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順著江堤進入學校里的水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或者說,也僅僅是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即使如此，這也是全大學城目前最乾淨的水資源了。

銅大在聯盟網路裡面發了公告，讓居民們排隊領水。雖然麻煩了一點,但是好歹乾淨的江水燒開之後可以應付一小部分生活用水,至於飲用水，目前還是只能先用礦泉水撐過這段時間。

不過一會兒,大學城的不少居民們便提著各家各戶的桶跑到學校里來，灌上一大盆文澤湖的湖水帶回去。

除了學校裡面這幾處的水源,其他所有出口出來的水源，無一不是散發著那股陳腐的惡臭。

「蒸餾水。」陳訪桐突然開口。

「？」蘇梓臨看向她,「現在？」

聞言，她仰頭往天空看了一眼。

大雪沒停一會兒，化雪的時候往往更冷,地面上到處都是被腳踩化的雪水。

松樹林和學校一些大面積綠地上的雪應該挺乾淨的，但是這種回暖的天氣才開始下的雪,幾乎是一邊降雪一邊化雪，根本就沒留住多少。

「現在應該不行吧。」陳訪桐又把頭低下，「電影里是那樣的而已。」

「我剛想說今晚我們用燒水壺試試.......」沈未戳戳手指。

蒸餾水倒確實是理論上的一種凈水方法,可惜現在這種天氣,如果只靠日照蒸餾，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凈化得了一滴水。

而如果靠燒水蒸餾生活用水,這個工作和消耗資源的體量，還不如趁早開船買凈水材料去。

加上建城牆的材料，一共找了兩個賣家,都是下游的大學。大家無一例外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水污染害得不輕。

景門鎮那邊,一艘竹筏從江面上劃過來。

一走出水門,那股惡臭頓時又撲面而來。明明只是隔了一道城牆,外界與校內的氣味截然不同。江水水量很豐沛，所以到目前為止在視覺上並沒有被污染，但是那股氣味卻是實實在在的。

大量的江水滲進植物江堤，剛剛升到四級的江堤擁有了基礎的凈水功能，在通過這道江堤進入學校之前，被污染的水源在這裡被凈化成初始的模樣。

如果可以一步到位的話，那救真是萬事大吉了，但是很可惜，江堤並沒有打算把這項工作做得那麼徹底。

「姐！」沈未招手，「鎮子上怎麼樣了？」

烏雁這才放下竹篙，鬆開鼻子：「都一樣。整個鎮子上都在流那種水，就是從你們的噴泉裡面出來的那玩意。」

這倒不意外，景門鎮的生活用水同樣也要經過自來水廠，要遭殃大家一起遭殃。

她的船上放著幾個大桶。剛剛用咕咕和鎮上互通的來信，今天陸陸續續也會有許多鎮民到學校里來取水。

不過一會兒，工大友人們趕來，和物資組的同學們一起上了貨船。

特殊時期，必須得留守幾個有區域網的人在學校裡面，用來隨時保持聯繫，否則一旦脫離距離，就等同於直接宣布失聯。

T市那邊臨時改換了目標，準備走陸路交易。雖然理論上大學城隸屬於T市，但實際上之間相隔的距離比一些小城市的直徑都遠，各自就近找賣家反而會快不少。

這輛大船還是第一次正式啟航（畢竟之前在江面上轉身不能算出航），不知道速度幾何，只希望能越早回來越好。

在與科大商談的時候，大家甚至不忘互相傳達新年祝福。

「放心放心，快得很。」何興言說，「那個學校以前還跟我們交流過的，都是熟門熟路的，不用擔心，雖然是要往出海口那裡多跑一點，但是都是小事，爭取今晚就回來開始我們的凈水大業

，哈哈！」

.

