了這樣一句。
黑暗裡,貝爾摩德挑起了弧度優美的眉毛,原本顯得無聊的神情露出一點興味。
手指微動——她下意識有點想點一支煙。
看來確實是跟朗姆那個獨-裁者粗暴徹底的洗腦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也難怪並不受到BOSS的重視。
但,足夠有趣。
結束單人通訊前,貝爾摩德心血來潮,「庫斯塔,你覺得我們今天任務順利完成的概率有多高?」
「您要聽真話嗎?」
「當然。」
北川柊的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一成不到。」
*
結果果然如北川柊預料的那樣——他並沒有用上那把槍。
三輛押運車上的人,都不是九井。
「行動取消,按照planB路線撤退。」貝爾摩德的聲音在公共頻道中響起。
任務結束后,北川柊按照瑪克的要求前往他的私人診所匯合。
剛一推開門進來,後腦就被冰涼堅硬的槍口抵住。
「上去。」瑪克只說了簡單的兩個字。
瑪克對於庫斯塔說出的上去兩個字,指的只會是實驗室里的手術床。
從10歲之後他有記憶以來,定期注射藥物接受催眠基本都是在瑪克這間私人診室的地下實驗室里。
一周目的時候,他就是在這張手術床上被瑪克在心臟里安裝了電擊器和炸彈。
而降谷零也曾經死在這張手術床的旁邊。
——為了救他離開組織。
——卻被他親手捅穿了心臟。
隨著腳步一點點走近,北川柊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臟處傳來的,越來越明顯的絞痛感。
但是問題不大,反正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了。如果只是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懲罰,就能換來那五個人平安幸福地活著,他該感謝這份命運的饋贈。
冰涼的液體順著靜脈注入身體,北川柊的身體已經不會因為這些藥物而產生任何痛苦或幻覺,但心臟處持續的絞痛足以讓他在瑪克的眼中變得冷汗涔涔,臉色蒼白如紙。
——完美模擬出了一周目的他注射藥物時的正常反應。
一隻銀制的,做工精巧的烏鴉吊墜在他的眼前搖曳出特定的韻律。
「為什麼知道今天的行動不會成功?」
瑪克絲滑低沉的嗓音像是眼鏡蛇冰涼的蛇信,遊動著滑過他的耳膜。
「觀察,分析。」
「組織犯罪對策部的人手最近都在跟山口組的一件人口販賣走私的大案,不可能安排這麼多人手轉移一個罪犯。」
「而且他們其中一條路線的押運人員,我認識,是公安的人。」
如果那五個人在這裡,就會發現,此時北川柊的聲線和他平時說話不太一樣。
更為機械、冷漠,像是抽離了所有感情的木偶。
瑪克收起吊墜,「聽明白了吧?貝爾摩德,你所謂的最新內線機密情報,是只需要眼睛不瞎就能發現的顯而易見的事實。」
一身黑衣的女人從實驗室連接的藥劑庫門後轉出來,勾了勾唇,彷彿絲毫沒有被瑪克剛才的言語冒犯到。
「是嗎?但是剛剛你那明察秋毫的眼睛,似乎並沒發現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我會跟BOSS建議給你放個假治治眼睛的。」
「不用太感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