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桑榆
華夏魔都。
一輛加長型的勞斯萊斯幻影飛馳在京滬高速公路上,流暢的車型透著惹人眼球的超現代科幻氣息。
這輛氣場卓爾不凡的豪車除去前方的駕駛座,中後半段簡直就是一個可以移動的小型辦公室。
整輛車的設計風格偏向於硬朗沉穩,空間被劃分地十分睿智。
不僅內部裝飾全部採用天然義大利皮革裝潢而成,還有隱藏式金屬風辦公桌和一應俱全的各種多媒體設備,讓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奢華與實用的完美統一。
「老闆,我們放在那邊的線人傳來了消息,在網上佚名爆料那篇新聞的人叫鄭河俞,就職於南韓知名媒體網站《dispatch》的新聞部,職位是特約撰稿人。」
「這家新聞社是在2010年12月成立的,背後有諸多資本在暗中角力,與李氏財閥也有很深的利益牽扯,所以每次發布的新聞都能引發範圍不小的輿論地震。」
「在資本與權力的合謀下,這家雖然是新興企業,但已然在新聞界立下戰績赫赫,很快就站穩了腳跟。」
沈秘書沉著謙和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在寂靜的車內響起。
「D社是南韓少有經營權和採訪權能實現完全獨立的新聞社,也就是說它不受任何一家電視台,或是任何一家娛樂巨頭公司的管轄控制。」
「上次被爆出的那張醫院照片,確實是清蕪小姐與他們暗中合作的手筆。」
「那兩位美國選角導演來韓后的行蹤和《雪國列車》劇組的實時進度,恐怕就是清蕪小姐向他們提出的交易條件。」
想要行軍打仗,有一條靈敏迅速的消息渠道是必可不少的第一要素。
對於在南韓娛樂圈內能量不可小覷的d社而言,用兩則不用太費心就能打聽到的消息交易一個爆炸性的新聞,無疑是一樁穩賺的買賣。
「面對不公平的遊戲規則,清蕪小姐很明白自己需要什麼,判斷力十分敏銳果斷。」
稍微頓了頓,沈秘書面不改色地繼續補充道:
「在察覺到鏡頭分量被danielleentertainment的資本惡意地操控刪減后,她就有意識地想要提高媒體的曝光度,並進一步地擴大自己的大眾關注度。」
因為上次女演員高敏娜被搶了《雪國列車》的重要角色一事,她的經紀人就一直記恨在心。
在其經紀公司高層理事的授意下,他們成功收買了《superstark》節目組的副導演和後期剪輯師。
畢竟,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上,沒有什麼是鈔能力搞不定的。
如果有,那就是你的錢……砸得還不夠多。
優雅坐於車內的男人坐在舒適的真皮沙發座椅上,一身貴氣內斂的深灰色西裝包裹著他偉岸挺拔的身軀。
他微微垂下眼瞼,正翻看著手中的公司文件,不時會用左手中的墨藍色鋼筆勾寫幾筆。
冷峻分明的側臉,高挺的鼻樑,始終緊抿著的薄唇,無一不透露著主人冷情冷心的本質。
得力手下詳細緊密的彙報工作,並未能引起男人的重視。
好似手中的這份股權收購的文件,遠遠要比自己親身女兒的消息更加重要一樣。
「有得必有失,只有懂得捨去,才能真正地成長。」
半響,霍遠泊才抬眼,低低沉沉的嗓音在車內響起:「她的手段還是太稚拙了,只會耍耍任性的小脾氣。」
僅靠著錢和一份不輕不重的合約,就能徹底收買那群殫精竭慮地為財閥遮掩醜聞的狗仔?
難道她以為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地旁觀看戲了?
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一旦有第三方出價不菲,那座契約的天秤就會瞬間被打破平衡的現狀。
對於自家老闆仍舊不苟一笑的冷厲反應,馬上就意會到的沈秘書表情嚴肅地點了下頭。
收到。
他馬上就派人去善後。
該打點的打點,該威脅的威脅。
一定會確保那份秘密合同的萬無一失,乾乾淨淨地替小姐做好收尾工作!
