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月影輝並沒有完全對蘇格蘭說實話。

就和之前沒有合適的實驗員時他一直沒有啟動高危道具測試項目的原因一樣，其實即便蘇格蘭仍然拒絕，他也不會使用更低一級的實驗體們——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內心根深蒂固的道德觀，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堆上再多的人也沒有用。

高危道具不是什麼獻祭品，可以靠人數堆疊進度條達成目標，既然是道具，那麼當然只能由能夠操縱它的人來使用，事實上遊戲里還有不少多人才能使用的道具，在實驗員這方面技術組的缺口是很難被填上的。

也許只有等到組織徹底轉型之後，從其他部門把人給調過來……

但是蘇格蘭的妥協依然讓君度很高興，就算窟窿填不上，能補上一點也是好的，他就說卧底很好用。

另一件好事是龍舌蘭回來了，不負所托帶回了月影輝的後輩——雖然在卧底面前出了一點小小的差錯，但在這種專業領域上他果然還是不會讓人失望的。

名為中島英明的後輩顯然沒有想到自己被迫加入的這個組織會是這個樣子，見到月影輝的時候還是一臉懵逼。

「好久不見，英明！」月影輝笑著說。

中島英明的臉上出現了曾經出現在板倉卓和樫村忠彬臉上的同款迷茫表情，不過他的反應比那兩位都要快一點：「月影前輩，好久不見！」

月影輝很高興：「我查過你工作后的作品哦，英明，看起來你一點都沒有忘記提升自己！現在是時候為偉大的作品貢獻你自己的一份力量了！」

顯然面對後輩的時候月影輝的說話水準比面對前輩時更糟了，他這不明不白的開場讓中島英明滿臉茫然：「呃，啊……前輩現在……在負責什麼呢？」

「遊戲啊！全息遊戲！」月影輝大力拍後輩的肩膀，完全沒意識到隨著自己的認真鍛煉，他的力量對弱雞程序員已經能形成降維打擊，「我跟你說過的！」

中島英明被打得肩膀痛，忍不住往邊上撤：「全息遊戲……？」

他確實曾經聽這位前輩說過這個話題，但是中島英明當時就沒有認真聽，作為一個有理智的人，他感覺那實在是太遙遠了，只不過因為對方是很優秀的前輩，而且有著和自己類似的擇業目標，所以他才一直敷衍著對方偶爾的胡言亂語。

等到上了大學之後，發現這位前輩在走上社會之後依然滿腦子幻想的中島英明就斷開了與對方的聯繫。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前輩會在幾年之後以這樣的狀態與自己再見面，而且……好像神經病程度更上一層樓了。

不，不對，中島英明看了一眼自己所處的環境，猛然間意識到什麼：他所來到的無疑是一個很可怕的組織，如果月影輝敢於在這種地方宣傳不切實際的理論，他毫不懷疑自己這位前輩會□□脆地解決。

那就是說……這一切是真的？月影前輩真的在做虛擬現實遊戲？

他怔怔地看著前方前輩的背影，好像第一次意識到，這是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

月影輝完全沒注意到後輩的思緒萬千，就像當初他也沒注意到這位後輩對自己的刻意疏遠一樣，他帶著中島英明來到辦公室，喊來正在摸魚的軒尼詩——在軒尼詩卸下副手的工作之後月影輝對他也沒有那麼嚴格了，而且大家都那麼忙，在需要的時候有個人隨時可以喊起來的感覺還不錯。

「怎麼了？」軒尼詩放下假裝在做的工作，走過來，「哦，新人啊。」

「我的後輩，」月影輝拍了一下中島英明的後背，「預計是去做數值的，你帶他熟悉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勝任。」

中島英明一愣，沒料到自己被綁架來工作還是得做測試，但這時候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對著軒尼詩笑道：「前輩好。」

啊，好久沒有見到這麼正常的新人了。軒尼詩感慨地想。

他指的是被月影輝直接帶來的那些人，要麼能力超出常人，要麼神經過於大條，最近的兩次還乾脆就是倆卧底，說真的，要不是軒尼詩的接受力也很強，他可能已經計劃轉行了。

這個就很正常，和龍舌蘭通常帶來的那些差別不大，不過考慮到他畢竟是君度的後輩，能力應該可以期待。

不知道為什麼已經變成技術組專用hr的軒尼詩對中島英明露出親切的微笑：「你好，跟我來吧。」

把後輩交給軒尼詩之後，月影輝沒有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而是離開辦公室，穿過幾條走廊來到了基地的另一邊。

月影輝很少……好吧，是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因為這裡是島上行動組成員的宿舍，和技術組的宅男們不在一個方向，而月影輝一直不認識什麼行動組的人，除了龍舌蘭之外就只有那個差點被他打死也差點打死他的教練。

