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飛行結束之前,這一次的熱潮先結束了。
琴酒發情期的時間很不規律,每次的流程倒是相對穩定,一般只會持續三天,而且熱潮的時間會越來越短,最後一次大約只有三個小時,伴隨著這次熱潮的結束他的發情期也進入尾聲——不像大多數omega那樣在發情期尾聲的時候會加倍的渴求,琴酒和大多數alpha一樣在這種時候會進入賢者時間的一樣的狀態。
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穿好衣服,月影輝又在發獃,琴酒更加懷疑這人的精神狀況了——好像不需要懷疑,一個想要自殺的人精神狀況能好到哪裡去嗎。
「結束了嗎?」黑髮的alpha怔怔地看向他。
「結束了。」琴酒乾脆地回答。
月影輝張了張嘴,他很想問問還有沒有下一次機會,又覺得現在的自己大概沒有資格問——419是一回事長期炮友就是另一回事了,不管Gin對他是否滿意,大概都不會喜歡這種長期關係。
而且也說不定在那之前他已經幹完活去自殺了呢。
既然如此,結束在高空之上,確實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下了直升飛機之後他們又登上一艘船。
依然是伏特加開船,他好像什麼都會,月影輝很佩服這個前輩,大概只有這樣全能的人才能跟在Gin的身邊吧。
船是小船,但比起直升機還是大了不少,而且配備了淋浴間,遺憾的是月影輝沒有換洗的衣服,還是只能穿原來那身,這讓他懷念起了被自己落在島上的行李。
雖然並沒有什麼值錢或是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丟了也沒啥好留戀的,但是這時候就很需要。
「Gin,」他問面前正在擦頭髮的人,「你們……組織,包吃住嗎?發工作服嗎?有著裝規定嗎?」
他看Gin和那位伏特加都穿著一身黑,這是會是組織的制服嗎?
Gin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說:「包,不發,有。」
「具體的你去問龍舌蘭。」他快速地說,大概是不想和月影輝討論這個。
還包吃住,真是個好地方,月影輝想,要是早點遇到組織說不定他都不會走到自殺這一步。
但哪怕是對世界已經絕望了的社畜依然還保有社畜的本能,他忍不住又問了一個本來應該在入職之前就問的問題:「那工資呢?我記得你說組織的待遇很好的。」
組織的待遇確實很好,但琴酒還真沒見過哪個組織成員這麼在乎工資的事情,行動組的成員風裡來雨里去朝不保夕,比起工資更在乎自己的命,至於研究組那些人,他們燒的錢和工資完全不成正比。
所以琴酒答不出這個問題,他沒關心過自己的工資,反正他從來沒有缺過錢,連直升飛機都是自己買的。
「去問龍舌蘭。」他又一次敷衍地回答。
「哦,」月影輝聽話地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所以……那位龍舌蘭……就是我的直屬上司了?你們組織的人都用酒做名字的嗎?」
琴酒點頭:「是代號。」
這種設定還挺新奇的,月影輝很感興趣地睜大眼:「我是不是也要給自己起一個代號啊?」
琴酒涼涼地看他一眼,冷笑:「如果你有足夠的能力,boss說不定會給你機會讓你自己選擇代號。」
所以這個代號還是類似優秀員工表彰之類的東西嗎?月影輝那顆社畜之心蠢蠢欲動了:好想要啊!