果然,老闆還是非常在意清蕪小姐的情況啊。
只要一提到清蕪小姐的事情,話就變多了,咳咳……
沈秘書收斂了一下面上微微露出的笑意,接著一本正經的稟報道:「另外,南韓地方法院的獨立檢察組似乎對李氏三房涉嫌逃稅行賄的案件很感興趣……我們需要幫他們添上一把火嗎?」
只要這起惡劣的醜聞一出,李氏集團的口碑勢必會下滑,屆時股市必然會驟然暴跌。
而與之有著千絲萬縷關聯的cj集團……內部也肯定會受到不小的動蕩。
神情不辨喜怒的霍遠泊將半絲情緒也沒泛起的沉肅眼神,落在了沈秘書微微低垂著的頭頂上方。
修長素凈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沙發的皮質扶手,他微微沉思。
早就開始腐爛的李氏一族,如今還真是鼠蛇一窩了。
李氏財閥的下一代會長,原先本該是創始人的長子。
儘管有著傳長不傳嫡的傳統,但在爆發家族財產的爭鬥中,這位長子因為野心有餘、實力不足的緣故,含恨敗給了後來者居上的三子。
在成了「廢太子」之後,長子最終選擇長期隱居華夏,與反目成仇的兩位弟弟老死不相往來。
去年年底時,還被確診為肺癌。
次子則因為一直在暗中收集自己親生父親的違法證據,三子將其陰謀識破告密后,就被冠上了走私犯罪的名頭,替父親坐了牢,於這場奪權大戲中慘敗落幕。
經歷了一系列兄弟自相殘殺的鬩牆事件后,作為最大贏家的三子如願成為了李氏財閥的現任二代會長,但也因患有嚴重的心臟病,多次隱秘入院治療。
當年的風雲人物們皆已遲暮,日薄西山。
換而言之,就是——餘下的時光,不多了……
這麼多年過去,李氏家族表面上雖然變得風平浪靜,可私底下的明爭暗鬥卻沒有減少過。
雖然二代長子能力不足,但其一子一女卻完美繼承到了老會長的商業精英天賦。
近年來,在那位長房的三代領軍人物李賢的掌舵下,曾經是李氏財閥的一部分、於1993年獨立的cj集團在短短數年間就擴大了不小的規模。
不僅成為了南韓最大的食品公司,還積極涉及了生物製藥、物流服務、投資建設等多方面領域。
尤其是物流通運方面,近年來李賢的動作不斷,一直野心勃勃地想進軍海外市場,企圖擴大版圖。
其姐姐李敬美也不甘示弱地一手創立了cj娛樂。
她斥巨資投入了夢工廠,成功讓cj娛樂成為了夢工廠電影在南韓的發行代理人。
「呵,這份詳裝出來的虛假和平,還是破滅的好。」
男人說話的口吻尋常,卻有一股淡淡的肅殺之氣。
霍遠泊冷嘲道:「三房的人只顧著跟蹤長房的掌舵者,對長房家那條已經脫了韁的小野狗的行蹤,倒是不怎麼重視。」
也知曉南韓那群富家弟子烏煙瘴氣的生活情形,年過四十的沈秘書不禁感慨道:
「唉,現在的年輕人總是容易做事衝動,沒想到長房的四代長孫竟然如此紈絝傲慢,仗著家裡有警方的庇護,肆無忌憚地走私『禁忌藥物』,完全不去考慮後果。」
您看看,同樣是豪門後代,這麼一對比,清蕪小姐多乖!多優秀呀!
不想要繼母,所以一意孤行地率性負氣離家出走什麼的,根本不是大事兒!
