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煙花。」

氣氛微微凝滯，大概有一分多鐘姜心漫都沒做出反應，路衍也沒再開口，直到她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姜心漫逃避似的接通了電話，那邊是宋薇在催她：「怎麼回事，在停車場也能迷路嗎？牛肉都冷啦。」

「我……」姜心漫心亂如麻，只能先敷衍道：「我有點事，先不過去了。」

然後掛斷了電話。

抬頭路衍還在看她，似乎是在等她的答覆。

姜心漫猶豫著，正要開口說暫時沒想法談戀愛，那人卻好像看透了她，搶在她前面問：「你不喜歡我？」

她卻也沒辦法撒謊說一點都不喜歡。

「有點好感，對吧？」路衍循序漸進。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姜心漫抿了抿唇，點頭。

「那和我試一試？」

姜心漫仍然在遲疑。

「還是你有別的喜歡的人？」路衍又追問，「你喜歡宋嶼柯？」

姜心漫連忙搖頭，「我沒有喜歡的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腦海里奇異地閃過了睡不醒的聲音。

她心裡忽然很清楚，自己是喜歡睡不醒的，也更清楚自己和他沒有可能。

且不說現實生活中的他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管他長相如何，單憑他們是那樣開始認識的，他們之間就不可能有好結果。

何況她今晚還被他狠狠背刺了。

「那試試？」路衍低聲問。

姜心漫抬頭看他，只覺得男人神態是從未見過的溫柔。

真奇妙，因為她從沒覺得男人會喜歡她，他未曾表現過一絲一毫，之前她想方設法製造偶遇的時候，他也沒給過回饋，後來她躲著他，他好像也沒有什麼反應，現在他卻忽然跑過來跟她告白。

有種不真切感。

「我可以……」姜心漫最後說，「考慮考慮嗎？」

「當然可以。」路衍微笑著說，「表白不是最終勝利時的號角，是發起進攻的衝鋒號。」

姜心漫愣愣的，好一會才磕巴著說：「那，那我先上去了。」

他點頭，「去吧，晚安。」

姜心漫轉身上樓，躺到床上之後，更睡不著了。

男人真奇怪。

姜心漫看了一眼手機，睡不醒並沒有再發信息過來，他連道歉的話都沒有說。

姜心漫的心又跌進了谷底。

幾乎失眠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

到店的時候她也打不起精神，宋薇倒是喜氣洋洋的，上來就捏了捏她的臉頰，逼問：「老實交代，你和路總發生什麼了？」

姜心漫頓時被嚇醒了，「沒怎麼啊。」

「沒怎麼人家一大早送花過來？」

啊？

姜心漫轉頭才看到收銀台上放著一束白玫瑰，「他送過來的？」

「對啊，親自送來的，看到你還沒到，人家還等了幾分鐘呢。」宋薇酸溜溜地說，「你快從實招來，什麼時候和他好起來了？」

姜心漫確實挺需要軍師的，就在機器聲中一五一十跟她說了昨晚在車庫被表白的事。說完之後宋薇比她還詫異，「你們見面都不到十次，他就說喜歡你了？」

雖然心裡認同這句話，但姜心漫還是開玩笑地說：「幹嘛，不準人家對我一見鍾情嗎？」

宋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倒也沒反駁她，只是問：「那你喜歡他嗎？」

「之前……是喜歡的，不然我為什麼老往他們公司跑，還在他們公司訂水。」還去學網球這句話她沒說，畢竟宋嶼柯天天帶她去打球宋薇是知道的。

宋薇「嘖」了一聲，又問：「那怎麼昨晚沒有答應？」

「就是覺得太突然了，也沒覺得他有多喜歡我啊。」姜心漫說，「而且也擔心他是海王，你看小談追他也沒有結果，最關鍵是昨晚我還在那個宴會上看到他了，當時真的很下頭。」

喜歡不喜歡還是很容易感覺得到的，還別說她剛體會過宋嶼柯那樣直白熱烈的喜歡。

「那再等等，觀察一下。」宋薇建議她，「釣釣魚。」

從那天開始，路衍每天早上都會順路送一束花過來，幾乎每天都會在她們家點奶茶和蛋糕，有時候也會給姜心漫打包早餐，殷勤卻也不會太熱情，因為他都是到店放下東西，和姜心漫說幾句話就走，不會停留太久。

宋薇說：「怎麼感覺他才是釣魚那個？哪有這樣追人的，一點都不著急，好像根本不擔心追不追得到。」

他的態度太鬆弛了。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姜心漫才沒有生出拒絕的念頭，她對這種進退有度的高情商人群毫無抵抗力。

這期間，她沒有給睡不醒發過信息，對方也沒有再聯絡過她。

姜心漫從最初的生氣，到現在已經被他晾得有些恐慌，隱約覺得自己和他恐怕就此要斷了。

她不甘心，卻也無能為力，特別每到晚上他們平時聊天的時段，她都會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會發獃，會想他，會揣摩他現在在幹什麼，然後越發失落。

她覺得自己以前失戀都沒這麼難受過。

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好在偶爾路衍會給她發信息，和她聊天，勉強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萬聖節那天路衍約她去吃晚飯。