兩天後。

「........」拉開窗帘，看見外面明月高懸。

蘇梓臨回過頭：「他們出發已經是快60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了，對吧。」

「是啊。」沈未蹲在地上，正在和陳訪桐把水田裡面舀上來的水往開水壺裡面灌。走廊外面架著幾個大大的鐵桶。這幾天學校里到處都是這樣的裝置。

「噹啷」一聲，傳來什麼瓷片打碎的聲音。

「好！碎瓷片有了，接下來開始燒水。」她說。

「這個打碎的碗是不是有點眼熟。」陳訪桐蹙眉。

「當然眼熟了，這可是喪屍爆發第一天那晚我們用來煮麵的碗啊！」

「？」

打開同盟區域網，蘇梓臨反覆刷新著論壇。最新一條帖子是銅大發布的充電取水時間表草案，是用來給居民們看的。

至於工大友人們的最新一條帖子，則還要追溯到三十多個小時之前，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傳來捷報，說是已經進入下游城市的界內了，順便很興奮地告訴大家這個船真的非常好開，看上去狀態都很不錯。

結果這竟然就變成了最後一條帖子。

到現在二十幾個小時過去了，竟然杳無音訊。

讓人隱隱擔心。

雖然理論上好像也並不會出什麼大事，除了到達交易的學校，一路上都是走的水路，喪屍在水中的戰鬥力在經過這幾場仗之後也看得出來，除了極少數會游泳的，絕大數喪屍在水裡約等於沒有戰鬥力，白送人頭，怎麼也不可能威脅到在那樣一艘大船上面的同學們。

「他們再不回來，我們距離回歸原始生活，上景門山找植物水源就真的不遠咯——」沈未打開開水壺。

陳訪桐：「除了雨水，在野外遇險沒有乾淨水源的時候，人會喝尿。」

「？！原來你想了整整兩天就是為了說這句話嗎」

「不是。」陳訪桐搖頭，「但是我在漫畫里看過。」

如果說這一路走來最後的結局會淪落到這個程度的話，生活質量反向俯衝，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蒸餾出來的水滴不斷順著鐵片往下滑落，滴滴答答，不過一會兒便裝了淺淺一個碗底。

「非常好。」沈未舉起碗看了看，「照這樣下去，我們今晚就能喝到自己蒸餾出來的水！」

「嗯。」抓起礦泉水瓶，陳訪桐咕嚕咕嚕便喝水邊贊同，「太好了。」

飲用水還有不少儲存，但是也不能忘記未雨綢繆。

「我要不再發一條帖子問問？」蘇梓臨站起來忍不住踱步。

樓下不遠處的松樹林似乎有些騷動。這些天晚上風大，颳得茂密的樹冠嘩嘩作響。

水果樹都開花了，路過樹林的時候會傳來隱隱的清香。在城牆外被江水的臭味熏染地無法順暢呼吸的空氣里，學校里的這些草木的氣味簡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在第二波喪屍潮被解決之後，那些叛變的老鼠都不見了蹤影，草兔也沒什麼表示，估摸著應該是各回各家去了。而兔子們在搶修完江岸的路段之後就回到了松樹林，並且再也沒多說一個字，彷彿退出了那個神秘的動物組織一樣。

喪屍潮結束，大家的關係又退回了原點。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問唄。」沈未說，「雖然我估計他們是出不了什麼事。」

於是發完貼，又是好一陣安靜。

不用愁電力，開水壺一波一波燒著水，把從文澤湖裡舀上來的江水變成蒸騰的熱氣，然後再冷卻在乾淨的鐵片上，讓這些水滴一點點匯聚在碗里。

目前這個做法只能起到娛樂作用，但凡真的哪一天只能靠這個方法喝水，那估計也離渴死不遠了。

但是現在也只能用這個方法努力一下，能提前攢一點是一點。

「哇啦哇啦、哇啦哇啦。」手機叫起來。

不對，這個聲音不是帖子收到回復的普通提示音。

這是app發來的。

新的一天，零點到來了。

[來自：末日記賬本]

[您有一條重要消息]

[次屆排位賽獎勵已發放]

「又這麼隨心所欲嗎。」沈未把那不斷滴水的鍋蓋放下，站起身，「我還以為要像上次一樣等到.......」

「轟——」

整個大學城大方傳來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

很簡單粗暴，也很乾凈利落。

[次屆排位賽獎勵已發放]的消息就這樣消失了。

這代表著發放完成。

「你怎麼又在地上坐著？」陳訪桐說。

「我本來就沒有站起來.......」沈未回答。

手機上並沒有出現新系統。箭頭指向了瞭望塔。

打開瞭望塔的點位地圖，只見上面出現了一個全新的上下切換的標誌。

「是這個？」蘇梓臨伸手點擊，「可是........」

點開之後，一目了然，恍然大悟。

只見原本地下的那27條地道，竟然全部連接起來了。

並且三校的地下空間，也和這些地道全部連通。

這個工程量，相當於在大學城的地下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地圖，一個全新的交通系統。