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架,收回差點跑劈叉的活絡心思,沈秘書又想起了一樁事,於是低聲請示道:
「首爾下周六的商政慈善拍賣會上,我們要不要找個和霍家毫無關聯的人,讓他無意間去與李家三房無關緊要的人周旋一下,提點一下他們,什麼叫做『社會責任感』嗎?」
借用蝴蝶效應挑起紛爭后,長房與三房龍虎相爭的結局,就算不是慘烈的兩敗俱傷,但或多或少也會被損耗掉不小的元氣。
「不。你稍微透露一點動靜,想辦法讓京都劉家的人去接觸李家三房的主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霍遠泊半斂著一雙深深沉沉的桃花眼,眸底不知在醞釀著怎麼樣的情緒,始終泛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幽冷眸光。
「海運這塊兒,劉家不是一直想從我們嘴裡虎口奪食,卻過於謹慎而始終沒有採取行動嗎,你去把這個『好機會』送到他們的嘴邊。」
一直全神貫注認真聆聽,留心觀察老闆神情的沈秘書面色一凝。
他立即就聽懂了意思。
啊……
老闆是想讓劉家成為被拋下去的一枚誘餌,討好了表面風光、權勢滔天的三房,卻被看似勢弱、實則實力被低估的長房記恨……
霍遠泊語氣的輕描淡寫道:「順便也讓李家人品嘗一下輿論帶來的巨大反噬。」
想必南韓的老百姓會很樂意見證到——這群手握特權的財閥們狗咬狗的內亂大戲。
老闆平淡如常的語氣,反倒更加令人生畏了。
臉上奸詐顯露出的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些,沈秘書微微傾身頷首。
儘管中樞的掌控權還緊握在李家人的手裡,但是李氏對外稀釋分散出的股權,現在已經高達到了55%……
霍家意在打破兩者之間微妙平衡著的局勢,提前激起他們水火不容的斗角。
屆時,財力雄厚的霍家只需要在一旁靜候著那個可以一舉趁虛而入、兇狠蠶食李家股權的最佳時機。
「不是——你還折騰個什麼勁兒,參與什麼家族內鬥呀?你女兒在外面孤苦無依的流浪,都被人欺負了你不知道嗎——?!」
乍然間,氛圍靜謐的豪車空間內,突然格格不入地闖入了一個明顯透著慍怒的蒼老聲音!
「……」
車內的氣氛瞬間詭異地凝固住了。
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聽了的沈秘書,帶著一臉驚異的表情,大腦差點死機了。
哈、哈、哈?
好、好奇怪……
他怎麼聽到了老爺子的聲音?!!
原本安安穩穩手握方向盤的高司機,忽然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因為他感覺到正有一道冰冷到毫無溫度的可怕目光,彷彿是要直接刺穿並釘死在自己的脊梁骨上!
他十分心虛的飛快偷瞄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結果剛好非常不幸地與那道宛如可以看穿人心一般的銳利眼神相觸……
嚇得高司機那顆原本就七上八下懸空的心臟,頓時顫顫巍巍地猛地一抖!
噫——!救命啊!
彷彿啞巴了數秒,車內才尷尬地響起了高司機訕訕的請罪聲。
「對不起先生,是、是……」
正站在霍家養老莊園後山腰開墾的菜地上,頂著大太陽光明正大地竊聽許久的霍老爺子直起了老腰,毫無顧忌地接過話茬:
「是我讓蕭管家聯絡小高的,你有什麼不悅,就儘管沖我來。」
頗為滿意瞧了眼一旁剛剛刨地挖出的一小筐新鮮小土豆后,霍老爺子便雙手扶著鋤頭的木製手柄,對著蕭管家笑呵呵舉著的智能手機,吹鬍子瞪眼地斥責道:
「你女兒都被你氣得離家出走都幾個月了,你難道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霍遠泊面無表情的說道:「等無路可走了,她自然就回家了。」
當能力撐不起野心的時候,美好的夢想就會變成淺薄的妄想。
相信殘酷的現實,會好好地教會她這個道理。
透過明凈地彷彿一塵不染的雙面防彈玻璃窗,看著窗外飛速而過的景色,霍遠泊頓了頓,又冷著臉意有所指道:
「更何況,她向來是個有分寸的孩子,胡鬧也會有個限度,如果不是您當初縱容了她……」
聞言,霍老爺子也冷笑了一下。
他抬手用還帶著點泥土的鋤頭,重力敲了敲鋪在菜地旁邊的天然花瑪瑙走道,姿勢心安理得道:「安於一隅時間久了,會讓人懈怠退步。」
「既然她想改變自己的成長軌跡,提前去看一眼外界的花花世界,那便隨她去吧,多走幾步,也沒有壞處。」
老人家不由又一臉感慨地想起了當時在竹林茶屋談心時,一向乖巧孝順的孫女對自己認真傾訴出心中夙願的可愛模樣……
「你應該清楚選擇在異國他鄉奮鬥的風險,為什麼非要走出舒適圈呢?」
沒有霍家為你遮風擋雨,海外的處境絕不能同國內相比。
「為了締造一場獨屬於我的浪漫傳奇。」
夕陽下,初露著鋒芒的少女恬靜地捧著一盞清茶,輕笑著說出了她的勃勃野心。
「爺爺,我想要成為引領世界風潮的人。」
沉默良久,老人才點頭嘆息道:「那就去吧。」
少女抬起了那雙雪亮的眸子,堅定道:「在歷史上留下一刀磨滅不去的深刻印記后,我就會即刻隱退回來。」
「給你三年的時間,能完成嗎?」
「綽綽有餘。」
「好!」
……
眼底閃過一絲濃濃的慈愛,心中始終以孫女為傲的老人家於是更加中氣十足地說道:
「所以——『只允許你任性三年的時間』,就是我給那孩子的承諾。」
哭笑不得的沈秘書暗自咋舌。
還只、只任性三年?