餐廳坐落在遊樂場附近，他預定的位置剛好能看到摩天輪，晚上還能看到煙花。

他準備了鮮花，還送了禮物。幸好宋薇提前提醒過她，路衍肯定會準備禮物，所以姜心漫也臨時去商場買了塊表作為回禮。

路衍送的是一條品牌項鏈，大幾萬塊，對她來說有些貴重了，她只是稍微有些遲疑，對方就敏銳地察覺了，問道：「不喜歡嗎？」

「喜歡。」姜心漫不想破壞氣氛，便笑著道謝，「很好看，謝謝你。」

路衍勾了勾唇，問：「可以幫你戴上嗎？」

對上他那雙漂亮的眸子，姜心漫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就點了點頭。

路衍繞過桌子走過來，姜心漫在他站到自己身後時往一側撥開了頭髮，由著他將項鏈戴到了自己脖子上。

男人一如既往的紳士，手指甚至都沒碰到她，很快速地戴好了，然後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冰冰涼涼的吊墜貼著肌膚，姜心漫伸手碰了碰，路衍在對面打量了兩秒，而後笑著說：「確實很好看。」

「你挑的，肯定好看。」姜心漫說。

「不，我是說你。」

誰不愛聽好話呢。

「你今天也很帥。」姜心漫說。

而且是一種凌厲的、給人壓迫感的帥。他們剛剛走進餐廳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服務員一臉被驚艷的表情，後來都不太敢直視路衍。

他今天明顯是認真收拾過自己的，頭髮梳上去了，穿著休閑西裝，身上有姜心漫喜歡的香水味。

看得出來他很重視今晚的約會。

這種被重視的感覺很令人愉悅。

這種時候姜心漫會覺得，即便他是海王，她也OK。

晚餐氛圍一直很好，幾杯紅酒下肚，姜心漫微醺，用完餐后她拿著包去衛生間補妝，剛洗完手，手機就響了一聲。

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睡不醒發來的信息。

姜心漫恍惚了一瞬，然後才點進去看聊天內容。

「節日快樂。」他發的語音過來，「在幹嘛呢？」

那種難過不舍瞬間瀰漫了她，她意識到自己真的很喜歡睡不醒。

他沒有再提之前的不虞，也沒有道歉，姜心漫雖然還在生他的氣，但此刻收到他信息的開心已經蓋過了那一點不虞。

如果這個時候睡不醒道歉的話，她恐怕也會馬上原諒他，不再計較了。

但女生對著喜歡的男生總是忍不住試探，想讓他在意讓他吃醋，所以她回復他：在和喜歡的男生約會。

或許也帶了一點點報復的情緒。

睡不醒秒回：真好，我也在和喜歡的女生一塊吃飯。

這句話姜心漫看了好幾秒才看明白，那瞬間她只覺得如墜冰窖，心臟陡然下沉，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直到有人喊她借過，她才反應過來，走到一旁，用手指敲著鍵盤僵硬地回復：你有喜歡的女生了？

睡不醒：恩。

姜心漫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回復：恭喜哇。

睡不醒：也祝你早日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以前那個只要她一提喜歡的人就會吃醋的人，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姜心漫只覺得這句話好淡漠，把她的心都傷透了。

她快剋制不住自己了，發泄一般地回復他：是之前那個代餐哦，其實他早就已經跟我表白了。

又說：今晚應該會在一起了。

睡不醒只是發了一個恭喜的表情包過來。

姜心漫等了等，確定他不會再回復之後，平復了一下情緒，補好口紅走了出去。

路衍仍然坐在他的位置上，側著頭望著窗外，姜心漫坐下時他回了頭，沖她笑著說：「你錯過了煙花。」

他的神情太溫柔了，姜心漫像受傷的小動物，有種不顧一切撲進他懷裡的衝動。

她勉強勾起一抹笑意，問他：「你要不要看看你的禮物？」

剛剛交換了禮物，他讓她拆開看了也幫她戴上了，她送過去那個禮盒他還沒開。

「好啊。」路衍從善如流地打開盒子，然後挑眉說，「你怎麼知道我缺一塊表的？」

「你喜歡嗎？」姜心漫問。

「你送的我都喜歡。」路衍從盒子里取出表，「你要不要也幫我戴上？」

姜心漫沒有拒絕，她起身走到他身側，從他手裡接過手錶，戴到他左手腕上，尺寸倒是剛剛好。

她才剛戴好，路衍的另一隻手就忽然撫上了她的腰，輕輕一帶，將她攬進了懷裡。

姜心漫本來就和他靠得很近，也沒有防備，被他一攬就失去重心，坐到了他腿上。

路衍那隻手仍放在她腰間輕輕按著，她坐在他腿上，頭高出他幾寸，於是路衍便微微仰頭望著她問：「怎麼突然心情不好了？」

他可真敏銳。

在他懷裡，姜心漫也不好逃避這個問題，只好說：「沒看到煙花。」

路衍啞然失笑，低聲道：「以後還有機會。」

姜心漫順勢恩了一聲，他立刻就笑了，挑著眉說：「意思是給我機會了？」

姜心漫一怔，隨後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男人望著她在等她的答覆，姜心漫望著他的眼睛，這次她沒有再拒絕，點了點頭。

她點過頭，立刻就察覺到腰間的手臂微微收緊了點，兩人之間距離更近，不過也只是一瞬，這畢竟是公開場合，路衍很快就鬆開了她。

路衍把她送回了家，姜心漫興緻缺缺地去洗澡，躺到床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上小綠書給睡不醒留言：我談戀愛啦。

隔了很久，她才收到回復。

他說：恭喜，我也和我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姜心漫覺得自己瞬間就被難過包裹了，裹得她快要無法呼吸。

她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了，卑微地敲字問他：那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么？

她在他面前頭一次這麼卑微，但他卻沒答應：不要啦，我真的很喜歡我女朋友，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

姜心漫鼻子酸酸的，心臟也在鈍痛，這句話簡直殺人於無形之中。

姜心漫沒有再回復，她直接卸載了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