「好牛。」想了半天，沈未說出兩個字，「牛就牛在.......完全不知道這個是用來幹什麼的。」

蘇梓臨沒說話，坐回在餐桌旁。

屏幕上顯示得很清晰，把原來挖地道時的紅線替換成了藍線。哪裡是入口和出口，哪裡轉彎，哪裡連通原有的地下通道等等，一清二楚。這是一個非常宏偉的地下交通網路。

並且27條地道都是在原本的基礎上建造起來的，在各個居民樓的綠地和車庫全部都有出口入口。

因此現在理論上，從學校城牆旁的入口下去，就可以用這縱橫交錯的地下交通系統環遊整個大學城，還可以從任意一個出入口上下，到達大學城所有關鍵的地點。

但是，這同時也是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獎勵。

因為完全看不出來是做什麼用的。

就像之前三校的下方突然多出來了這樣一個巨大的面積等同空間一樣，如果這是一個用來與地面隔絕的避難之所，除非上方全部都被喪屍潮佔據，否則無論如何也用不到這樣一個龐大到誇張的空間。

「我在想，明天也許應該放一些學校的囤貨下去。」蘇梓臨說，「既然現在搞不清它的具體用處，大不了先當成地窖或者防空洞，做點準備？」

「嘶........」沈未咂舌，「這獎勵怎麼發得我心窩子涼。」

外面狂風呼嘯。

夜晚，借著慘白的月光，只能看到不斷瘋狂晃動的樹冠。

接著，app浮現出兩端文字：

[次屆生存排位賽全部階段完美結束，末屆生存排位賽正在籌備中！]

[app將於8日後公布末屆生存排位賽舉辦日期，敬請期待！]

「........」

明明是慣例的公布消息，但是一個詞直接在腦海中炸開。

末屆！？

「等等等等，我確認一下，它的用詞跟我們的理解有沒有過比較大的出入？？」沈未抬起雙手，「有過嗎？！」

「在我的印象里，應該是沒有。」蘇梓臨說，「不過.......」

不過什麼

呢。

喪屍潮是被控制著來攻擊大學城的。

那麼如果像字面意思所說的一樣，app真的準備大發善心，終於準備終結這荒誕的電影劇情，「末屆」，最後一波喪屍潮，它又會用怎樣的方式，帶來多少喪屍？

更有可能，為了所謂「末屆」的準備，已經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這是根本無法預測的信息。

甚至無法通過「末屆」這個詞，去判斷這到底是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時間上好像是要結束了，但是這並不是光靠拖著時間就能捱過去的事情。

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最後一堂課」，光靠發獃，就能終結掉這討厭的時間。

喪屍潮是要解決的。

在地球上最後一隻喪屍被消滅之前，都不能算結束。

而地球上還有多少喪屍？光是T市就還有大把等待解決的病毒感染體。

「怪怪的。」陳訪桐說，「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

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時間，一個「末屆」這樣的詞語，反而讓人心中七上八下。

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把眼前的事情了給處理好。

比如先把這個倒霉水污染的問題給解決了。

「滴答、滴答........」鍋蓋上的水珠不斷滴下。

「咚、咚、咚！」

窗戶外時不時傳來猛烈的敲擊聲，聽起來是那種飛得太快而撞到玻璃上的鳥。今晚風大，不知道是哪些倒霉蛋被迫暈頭轉向撞玻璃。

工大還是沒有回消息。

「我去看看。」蘇梓臨走到窗邊，一把推開。

卻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涼颼颼的冷風。

星月點綴的夜空，寧靜且祥和。

窗戶上黏著斑斑點點的暗色血跡，看著讓人瘮得慌。

血跡上還沾著幾根羽毛，肯定是鳥留下來的沒錯。

打量了一番，那些鳥沒再出現。

沈未：「別是被江上的臭味熏暈的吧。」

蘇梓臨沒說話，只是拿紙把那些血跡擦乾淨。

上床睡覺。

「如果，我說如果，下一回喪屍潮結束之後，真的就全部結束了........」沈未說，「我們應該幹什麼去？」

「嚴格按照時間上來說的話，我們應該去實習了。」蘇梓臨的聲音從帘子裡面傳來。

「實習？實什麼習，論文開題了嗎？畢設劇本寫好了嗎？」

「........」

「那要不我們還是再在這裡多玩一會兒吧。」陳訪桐小聲道。

.