您老不覺得這話說得就已經非常任性了嗎?
「當父親的不應該尊重孩子的志之所趨嗎?但你睜眼瞧瞧你乾的那都是什麼人事兒呀?」
不是凍結她手頭上的所有銀行卡,就是派保鏢沒日沒夜地緊密跟蹤她……
試問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就算是出門歷練,她也不是一朵背後沒有任何依靠、只能隨風漂泊的蒲公英!
再說了,三年也不過是在南韓留學念完高中的時間,老頭子我半腳入土了都願意耐心等著,你有什麼等不得的?
站在小土丘上一臉嫌棄憋悶的霍老爺子,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
真是越說越深怕自己的肺,最終會被這個不孝子給氣炸咯!
當年他怎麼就想不開,沒和老伴兒響應國家政策多生幾個呢?
「……」
鮮少會被這般劈頭蓋臉的一頓斥責。
倒也是新奇。
暗自不愉地蹙了下眉頭,霍遠泊合上文件,遞給了雙手恭敬接過的沈秘書。
那張平時就涼薄無情到讓旁人猜測不出任何想法的臉龐上,此刻又多了幾分令旁人膽戰心驚的寒意,其周身正不斷攀升的凌厲氣勢,更是讓沈秘書拿著文件的手指都輕微地戰慄了一下。
見電話那頭保持沉默,虎著臉的霍老爺子再度冷哼一聲,用腳下手工縫線的京都老布鞋的鞋底,不爽地碾碎了一處不平整的泥土塊。
靜候在邊上的蕭老管家這時微微一笑,將手中舉著的手機交給了一旁守著的傭人,自己則走向白色遮陽傘下方的玉石茶几。
只見,作為茶道好手的蕭老管家單手拎著一盞紫砂小壺,食指抵著茶壺蓋子,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地為此刻已經有些氣急敗壞的老主子,悠悠地添滿了一杯產自武夷山母樹的頂級大紅袍。
當好似被踩了尾巴,幾乎要被氣到跳腳的霍老爺子,餘光瞧見了被端到了眼前的這盞畫著翠竹的天青色茶杯的時候,神情微微一怔。
隨後,他忽然就面色轉晴了……
不再理會那個臭脾氣不知像誰的親生兒子,霍老爺子粗糲的手指頗為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家親親寶貝孫女為他親手燒制的精緻茶杯。
在格外舒心地茗了一口溢著馥郁醇香的茶水,微微潤了潤嗓子后,他將茶杯輕輕地安放在木茶托上。
不過一杯茶的功夫,霍老爺子方才心中憋著的火氣,似乎也隨之消散一空了。
跑到嘴邊的訓斥,隨同著甘甜略苦的茶水一起咽下去后,只忠於隔代親的老爺子話鋒一轉,語氣相當冷硬的命令道:
「小沈啊,等下你簡單點兒交接完手頭上的事情,就回家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一早啊,你就坐我的私人飛機,飛一趟南韓。」
心境恢復平靜的老者沒了最初的暴躁,卻多出了一份更讓人無從反對辯駁的威嚴感。
一直緊跟潮流前線的霍老爺子,早在03年時就購入了一架噴氣式灣流G550的頂級超遠程私人公務機。
在當時,那可是只有收入上億的富豪企業家,才有資格購買和使用的。
畢竟以一年飛300小時計算,光是運營費和託管費就高達了3000萬元。
然而,它在霍家老爺子的眼中,也不過是能和親親小孫女方便出遊度假的一個代步交通工具。
他曾經牽著還沒高過他腰際的小清蕪,一起踏過沙漠洶湧的金色海浪;一起看過埃及雄偉壯觀的阿布辛貝神廟;一起走過把一切都歸於寂靜空無的冰島……
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一段段無價可估的幸福記憶呀。
「?!」
兢兢業業地為霍家足足工作了十年有餘,卻從沒機會搭乘過老爺子那架豪華私人專機的沈秘書,差點沒能在下一個車輛的轉彎角坐穩自己的屁股。
啊……
這、這、這麼突然的嗎?
