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狐王與他的貓28

這邊廂,元映已趕到霧濃谷附近，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找人，就聽到前面傳來爭執聲。

「伏猛長老不用多言,我們燕然自有考量。」身著狼族服飾的青年面色發沉，看起來並不欲與面前的人多談。

體型壯碩的中年虎族大笑一聲：「成昊王子何必如此生氣,在下不過是說了個對妖界各族都好的解決之法，你何必如此緊張？難不成是畏懼那長離君？」

聽到在意的名字,元映心間一緊,刻意收斂氣息藏於樹間。

「我們北地素來團結,三族親如兄弟，你讓我聯同西嶺背叛扶黎，是想置燕然於何地？」

「都已是亂世，誰還講究仁義道德,妖不為己，天誅地滅。現在這封印只有他狐太子能修補,若他願意修補倒也罷,若不願，難道我們要眼見著妖界傾覆？」

「方才長離君已說了！他願意全力以赴！」

「全力？他現今連天狐之體都未覺醒，再強大也不過同你我一樣，頂多保族人百年無憂。現今唯一方法,便是啟用我族禁陣,強制幫他覺醒天狐之體！」

「你剛剛說的禁陣，分明是讓扶黎全族去死！」

在旁竊聽的元映瞳孔一縮。

禁陣……滅族？

「天狐自古便是如此,你以為天狐為何如此稀少，多數在剛降生時便被父母扼亡，少數活者在經歷斷尾時被活活痛死，而闖到最後一步者,我族記載中只有一個，他便是斬盡族親，成為舉世最強大的天狐。」

「不可能！這一定是記載中出了什麼差錯，順天意而降者怎會通過如此邪惡的法子覺醒。」

「你們狼族生性團結，視族人為骨肉，無法體會也是正常，但天意弄妖，想要獲得強大的妖力，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大狐狸……

「我不信，定還有別的法子！」

「成昊王子，你如此顧慮與他們扶黎的情誼，可他們不見得將你們燕然放在心上。我可是聽聞鳥族與狐族即將聯姻，若不採納我剛才的建議，到時封印崩解，魔氣擴散，能供妖族生活的靈域怕是少之又少，而那時這兩族聯合起來，北地能否有狼族生活的地盤，可真就不好說了。」

「……」

成昊神色震動。

元映聽了也有些驚訝。

兩族聯姻？鳥族要與狐族聯盟？

見成昊被說動，虎族長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走到成昊身側，故作長者姿態，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彼時資源匱乏、靈氣減少，能者強者倒還能苟活於世，可弱者老者幼者……該如何處之？」

林間一片死寂。

成昊想到他剛出生不久的妹妹、體弱多病的母親。

弱老幼者，在危機降臨時，往往都是最容易犧牲的。即使他們狼族護短，再三保護，但這魔氣溢散如何去防。

他要為了扶黎放棄自己的血親嗎？

元映也被伏猛所言一時惑了心神。他想到棲烏谷的族人，他們大多妖力微弱，抵禦災難的能力遠不如虎族狼族之流，若魔氣擴散，北地被侵蝕，即使西嶺還未被污染，他們也遲早會被壓榨生存空間的他族趕走。

元映正憂心著族人，冷不防身後突然傳來天生震懾貓族的聲音。

「我說味道怎麼有些熟悉，原來是棲烏谷的小崽子。」

不知何時，那伏猛長老已然發現他的存在。

還是原型的元映下意識炸起渾身的白毛，迅速跳離原來的樹榦，但還是被已有準備的虎族大妖捏住了後頸皮。

成昊走過來，認出這是他弟弟的摯友，「元映，你怎麼在這？」

貓兒被捏住死穴，四隻腿可憐地垂在空中，聞言微弱地擺了擺尾巴尖，「……成昊哥哥。」

成昊眉頭緊皺，看出小貓的不適，「長老放開他吧，他是我弟弟的朋友。」

虎族長老笑了下，「我知道，他是貓族元映，我還知道，他與長離君曾經十分親密。當年他隨我族來空桑，還失蹤過一陣子，最後被發現就在狐太子身邊，你們狼族的血雲靈芝就是給他吃了吧，難怪比起一般貓族要體格大些。」

元映感覺有些不妙，這虎族長老顯然對空桑學館的事了解甚多，「長老，我是偶然經過此處，不是故意竊聽，方才藏身只是怕二位誤會。」

「原是如此。」伏猛點頭，像是信了元映的說辭，可手上捏貓兒後頸皮的力道卻半分未松。

「長老……？」元映睜著冰藍色的眸子向伏猛疑惑地抬頭。

下一秒。

「喵！！——」

不知哪蹦出來的寶袋，將整隻貓從頭到腳裝了進去。

「長老這是何故？」成昊皺緊眉頭，伸手欲奪在不停掙扎的寶袋。

伏猛眼疾手快，仗著青年對戰經驗淺輕易避開，幾息之間兩人幾個來回輪轉，便悄然飄出十丈之外。

「這貓兒聽去太多，在事成之前不能放它離開。成昊王子，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該怎麼選。如今不過你弟弟的摯友你都願意儘力去救，難道你就捨得你的族人、親人被魔氣侵蝕，整日逃命奔波？」

