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車內氣氛並不太好,這一點從塔利婭坐上車之後就感受到了。
旁邊坐著開車的布魯斯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糟心的事情,整個人的氣氛十分低迷,也一直保持著沉默,除了開車前與達倫父子二人溫聲道別後就再也沒開口說過什麼了。
沉思過後,塔利婭決定要做一個貼心的惡魔,以回報這些日子布魯斯對自己的照顧。
所以在一個等紅燈的間隙,在猶豫過後,還是鼓足了勇氣湊到他旁邊,甚至還主動伏低身子,下巴幾乎要挨上他搭在換檔桿的手上。
這個姿勢在地獄有服軟示弱的意思,通常都是以防那些比自己強大太多的惡魔覺得自己冒犯他們。
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痒痒的掃在自己手背上,布魯斯輕抿薄唇,眼神下掃看了她一眼。
塔利婭看著他與自己對視,想了想,露出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正準備開口的時候,發現布魯斯又收回了視線。
抓著換擋桿的手挪動,車子換擋發動,慣性讓塔利婭猝不及防的往前栽去。不過好在有安全帶的束縛,所以她只是「哎呦」一聲,並沒有受到什麼具體傷害。
布魯斯偏頭看她一眼,眼裡閃過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隨即又把車速減緩,最終在路邊緩緩停下。
塔利婭剛坐穩就感受到車子停下來,她抬起臉,茫然的看向了窗外,發現只是普通的街道之後又看向了布魯斯,揮揮手道:「我沒事的。」
我沒事的,所以你不用停車。
相處久了,布魯斯都能理解她說話代表著什麼意思。
「不是。」他否認著,一邊解開了安全帶。
見他一副要下車的樣子,塔利婭也連忙解開安全帶跟著下車。
「那是幹什麼?」她湊到男人身邊問。
「阿爾弗雷德要泡茶。讓我們買點接骨木花回家。」帶路往前走著,布魯斯一邊解釋。
是了,剛才還在車內的時候,塔利婭看見路邊有家花店。
她跟著布魯斯走進花店,發現老闆娘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店內放著舒緩的鄉村音樂,她就跟著音樂輕輕哼著歌給一個盆栽修剪著。
進到這個店裡,彷彿再浮躁的人都會立刻靜下來。
塔利婭不由自主放輕了腳步,想說的話也重新咽了回去。
布魯斯注意到了她細微的變化,也就是在這一刻才發現惡魔和剛來到人間時似乎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時花店老闆娘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她從盆栽後走出來,看清來人時和藹的笑了:「韋恩先生。」
布魯斯點點頭應聲:「聖誕快樂。」
「還是要接骨木花嗎?」老闆娘走向另一邊的花架。
「是的,要求和往年一樣。」布魯斯說。
因為是老客戶了,所以老闆娘很清楚布魯斯的要求。很快,她就將接骨木花打包好,然後遞給了布魯斯。
「價格也沒變。」老闆娘笑眯眯的說。
布魯斯從外套內兜里摸出錢夾,正準備付錢的時候扭頭看見塔利婭正十分認真的盯著面前的一桶花看。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布魯斯發現自己認得那種花。
藍色鳶尾花。
上次塔利婭送給他的那種。
走神愣了一下,最終在老闆娘溫和的眼神中回過神來:「幫我也打包一束那種花吧。」
老闆娘看過去,只見暖光等下,容貌姣好的女人正微微俯身看著花。
她瞭然的笑了,走過去在塔利婭詫異的眼神下抽出桶中模樣最好看的幾朵,拿回前台熟練的用各種紙將其包起來。
塔利婭只以為還有別的人類也看中了這花,便站著轉頭掃視了一圈店內。
可光顧這家店的人仍然只有他們兩個。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在自己身後停下,塔利婭轉過身,卻差點一頭扎進花內。
危機感讓她的警惕性直接拉滿,瞪著眼往後退了小半步才發現原來那束花是被布魯斯舉在胸前。
而男人的胸前卻正正好好面對著她的臉。
原本想著把花送給惡魔而特意舉在她一眼能看見的高度的布魯斯也沒想到會造成這種局面,臉上浮現起尷尬之色。
看著惡魔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他才生硬道:「拿著。」
塔利婭聽話接過這束花,情不自禁低頭輕輕嗅了嗅,這才想起來問他:「你要把這束花送給誰。」
布魯斯聞言古怪的看她一眼,心想這惡魔是真傻還是假傻,自己都把花給她了還能問出來這種問題。
「給你的。」他只能把自己的目的用最直白的方式表達出來。
「啊?」大約真的是意料之外,但微愣過後塔利婭便肉眼可見變得興奮起來,「真的嗎?!」
甚至還踮了踮腳,像極了達米安養的那條狗小時候鬧騰的樣子。
布魯斯嘆了口氣,無奈道:「給你的。」
塔利婭現在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被花店氣氛感染不作聲的樣子,歡呼一聲對布魯斯道:「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類!」
蝙蝠俠腦內彷彿有一套設定嚴密的系統,儘管整個人的情緒還算不錯,但一捕捉到不該出現在其他人面前的關鍵詞,立馬冷下臉。
他不作聲,用眼神提醒她自己現在是個「人類」,就要用「人類」的方式講話。
而人類可不會稱為自己的同類為「人類」。
自知失言的塔利婭在收到警告的眼神之後立馬蔫了下去。、
她偷偷瞟了眼幾乎被布魯斯完全擋住的老闆娘,在發現她重新回到修剪盆栽的狀態后鬆了口氣。
「……走吧。」布魯斯率先轉身。
與老闆娘打過招呼之後,他們又一前一後回到車裡。
車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彷彿剛才在花店內剛緩和的氣氛都是假象,再次歸於冰點。
塔利婭知道錯在自己,但布魯斯的神情太過可怕,她只能先小心觀察男人的神色再做進一步應對。
布魯斯沒看她,卻知道她心裡所想。也不發動車子,就這麼坐著打算等她開口。
可左等右等又等不到,只好認命的自己先說話:「你想問什麼?」
殊不知他一句話,讓塔利婭剛做的心理建設全面崩塌。
偽裝出來的藍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回了紅色,眼裡盛滿了小心翼翼。
「我想問……問你,啊不對,是阿爾弗雷德,為什麼要買接骨木花?」面對詢問,她只能隨便在腦海中抓個理由回答。
布魯斯看了她一眼:「去花店之前就已經跟你說過了,阿爾弗雷德要用接骨木花泡茶。」
「…那為什麼阿爾弗雷德要喝接骨木花泡的茶?」塔利婭接著問。
布魯斯看得出來她真正想問的絕對不是這種問題,但他還是老老實實解釋:「阿爾弗雷德是英國人,英國人很喜歡接骨木花泡的酒和茶。」
「你不喜歡嗎?」塔利婭問他。
「一般般。」布魯斯皺了下眉。
實話說他並不喜歡這個味道,可阿爾弗雷德很喜歡,每年春天他都會讓布魯斯來這家店捎些接骨木花回家腌制,等到夏天的時候再拿出來享用。
飲茶喝酒,酣暢痛快。
其實接骨木花在美國並不常見,因為美國人不太喜歡用這種製作餐點或者泡茶,而其本身也不適合在這裡種植,更別說工業化污染嚴重的哥譚。
所以整個哥譚只有這一家花店再賣接骨木花。
而這個老闆娘,也是從英國遠嫁而來。
因為思念家鄉,所以勞心費神的在另一片土壤栽種接骨木花。
儘管哥譚不適合它們的生存,但他們還是想喝上一口特製的茶。
人類通常將這種執念稱為思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