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隻愛麗絲

【十二】

愛麗絲的性格有點像是小孩子。

得到想要的東西，就會珍藏起來，誰都不給。

比起已經到手的衣服，蝴蝶結髮飾，還有上學這件事，吃到美味的食物大概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

這個心愿沒有人能為她實現。

所以，當她得到一份便當作為午飯時，非常小心的護在懷裡，時不時還要警惕的掃一眼獄寺和山本，生怕有人要搶走她這份便當。

沢田綱吉下意識想制止她這種，或許可以稱之為浪費食物的行為，因為對象是愛麗絲，那麼，「把這份便當藏起來，直到壞掉，最後只能丟進垃圾桶里」這樣的事，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

因為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己一直都想要的東西，所以。

『無法從她手中奪走那份便當』是顯而易見的。

『——等回家路上再跟愛麗絲商量這件事吧。』

『至少，在回家，被媽媽發現發現之前。』

這麼想著的沢田綱吉，在午休結束后，和大家一起回班級的時候，在天台的樓梯口，被一隻手扯住了衣角。

「綱君，綱君。」

少女活潑的語調，將嗓音壓低很輕，生怕被人偷聽一般。

「怎麼了愛麗絲？」沢田綱吉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她。

她清透的藍眸里摻雜著過多的警惕，眼神飄個不停，環顧一圈后，依舊沒能放下心。

湊近他耳邊開口：「你跟愛麗絲來一下。」

呃……

『感覺可能沒什麼好事啊。』

這麼想著，沢田綱吉叫住前面正在下樓梯的二人：「獄寺君，山本。」

「那個，抱歉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愛麗絲好像有話要跟我說的樣子。」

「誒？」山本武有些驚訝，下意識朝愛麗絲投來了目光。

少女抓著沢田綱吉的衣服，藏在他身後，從他肩膀處探出一顆腦袋，噙著淺淡笑意的臉頰，眼睛里卻過多的都是警戒。

「那，我們就在班級里等你們了。」他露出了瞭然的神色，勾起唇角笑了起來：「阿綱你們兩個不要遲到了。」

「十代目，還有十五分鐘！」獄寺隼人精準的報出了時間的同時，還不忘叮囑道，「如果您遇到什麼危險的事情，請第一時間呼喚我的名字！」

沢田綱吉嘴角抽動了一下，頗有些無語：「……這個大概不會。」

話說，為什麼獄寺君總認為和愛麗絲一起會有危險？

愛麗絲完全沒有那個能力吧！

「那我們就先下去了。」

看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沢田綱吉這才轉身去看愛麗絲。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愛麗絲拉著他，用很輕的力度試圖將他拉向一旁，似乎還有些顧慮的樣子。

「你往這邊來嘛。」

沢田綱吉無奈的嘆了聲，跟著她走向天台角落的位置。

馬上就要開始下節課，同學們也都在剛才接二連三的離開，他們已經是最後一批人了，現在附近空無一人。

「現在可以說了？」他問。

愛麗絲一臉嚴肅地點頭，將懷裡抱的很緊的便當舉起來：「給你！」

「……」

空氣突然安靜了幾秒。

沢田綱吉：「……誒？誒——？！」

像是聽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少年的語調從最開始略顯迷茫的疑惑到最後那滿臉震驚，連聲音都一下子抬高了許多。

『現在什麼狀況？』

被他認為，「浪費食物」，「絕對不會把便當給任何人」的愛麗絲，現在，要把自己當成寶物一樣抱了一上午的便當給他？

「真的要給我嗎？」沢田綱吉指著自己，再次求證。

愛麗絲板著臉，一本正經：「嗯嗯。」

「但是，愛麗絲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嗎？」

她眨著眼睛，很是失落地低下頭：「愛麗絲，不能吃。」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愛麗絲很喜歡美味的食物喜歡。」

這他也早就知道。

「所以，要給綱君。」她將手中的便當塞到少年懷裡，「最喜歡的東西，愛麗絲要給你。」

『喜歡的東西，要給最喜歡你。』

這樣的話明明沒有被說出口，卻準確的傳傳達給了他。

沢田綱吉看著懷裡的那份便當，突然就手足無措起來，總覺得，這份便當承載著什麼，他有點承受不起的感情在。

但是……

如果是愛麗絲的話，好像也說的過去把？

無法準確分辨出情感的愛麗絲，對於他這個，把她「撿回家」的「父母」，懷揣著特別純粹的情感。

沢田綱吉伸手將便當接過，望著少女那一下子明亮起來的眼睛，也跟著彎起唇角。

「給我真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愛麗絲搖頭，語氣十分肯定，「這樣，綱君就有兩份食物了，你也肯定會開心的對吧？」

沢田綱吉：？

感覺哪裡好像不對勁。

「馬上就要上課啦。」她非常積極的推著他走到一旁坐下，自己也在他面前蹲下，上手將那份便當的蓋子掀開，擺放在他眼前。

語氣極為輕盈，充滿期待：「快點，現在來得及，綱君快點吃掉！」

沢田綱吉：！！

他就說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原來是這裡嗎！

他剛剛吃完便當，怎麼可能在十五分鐘以內再吃一份啊，不，現在連十五分鐘都沒有了！

「綱君？」

愛麗絲歪著腦袋：「你不吃嗎？很好吃的哦，愛麗絲想吃都吃不到呢！」

「……」啊，來了。

這種，非常適時的，讓人心懷愧疚忍不住想要答應她一切要求的說法。

「綱君……」

「我知道了！」在她下一次開口之前，沢田綱吉端起了那份便當。

******

下午的第二節課是體育課。

如果是平常，沢田綱吉可能不會很喜歡，但是今天，他從第一節課就開始期待。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單純的，因為吃了兩份便當，撐的要死。

