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幻境
入間握著伊芙琳的手,一顆心忽然跳得很快。明明已經走到最後了,他卻莫名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彷彿預料到將會發生什麼令人不安的事情。
踏入黃金谷,目之所及全是璀璨的金色,視線被滿滿當當的金光所佔據,入間有些不適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的景色忽然發生了變換。
「伊芙琳小姐……!」他手中一空,身旁的伊芙琳竟然憑空消失了,入間心頭微沉,握緊了自己空蕩蕩的手。
他現在正身處在一個不算很寬敞的房間內,房間內的擺設看起來有些眼熟,一個面容模糊的小小身影突然從他身邊跑過,入間跟過去,看見那孩子跑進廚房,踮著腳努力從灶台上拿下一壺燒開的熱水,然後小心翼翼地提著水泡了一碗速食麵。
桌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那孩子緊緊盯著錶盤,三分鐘一到,就迫不及待地打開泡麵,顧不上燙嘴,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入間已經意識到,這個孩子,就是兒時的他自己。
「誒,連這麼久遠的記憶都有嗎?這個幻境還真是厲害啊……」他故作輕鬆地說,但表情卻有些勉強。在魔界生活了這麼久,人界的種種,對他而言,已經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了。但原來那些早該被遺忘的不愉快的過往,一直都留存在他的記憶深處。
入間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那個孩子吃完面,對方吃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他只是在想:將來若是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會給他很多很多的愛,很多很多的關懷,絕不會讓他跌跌撞撞地一個人長大。
或許是因為他的過去並不值得懷念,過了一會兒,這個幻境便逐漸消散了。入間沒有停留,繼續前進。周圍的場景從室內來到室外,他順著小路往前走,路的盡頭是一處斷崖。這次,他看見了一個逆著光的高大背影。
那個人緩緩轉過身來,在看到對方正臉的那一瞬間,入間一下子愣住了。明明從來沒有見過面,兩人的長相也絲毫不相似,他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彷彿是在照鏡子一般。這感覺太過詭異,他頃刻間毛髮倒豎,冷汗直冒。
「你,你是……?」入間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人卻只是態度隨意地掃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
「什麼?」入間還沒反應過來,忽然眼前一道光芒閃過,再定睛看過去時,哪裡還有那個人的身影。他像見鬼似的將前後左右都找了一通,確定那個奇怪的人的確已經消失后,才鬆了一口氣,心下稍安。
「怎麼回事,這幻境連我不認識的陌生人也能幻化出來嗎?」入間自言自語道,他正準備離開這個讓人渾身發毛的地方,剛走出一步,又感覺腳底下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他低頭看去,發現是一本黑底鎏金的《魔王預言書》。
在魔界,《魔王預言書》是非常常見的物品,每家每戶都至少存有一本。裡面的內容也幾乎是人盡皆知——它是前任魔王「德爾奇拉」在消失之前留下的有關下一任魔王人選的預言。
《魔王預言書》各種樣式的都有,常見的比如像羊皮卷和書本型的,不常見的也有用石板、木簡、骨殼等雕刻型的。而他手中的這本,似乎有些過於不同尋常了。
首先,它翻不開——入間在努力過幾遍皆失敗之後就放棄了這一舉動;其次,它比一般的《魔王預言書》看起來要厚實許多,除了「預言「,裡面應該還有其他內容;再次,這本書的封面就像塗了強力膠水一樣,一拿到手上就怎麼也甩不開了。
「咦?咦咦?」他嘗試了半天也沒有擺脫掉這本書,急得汗都冒出來了,「什麼情況?」
伊芙琳小姐不知所蹤,他又接連遇到兩個稱不上愉快的幻境,現在還被這麼個奇怪的東西纏上,不可謂是不倒霉。入間眉頭緊皺,情緒肉眼可見地焦躁起來。
正當他還在與《魔王預言書》作著鬥爭的時候,周圍的場景又是一變。這次,他來到了一個景色秀麗的花園中。
花園裡的植物鬱鬱蔥蔥,附近建築物的樣式很別緻,不太像是魔界的風格,也不像人界的,反而有一種深厚的古韻。
入間十分確定自己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但此時此刻,他的心情還算是比較輕鬆的。因為就算這裡的風景再優美,他覺得自己也不可能沉迷在一個陌生的幻境里。
——這般篤定地想著,直到他視線中出現了伊芙琳的身影。
「伊芙琳小姐!」入間朝她揮了揮手,激動地一路小跑過去,然而,等到了近前,他才看清楚伊芙琳懷中正抱著一個小嬰兒,那嬰兒的頭髮和伊芙琳一樣都是銀白色的。
「那是什麼……騙人的吧?」入間頓住腳步,震驚地睜大雙眼,而且他發現伊芙琳好像根本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講話。這還不算最荒唐的,接下來更可怕畫面的來了——從伊芙琳身後走出來一位高大俊美的男人,他身著錦衣華服,同樣是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額上還有著月牙形狀的印記。
那人緩緩走來,似乎對伊芙琳說了些什麼,又低頭看了看她懷中熟睡的嬰兒。
入間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一對璧人般的男女,加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同樣的銀白髮色,同樣的華貴服飾,同樣的精緻面容。
他們三人,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