「別裝死啊,喊你呢,聽見沒?」
「老頭子我雖然老了,為了好好地安享晚年,更是提早退休了,但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你最近一直派人追蹤調查我孫女的事情,我可都一一看在眼裡,難道想讓我和你也算算總賬?」
作為富三代的霍老爺子,早年就有著雄心壯志,為了壯大家族企業,他勤勤勉勉地奮鬥了大半生。
在56歲功成名就之後,在某天夜裡,忽然通知所有人他不想努力了。
然後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這位第二天清晨就歸隱了早就暗搓搓買下的錦繡山脈,開啟了計劃已久的養老生活……
——老頭子的刀是沒以前鋒利了,可再怎麼鈍,砍掉你,還是沒問題的。
理解能力一向滿分的沈秘書欲哭無淚。
唉,他又被敲打了。
每次這對父子真刀真槍地交手比劃,最後各自都會毫髮無損。
因為只有他這位苦哈哈的打工人在挺身挨刀啊……
一絲涼氣從心底泛起,不敢抬頭去看老闆現在是什麼臉色,沈秘書嘴角抽了抽,只能卑微地在暴君與魔君之間的夾縫中掙扎求生存。
話說,之前他派人去南韓的事兒,根本沒幾個心腹知道。
老爺子這兒……到底是怎麼得到的消息?
心中登時凜然!
迅速收起心思百轉的紛亂思緒,心神稍定后,沈秘書收斂了神色,趕忙十分狗腿子的得體應道:
「老爺子您說的話,小沈我可都聽著呢!保證半字都不漏地都鑽進心裡了!」
呵,近些年倒是越髮油腔滑調了,這拍馬屁的功力見長啊。
懶得搭他腔的霍老爺子眯了眯眼睛,接著振振有詞地叮囑道:
「現在清蕪還沒成年,你就在我名下成立一家娛樂公司,然後在首爾選棟地段好點兒的小建築,低調地買下來。」
「嗯……七八層的樓,清蕪暫時夠用嗎?」
雙耳皆清晰地飄入了老人四平八穩、口吻還略微勉為其難的聲音,忽然感覺有點兒頭暈目眩的沈秘書乾笑了一下。
末了,還在田野上兀自痛心地演著戲的霍老爺子,伸手撫了撫自己身上微微皺起的中山裝衣角,直到最後還不依不饒地刺了自己兒子一句:
「唉,我那寶貝孫女從小就可憐,有爸沒爸都一個樣兒,只能我這個當爺爺的來給她親自做主了。」
話聽到這裡,好不容易穩住忐忑心態的沈秘書忍不住又哽了一下。
偷偷瞄了一眼雖然沉默不語卻儼然是默許了的自家老闆,他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老爺子這通電話還真是快准狠,一出手就拿捏准了老闆對小小姐想考驗,但又不會真正坐視不管的態度。
不過……
沈秘書心裡一直憋著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一個一言不合要在南韓買樓開公司,一個二話不說要收購南韓財閥巨擎的股權……
您兩位任性溺寵孫女/女兒的程度,還真是半(毫)斤(無)八(底)兩(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