太陽升起。

手機叮叮咚咚連續響起許多消息。

「貨船回來了。」蘇梓臨抬起頭，「走，下樓。」

工大友人的回帖內容很複雜，在路上他們好像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交易的大學在非常下游，幾乎快靠近銅江入海口，所以他們撞見了魚潮，魚潮吸引來了海鷗，人類和海鷗又打了一架云云。光是看著就讓人想扣流汗黃豆，並且完全沒有深入了解的興趣。

總之，經過這近乎失蹤的七十個小時，去交易的同學們總算是回來了。

東城牆的水門那邊非常喧囂。

貨船正在卸貨，看架勢，似乎帶回來的不僅有交易物品，甚至還有成箱的魚。

「嘩啦啦........」

物資組的同學們正在把來自別的水域中的魚倒入魚塘裡面。空氣中散發出一股魚腥味。

人群中似乎發生了什麼爭執。

「他們到底是去買明礬的，還是去打獵的？」沈未抱臂不解。

站在松樹林邊，遠遠的就能順著水門看到城牆外的動靜。

「我去看看。」蘇梓臨回頭，「你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我跟你去。」郁黎說。

在手機彈出來的眾多消息中，松果的水印非常矚目。

松鼠老闆們一般不閑聊，只要發便利貼過來，都是有要事。

[來自林場所有者的留言：

昨晚。

你們也看見了吧？

那些外面來的鳥怪怪的。]

看便利貼的內容時，松樹林里鑽出來不少松鼠，在互相探頭探腦，瘋狂交流信息。

學校的家禽則一貫的懶散，這會兒甚至還沒睡醒。

昨晚風大，松樹林里各種植物的落葉被吹散一地。

「腳。」陸朝南向下看去，「挪開。」

沈未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什麼.......啊？！」

只見腳後跟處的層層松針覆蓋下，正躺著一隻鳥血肉模糊的屍體。

沈未連忙跳開。

不過，這似乎並不能稱之為「屍體」，因為它並沒有死。

襤褸的翅膀正在不斷抖動。

這是一個很常見的灰喜鵲，尾羽長長的，看上去受了很重的傷，渾身都是血跡，爪子斷了兩根，脖子上有一道裂開的傷口，不過看上去已經停止流血很久了。

旁邊還有幾隻同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灰喜鵲。但是乍一看，就這隻還算勉強有些明顯的生命體征。

「吱吱、吱吱吱！」

松鼠們聚了過來，不斷抽動著鼻翼，蹲在樹梢觀看著這一幕。

「這麼說來，昨晚被撞玻璃的不止是我們嗎？」尹赫看著陸朝南蹲下身的動作，「那個，你要不要考慮悠著點，這玩意看著怪嚇人的.......」

很顯然陸朝南也並不是太想面對這一幕。陳訪桐眨眨眼，折了一根樹枝遞過去：「用這個。」

於是他也只好硬著頭皮接過樹枝：「........謝謝。」

魚塘那邊的同學們還在爭執。

但是相隔的距離很遠，並不能聽清內容。

用樹枝的尖端撥開層層落葉。

這個「屍體」在這裡躺了估計有一段時間了，被撥開的落葉上邊都沾滿了乾涸的血跡。

一股熟悉的臭味在空氣中散開。

「吱吱吱！！」蹲在樹梢的松鼠們突然躁動起來。

瀕死的灰喜鵲渾身一顫，高亢地叫了一聲。

接著，它用一種很怪異的角度，拖著殘損的翅膀和斷掉的雙腳，突然站起身。

並且不止是它，其他幾隻瀕死的鳥雀也同樣用這種詭異的動作猙獰地張開翅膀。

「！！！」大家連忙向後倒退。

重新活過來的喜鵲，睜開的是灰白色的瞳孔。

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旁兔圈裡面的草兔一躍跳過圍欄，對著喜鵲的腦袋就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