當第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大家就立刻跑去操場集合了。

相比之下，愛麗絲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她沒法上體育課。

Reborn給她的人設是：體弱多病，任何運動都不能參與的病弱少女。

因此今天做自我介紹的時候，班主任還特意說了『新來的轉學生身體不好，所以，大家如果和她玩鬧的話，不要太過比較好。』這樣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班主任的話，她在班上都沒有交到朋友。

『嗯，沒有朋友絕對不是愛麗絲的問題。』

「在老師說自主活動之前，愛麗絲就待在一旁看著，絕對不要動，知道嗎？」

上課開始前，沢田綱吉將她拉到一旁，非常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遍。

畢竟體育課對她來說完全可以稱得上「危險活動」的範疇。

如果愛麗絲在這個時機，不小心掉了胳膊或者腦袋什麼的，那就糟糕了！

愛麗絲聽話地點頭，用手指比劃了半天，才勉強比劃出一個手勢：「OK！」

沢田綱吉：「……」

是今天的英語課學會的吧。

他欲言又止，最後在老師開口之前不得不轉身離開，憂心忡忡的。

就像是為了驗證他這一整天不好的預測一般，意外發生的突然，突然到，即使一整天都覺得會出事，當那一刻來臨時，他也依舊像是被抽離靈魂一般，呆愣在原地，做不出絲毫反應。

事情發生在體育老師讓自主活動之後。

愛麗絲很聽話。

聽話的待在操場的一個角落，坐在地上遠遠地觀看著他們。

男生們會在自主活動的時候踢球，還會和隔壁班級的比賽，他和往常每一節課一樣，和獄寺隼人山本武一起，參與了這場，足球賽。

然後，伴隨著一聲「十代目」的呼喊。

那顆球從他臉頰擦過，在他驟然緊縮的瞳孔下，球體被放大數倍，從他眼前劃過。

足球結結實實的砸向操場的某處角落，那個找了個最佳觀看位置的愛麗絲的方向。

少女的腦袋像是足球一樣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金色的弧線。

軲轆轆地滾動著，最後和球一起停下。

操場原本吵鬧的氛圍在一瞬間安靜到，能聽到誰緊張的吞咽聲。

幾秒種后，才是一陣瘋了一般的尖叫。

男生也好，女生也好，所有人一鬨而散，害怕的喊叫著遠離了「案發現場」。

途中，還一直能聽到「腦袋、腦袋掉了，快來人！」，「老師，不，救護車，警察……有人死了！」這樣的呼喊。

「十代目！」

過了許久，他看到匆忙感到他身邊的獄寺隼人，銀髮少年滿臉懊悔的垂著頭。

「真的很抱歉，那一球，如果能準確的傳給你就好了！」

「……」問題是這個嗎？！

突然清醒過來的沢田綱吉忍住自己吐槽的慾望，連忙跑向不遠處的愛麗絲。

「綱君QAQ~」

少女的腦袋掉落在地上，頭髮因為滾動糾纏在一起懵住了大半張臉，白皙的臉頰上也沾染著些許灰塵。

看到他，愛麗絲髮出了非常委屈的嗚咽。

「愛麗絲……有好好聽話的。」

沢田綱吉顧不上多說什麼，連忙將她的腦袋撿起來塞了回去，又將因為衝擊力扯開的繃帶重新纏好，最後跌坐在地上，長出了一口氣。

『終於搞好了。』

但是……同學們那邊，要怎麼說？

「綱君。」愛麗絲捂著腦袋坐在地上，怯生生地眨著眼：「不是愛麗絲的錯，對吧？」

生怕對面的人一句話，自己就要離開校園了。

「嚴格說起來，是獄寺的問題吧？」跟著過來的山本武聽到她這句話，第一時間說道。

「哈？」獄寺立馬不滿起來，兇狠狠的瞪著他，手指向愛麗絲：「你想打架嗎棒球笨蛋！分明是這傢伙離得太近，又不注意自己的腦袋吧？」

山本武摸著下巴，盯著眼前的鬧劇觀察了片刻后，再次開口：「但是，愛麗絲在操場外面哦？她有好好聽阿綱的話。」

「你是在說我沒有聽十代目的命令嗎？怎麼可能，我無論何時都能完美完成十代目的指令！」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眼看著兩人就要從爭執演變到更加惡劣的地步，愛麗絲立馬從地上爬起來。

她揮舞著手，第一時間衝到二人面前：「不要吵架！！」

正吵的不可開交的兩人同時噤聲，不約而同的朝她看過來。

一個，表情疑惑，但眼神較為正常，且沒什麼惡意，當然，也沒有摻雜著溫柔。

另一個，滿臉兇狠，就差把「你想死嗎」寫在臉上了。

愛麗絲一驚，嚇得一下子把縮回去，以極快的速度，冒著「跑斷腿」的風險第一時間朝沢田綱吉奔赴而去，藏在了他身後。

山本武再次轉頭對一旁的人說：「獄寺你嚇到她了。」

後者皺著眉，十分不爽：「你的態度也沒有多好吧？」

「但是，剛才……」

眼看著二人就要再爭執起來，沢田綱吉連忙開口抑制事情的進一步發展性：「那個，獄寺君，山本，剛才愛麗絲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山本武一怔，眨著眼睛望過去：「嗯？愛麗絲嗎？」

「既然十代目都這麼說了，你有什麼想說的？」獄寺冷哼了一聲，態度依舊算不上好，但比起之前，已經堪稱是巨大的轉變了。

少女從沢田綱吉背後顫顫巍巍豎起一根手指：「愛麗絲有一個主意。」

「誒？」

獄寺隼人和山本武還沒反應，沢田綱吉卻第一個被嚇到了。

「愛麗絲，有想法？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