聞言，年輕的狼王子停在原地，神色掙扎不已，許久后，像是下定決心，眸光逐漸黯然。

「……明白了，我會與你合作。」

成晁發現元映不見已經是三日後。

原本他應當更早，但空桑封印崩解的速度比所有人預料得都快，西部山腳出現約三百尺的長縫，源源不斷的魔氣、魔物從中瀉出。

這次的魔物相比之前要強大得多，他們明山館的學子對戰得有些吃力，只能作為二道防線抵禦在中部，但即使如此，他們的消耗也遠比之前要大得多。

對戰時他還在想，元映還那麼小，師長是否會將他安排在沒那麼險要的位置。

結果等三日後各族派來戰力補充，讓他們緩口氣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友人早在三日前就不見了。

而告知他的還是許久未在空桑出現過的烏淳。

烏淳是元映的伴學，行事素來神秘，尤其等元映進入明山館學習后，他升上肅然庭，他們就難得再碰見，更別提如今混亂之變局，成晁根本沒想著去找他，也沒想到對方會來找自己。

「怎麼會不見？小貓那天沒有回學館嗎？」成晁原本已在休息，聽到元映消**上發了一陣冷汗，慌忙穿起鞋襪。

饒是素來木訥的烏淳發現成晁都不知元映去處后，表情都有些緊張，「我已到處找過，均未見到元映。」

成晁也有些懊悔，為什麼沒想著早點確認友人的去處，「你都找過哪些地方，我那日見他往山下跑的，本以為他是去散散心，不對，我們那天提到了長離君，你有見過他嗎？」

聽到某個人名，烏淳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然後又堅定地搖搖頭：「應當不是去找長離殿下。學館上下我都已經去找過，前線也沒有元映的影子，鹿先生說他給了元映三日休息，所以也沒注意他不見。」

成晁越聽越急，「不行，現在太危險了，我們必須找人幫忙去尋他！」

烏淳沉著臉點了點頭，「我們分頭行動。」

成晁發動了身邊平日要好的同窗，原本大家都為這陣子封印的事情久經磋磨，心神俱疲，但聽說元映失蹤，又都強打起精神貢獻出一份力量，舉著火把在瀰漫的魔霧中找遍每一個角落。

他們聲勢浩大，很快空桑上下都知道有個叫元映的貓族不見了，乃至其他族派來的戰士們也了解了情況，互相幫忙尋找兩百餘歲的幼崽。

但很可惜的是，他們的尋找行動未能持續多久，就被山長叫停。

山長已經很久沒在他們面前出現過，相比許久前讓他們下山清理魔物那次，他明亮有神的眼睛渾濁了許多，銀白的頭髮變得乾枯，臉上的皺紋像乾癟的樹皮。

學子們中有愛哭的，看到這樣的山長不知為何就有些鼻酸。

「孩子們，作為空桑學館的山長，我很遺憾地通知你們，現在的空桑已經不是你們的樂園。萬年前，扶黎、燕然、子桐三族大妖在此建立學館，是為撫育幼崽、教化妖族，但現今封印崩解，魔氣潰散，它已經不是適合孩子呆的地方，這裡太危險，山長無能，不能修補封印，無法還你們之前安全無虞的空桑學館，現今只能給你們布置最後一個課業任務：兩日內，肅然庭、明山館、幼育堂所有學子，除特殊族類，一律離開空桑、回到各自族地！」

「山長！」學子們或驚或憂，在近半個月的直面危機中，他們似乎已經明白了這個任務的潛含信息——

空桑學館即將消失。

說來很可笑，在為課業熬夜痛苦時誰沒做過學館消失的夢，不止一次在考核即將來臨的前一天許願，希望明天不用上學，希望不要看到神情嚴肅要求嚴苛的先生嘴臉，希望沒有堆疊成山、掻盡頭皮都想不明白、記不下來的術經法傳。

可等到真的沒有學館時，大家又陷入一個前所未有的迷茫泥沼，不學習那他們該去做什麼呢？沒有師長的指導，靠自己能夠好好長大嗎？

「山長，那任務完成後，會給我們發小紅花嗎？」奶聲奶氣的小鹿妖眨巴著眼睛，指了指她胸前的兩朵小紅花。

還不夠成熟的她並沒有太理解山長的意思，依照幼育堂的習慣，貼滿三朵后就可以找師長去拿獎勵。

山長露出笑容，眼角邊堆疊的皺紋像無盡的生命線，「會給的。」

「每一個好好長大、完成任務的你們，都會得到自己的小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