這類表彰他沒少拿過,住處還放著一堆,但是組織的這個感覺特別酷一點,不是優秀員工獎章而是代號哎,而且聽起來每個人還不一樣,好有意思……可惡啊,難道這個組織的老大也是個中二嗎,怎麼想出這種東西來的。
大概是被他的問題煩到了,琴酒擦完頭髮就離開船艙去了駕駛室,月影輝無事可做,終於還是拿出手機下了那個抽卡遊戲,然後發現自己的運氣一如既往地差,幾發十連下去只有一個保底,還歪了。
還以為死前轉運了呢……可能轉來的運氣全用來遇見Gin了。
他無聊地把手機收起來,走到甲板上吹風,抽卡遊戲花了他太多時間,現在已經臨近傍晚,落日在水面上留下絢爛的紅色,月影輝遙遙地望著水面,如果跳到海里倒也不失為一種自殺的好辦法,屍體很快就會無影無蹤,落入魚腹中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你要是這麼想死,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Gin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技術部的基地和我的目的地並不順路。」
月影輝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能看出自己的想法,就像他也不意外Gin的腳步自己一點也沒有聽到一樣。
他向著銀髮男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在把工作完成之前,我不會死的。」
琴酒挑眉:「你甚至不知道工作是什麼。」
「反正肯定是我做過的,對吧?」月影輝笑著說,不然琴酒也不會招攬他了,「那些我都很有信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的這份自信讓琴酒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語氣卻是涼涼的:「你該不會想說,你加入組織是為了我吧?」
「哎,不可以嗎?」月影輝愣了愣,「不過準確來說是,我想在死前可以多做一點事情……因為這是你的教誨嘛。」
琴酒皺眉,完全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可以被稱作「教誨」的話,他懷疑這人可能是把夢境當做了現實。
「也許我希望這是命運給我的機會,」月影輝的聲音輕而渺遠,「雖然它從來沒有眷顧過我,但是它讓我遇見你了。」
他真的那麼想死嗎?是的,但又不全是,他想要死是因為看清了現實,是因為對人世間已經沒有了留戀,這樣活下去的每一天都不過是自我折磨,而死亡反而還愉快一些。但Gin是最不現實的存在,從他推開酒吧門的那一剎那月影輝就彷彿墜入一場巨大的夢境,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他讓那顆沉浸在絕望中的心開始產生不切實際的妄想,妄想這不僅僅是臨終關懷而已,而是某種帶來人生轉折的契機。
在他已經足夠落魄,足夠絕望的時候突然到來的天使,他可能只是在天上落下一片羽毛而已,但那足以讓人間的信徒看不清自己的道路。
琴酒冷笑。
「命運?」他嘲弄地說,「假如你指望那種東西,不如就在這裡跳下去好了。」
「你本來也很樂意的,不是嗎?」
月影輝精神一震。
他看向銀髮男人,Gin的眼裡都是諷刺,但他能感覺到,這個人所嘲諷的不是月影輝那份想要死去的心,而是「命運」本身。
我早該知道他是不相信命運的人,月影輝想,但為什麼我依然因為這句話而震撼?
也許……他的心裡升起一絲明悟:也許因為在這一刻,唯有在這一刻,他所否認的不僅是「命運」,而是「我的命運」,唯有在這一刻,天使向著我伸出手,斬斷了纏繞在我身上的枷鎖。
「你說得對,」月影輝垂下眼,輕而溫柔地笑了,「沒有什麼命運。」
不,有的,月影輝是命運的狂熱信徒,因為如果不相信命運,他無法解釋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他就是靠著這樣的想法支撐自己走過每一次低谷的,直到命運把他逼到死地——然後送來那個改變了一切的人。
「很抱歉,」他掩住自己眼底的狂熱,「我不會再隨便想死了。」
我還有很熱烈地……想要去做的事情。
看到新來的程序員終於不再滿腦子去死,琴酒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稍微鬆了口氣的。
他本來還以為月影輝答應加入組織的時候就想通了呢,沒想到並沒有,不僅沒有,還神神叨叨的,一看精神就不是很正常,至於最後這人到底是怎麼想通的琴酒也沒搞明白,他又不是心理醫生,並沒有指望自己能讓人不再尋死,他本來是想實在不行就讓他在船上跳下去好了,省得自己把人送到了之後這人卻跑去自殺,還節約點時間——至少他可以馬上轉向。
但是沒想到月影輝這就想通了,想通了也好,雖然說具體的能力還不清楚,但好歹是個組織非常急需的優秀程序員,年紀也不大,還能工作很多年,要是隨便就去死了還是有點可惜的。
而且在那件事上配合得也不錯,琴酒漫不經心地想,要是這人可以信任,說不定他以後就不用每次都出去找人了。
船又開了兩個小時,在月影輝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們終於到地方了。
這也是一座島,因為換了兩個交通工具,再加上本來對方位就不是很敏感,月影輝也不知道這個島究竟在什麼地方,只能猜測大概還是在太平洋上,太平洋上的島嶼那麼多,其中有一座被地下組織拿來當基地應該也不算很奇怪……吧?
月影輝又一次刷新了對組織有錢程度的認識。
或許這就是我遇見Gin的另一個意義,他想,至少這個組織看起來不太可能被我剋死。
琴酒帶著他和伏特加一起進入到一個戒備森嚴的研究所之中,這地方很大,許多裝潢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內里的工作人員倒不是很多,琴酒帶著他們穿過幾道門,便見到了另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人。
啊,這果然是組織的著裝規範吧,月影輝想,不知道我穿黑色的話好不好看。
「好久不見,Gin。」新出現的這個男人一臉的兇相,對琴酒的態度倒是挺好的。
琴酒點頭:「Tequila。」
原來他就是我的直屬上司!月影輝的精神一下緊繃起來了:要給上司留個好印象啊!
看向月影輝的龍舌蘭:長得倒是不錯,怎麼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