在宿舍的路口月影輝見到了另一個自己認識的人。

「哎呀，庫拉索小姐。」他笑著對女人招手。

見到月影輝的庫拉索露出略帶驚訝的表情：「君度？」

她顯然沒有想到君度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但她的反應很快，僅僅是驚訝了一瞬，臉上便出現了那種禮節性的笑容：「有事嗎？」

「啊，我來找人，」月影輝並不避諱，「蘇格蘭住在哪裡？」

如果庫拉索感到驚訝，那她也沒有表現出來，女人鎮定地搖頭：「他現在不住這裡，我帶你去醫務室。」

「他的身體還沒好嗎？」月影輝目露驚訝，「我以為他是好了才來這裡的。」

「還要觀察一段時間，確認後遺症的狀態，」庫拉索告訴他，「你很關心他？」

「那當然啦，」月影輝笑道，「他可是重要的實驗員啊！」

女人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直接轉身開始帶路。

庫拉索來到技術組可以說是出於意外，她原本是行動組的成員，能夠取得代號，能力當然不容小覷，她不僅身手出眾，而且有著照相機一般的超強記憶力，但也恰恰因為如此，庫拉索在前不久無意間記住了一些不能被自己知道的信息，並差點被抹殺，是朗姆出言救下了她。但也因此，她的行動受到了限制，也不再適合繼續原本的工作，在一番審查和活動之後，朗姆決定把她送到技術組負責安保。

技術組是組織的核心之處，能夠來到這裡，說是升職也不為過，庫拉索能從差點被抹殺的地步一步登天，除了本身的能力和朗姆的助力，當然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她從此將再也不能離開這個小島，除非有新的意外發生。

這可以說是變相的囚禁了，但這樣的結局還是讓庫拉索很感激朗姆，畢竟若非如此，她早就死了，與之相比只是不能離島，卻還擁有權力，已經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而朗姆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當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技術組成為組織的核心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而技術組的核心和琴酒的特殊關係也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情，在這種時候，作為一個和琴酒關係不怎麼樣的人，再試圖拉攏君度顯然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在其他方向擴大一下自己的影響力。

但朗姆手底下並沒有什麼優秀程序員，而要把自己的嫡系派去島上他又有一點不甘心——畢竟一旦去了島上，就可以說是和世界隔絕了。

庫拉索顯然出現得正是時候。

她雖然不是朗姆的嫡系，卻很感激他，而且有足夠的能力，還剛巧遇上了事情，使得上島這件事對她來說更像是寬恕了，果然在他將這個決定彙報給boss之後，很快得到了認可。

而在庫拉索將要登島之前，朗姆也曾經和她有過一段交談。

「你只要負責安全就可以了，不要插手島上的其他事情，」他這樣告訴自己的下屬，「尤其是不要插手君度的事情。」

庫拉索看起來並不是很理解，但仍然認真地點頭：「好的。」

朗姆很滿意她的聽話，進一步解釋道：「我並不是讓你去監視或者插手什麼事情的，你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保證島上的安全就足夠了，像君度那樣的天才有他自己的思維方式，我不求你和他搞好關係，但是不要激怒他。」

庫拉索依然鄭重地應了，被朗姆這樣叮囑，她還以為君度是多麼不可理喻的人，但是到了島上之後她卻發現這個在組織里被傳得千奇百怪的技術組核心其實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他一般而言就只在實驗室工作，反應最激烈的時候永遠是因為龍舌蘭拖他去睡覺，哪怕是在工作的時候他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比起庫拉索之前想象的形象，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在君度拉來司陶特當測試員的時候，庫拉索對他的這種「正常」的判斷稍微調整了一下，不過這也還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內，她默默地調整了安保的範圍和強度——作為一個前行動組成員，她並不像技術組的傻白甜們那樣相信卧底的承諾。

當蘇格蘭出現的時候庫拉索已經完全適應了，與之相較她更驚訝的反而是琴酒竟然默許了君度這種危險的行為，如果說司陶特只是巧合，那麼蘇格蘭必定是蓄謀了，琴酒就對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alpha這麼有信心？

但那好像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問題，庫拉索只是繼續默默調整著安保。

現下的情況也是一樣的，君度想要見見新來的卧底算不上什麼事，庫拉索帶著他拐了兩個彎，來到一個看起來和其他房門並沒有多大區別的房門前，直接推門而入。

「適應得如何呀，蘇格蘭？」月影輝在她身後歡快地說著，然後他越過庫拉索的肩膀看到坐在蘇格蘭床邊的孩子，笑得更開心了，「聊得開心嗎，諾亞？」

澤田弘樹也笑得很開心：「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