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18
和大多數人印象中的柳葉刀不同,與謝野晶子的「手術刀」,幾乎可以稱之為刑具。
信玄記得入社第三天,他在醫務室見到一把血跡斑斑的電鋸,幾乎以為自己上了條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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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半,信玄和中島敦抵達藥房,告訴老闆他們是偵探社的員工。
老闆瞬間明白了:「稍等。」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老闆將尺寸各異的鋼鋸擺在他們面前時,信玄還是受到了衝擊。
老闆將刀具裝進兩個旅行包里,旅行包十分沉重,不使用念力的情況下,信玄雙手才能拎起來。
他心想,難怪國木田獨步讓他們兩個人來取。
一個人至少要被放射性感染的蜘蛛咬過三四口,才能提著兩大包冷兵器在橫濱街頭健步如飛。
信玄和中島敦來時雙手空空,走時一人拎著一個裝滿刀具的旅行包,而且每走一步,刀柄就會互相撞擊,發出「咣咣」的響聲。
二人搭電車返回偵探社,刷卡進站時,信玄暗自慶幸車站沒有安檢,不然他和中島敦恐怕會被當場扣押。
上車后,中島敦謹遵國木田獨步的囑咐,乖乖站在窗邊,尋找太宰治漂在河裡的身影。
電車經過鶴見川時,信玄問:「有可能在這條河裡嗎?」
中島敦搖頭:「我記得太宰先生說鶴見川不夠清澈,他不喜歡。」
……真是個高水平高要求的自殺狂。
車廂前端的小電視正播放某運輸公司的廣告,一個留八字鬍的白人男子正在屏幕上夸夸其談。
信玄對此沒什麼興趣,他想和中島敦聊天,卻發現對方滿臉驚異之色。
「這個人——他就是那個跨國走私的傢伙!」
中島敦指著八字鬍,急切地說。
「北美軍火商?」
「對!是他,絕對沒錯,我在資料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廣告播到了末尾,一行小字出現在屏幕底端。
中島敦輕聲念道:「公司剪綵儀式將於xx日下午三點在xx運輸公司一樓舉行。——就是今天!」
他查詢了地址,躍躍欲試地拎起旅行包。
「如果能查到情報就好了……我想幫國木田先生分擔壓力。」
作為鹹魚,信玄一點都不想多管閑事。
但中島敦去意已決:「你先回偵探社吧,這次調查應該不會遇到危險,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信玄看著他堅定的雙眼,認為這個flag簡直和「戰爭結束后我就要回老家結婚了」是同一等級。
他左思右想。
第六感告訴他,中島敦此行一定會遇到意外的人或事,他可不想剛回偵探社,就接到二十個求救電話。
假如Jack是走私槍支的主謀,在日本開公司后,他肯定會更肆無忌憚。大量槍支流入黑市,導致犯罪率上升,偵探社的業務也會日益繁重……
萬萬不可!
信玄得出結論,Jack是個會影響到他平靜生活的隱患,必須清除。
他露出和中島敦一樣堅定的眼神。
「我和你一起去,敦君。」
「嗯,好——誒?!真的嗎!」
*
他們在半路下車,按照導航走到運輸公司所在地。
公司位於西區一棟辦公樓內,舉行剪綵儀式的地方是個梯形會議廳,已經坐滿了,遲到的信玄和中島敦只能站在最後一排。
公司邀請了不少記者,一名攝影師正在二人身邊安裝攝像機和三腳架。
信玄在風衣口袋裡找出一副備用墨鏡,遞給中島敦:「戴上吧,有人拍照。」
他話音剛落,旁邊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攝影師不小心把鏡頭蓋弄掉了。
信玄幫他撿起來,隨口問:「公司的CEO——Jack會出席嗎?我怎麼沒看到他。」
「聽說他還在美國,暫時不能出席。」
「他什麼時候來日本?」
「這可說不準。」攝影師擦了擦鏡頭蓋,「公司邀請我們報社寫稿,主編就把我派來了,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
說完,他瞥了眼二人手中的旅行袋,好奇地問:「那是什麼?」
中島敦是個誠實的人,他渾身一顫,差點把「兩大袋冷兵器」寫在臉上。
「是攝影器材,我們想拍Jack的照片。既然他不出席,就沒必要取出來了。」
「哦……」
聽說Jack不出席,信玄有點失望。
目前的關鍵是找到Jack,但他沒有現身,而記者甚至不知道槍支走私一事。
「敦君,看來套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了。等大家鼓掌的時候,我們就溜走吧。」
中島敦也很失落:「還想讓前輩們輕鬆點的……」
信玄安慰道:「對方可能察覺到危險,提前躲起來了。這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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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俯視全場,剪綵儀式提供免費的飲料和零食,因此除去公司員工、記者,參與者大多是社會閑散人員或退休老人。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個黑黑的、小小的身影。
中原中也坐在社會閑散人員中間,抱著雙臂,面無表情地看主持人發言。
他為什麼參加剪綵儀式?
信玄觀察著中原中也,發現他每隔幾分鐘就會給某個人發一條簡訊,像在報告現場的狀況。
原來如此,信玄瞭然地想,是在和森鷗外通信吧。
正如國木田獨步所說,黑手黨沒有置之不理,他們靠走私發家,吃盡了走私生意的甜頭,當然不願把蛋糕分給其他人。
作為黑手黨十佳員工的中原中也,目標和他們一樣,是來打探Jack情報的。
他在這裡遇到中原中也,是命運的偶然,也是歷史的必然。
哪裡有混亂,哪裡就有中原中也。
信玄心想,哪裡有中原中也,哪裡就沒有我。
他運氣不賴,主持人恰好發言完畢,會議廳里響起掌聲,正是溜走的好機會。
信玄拎起旅行袋,湊到中島敦耳邊輕聲說:「走吧,他們現在聽不到開門的聲音……」
他話還沒說完,中島敦突然舉起手,指著中原中也的方向,驚訝地說:「信玄,你看,那個戴帽子的人是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中也先生?」
「敦君——」
中島敦大聲密謀:「難道他也是來調查那件事的?我們可以交換情報呀!」
信玄:「……」
你認錯人了,那是一個路過的社會閑散人員,只是正好戴著帽子、正好穿著黑風衣、正好個子不太高。
信玄身心俱疲。
他一時不知該從何吐槽,是中島敦在公共場合大喊黑手黨,還是中原中也回頭瞪著他們,臉上露出六分茫然三分尷尬一分「你們誰啊」。
總之,信玄失去了逃跑的機會。
不過,他戴著黑框眼鏡、還纏了繃帶,十分安全。
就像社恐戴上口罩會變成社牛,意識到這一點后,信玄頓時膽大妄為起來。
信玄其人,是有一點點喜歡惡作劇的。
只是一點點。
他假裝和中島敦耳語,實則用中原中也能聽見的音量,聲音不小地說:「咦,中也先生明明看到了我們,為什麼不打招呼?難道中也先生忘了我們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