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重生成自己的替身怎麼破10
又是抱著狐狸入眠的一夜。
元映這晚睡得非常舒服,興許是昨晚太累,再加上身邊有毛絨絨暖烘烘的熱源,他沒怎麼做夢,睡得很沉,第二日醒來時,外面已是天光大盛。未睜開眼時,他下意識先摸了摸旁邊,結果旁邊狐狸卧過的地方一片冰涼,似是離開了很久,他瞬時清醒,連忙坐起身撩開床幔,發現某人就坐在外間小榻上,視線落在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長離?」元映試著喚了一聲。
男人抬起頭,原本空無的眼神匯攏焦點,凝在他身上,「你醒了。」
「嗯。」元映赤足下床,還未站起來,男人先比他起身,讓他別動,不知從哪找了雙新鞋遞到他腳下,為他穿上。
元映睡得本就暖呼呼的,看到長離給他穿鞋,心裡也暖洋洋起來,方才沒見到男人在旁的心慌著急好了大半,但還是想抱怨的,只是怪罪的語氣不重,倒有些撒嬌的意味:「你早上醒這麼早么,每天起來都見不著你人。」
長離動作一頓,但復又正常回道:「之前每日都有早課,貓兒又貪睡懶覺,自然見不著我。」
元映一怔,他又忘了眼前的長離是少年時期的他,他偏了下頭,偷偷觀察大狐狸的反應,可某人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冷麵的樣子,硬是沒讓他看出個所以然來。
長離給他穿好鞋,似是沒發現元映的觀察,又站起身領他去洗漱,牙刷、口杯、面巾樣樣都遞到他手邊,像照顧小娃娃一樣照顧他。
元映本想說他都會,但想到長離還以為自己剛化形,便閉了嘴,男人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等後面吃飯用箸,長離也是如此一樣一樣料理過來,元映本想自己弄,但看到男人似有些冷淡的臉色,不知為何就說不出口,只好乖乖接過一併吃了。
飯畢漱了口,又被領著去讀書,那蒙書元映早就翻了個爛,再如何都看不進去,他偷偷往長離那邊看,男人正襟危坐,提筆寫注,元映又悻悻撤回來,不好意思打擾他。
反倒是看起來專註在面前書籍的男人先開口問他:「無聊了?」
元映撥浪鼓似地搖了搖頭,看長離臉色似是比早上稍微好些,又輕輕探了過去:「你早上是不是有些生氣呀。」
長離抬頭看了他一眼,「為何這麼說?」
元映鼓了下臉頰,含糊道:「就……感覺啊。」
天知道他怎麼能從大狐狸天生的冷臉中看出他的情緒,反正就是感覺他當時的狀態有些不對,像是在不高興。
長離又不說話了,他把手上的書放下,視線落在元映身上,神色有些不明。
元映被他這麼看著也不覺得瘮得慌,反而乖乖挪了過去,隨男人將他從頭打量到尾。
臨近時,他不小心瞄到長離放在榻上的書卷,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重點是,新加的墨痕其實只有寥寥幾筆,他心底瞬時咯噔了下,抬眼去看長離的反應。
長離一直在看他,自然發現貓兒已經察覺到不對,可他表情仍是不變,語氣沉著冷靜:「不解釋下?」
莫名的,元映感覺到一種負罪感,但他轉念一想,明明是大狐狸自己胡亂切換時態,於是稍稍有了底氣,「……現在其實是兩千兩百年後。」
長離眼底微微泛起波瀾,不帶感情地評價道:「那可真是漫長。」
元映繼續鼓起勇氣:「因為一些事情,你現在的狀態有些不穩定。」
「嗯,我失憶了。」
「有時候會切換回兩千年前的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又往前推了兩百年。」元映邊說邊偷偷看長離的反應,看到男人臉色發沉,連忙補充道:「但我覺得也挺好的,我也想念這個時候的你。」
男人面色稍稍緩和,狀似隨意問:「為何想我?」
元映莫名有些緊張,努力想著該如何形容:「……現在的長離更溫柔……更體貼,脾氣也更好。」
實際上無論哪個時期男人對他都挺好,可能區別在於對待外人上,相比起動輒拿劍砍人的帝君長離,以及身份尊貴視外人如無物的青年長離,好像還真是少年長離脾氣更好。
元映說完又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描述非常恰當。
男人卻抓住他話中的潛台詞,眸色有些發冷:「這麼說後來的我對你都不如現在耐心?」
元映下意識地點了下頭,看到長離周身釋出寒意,又連忙搖頭,「沒有啦,是有原因的。」甫一說出口,他不由敲了下自己的笨腦袋,亂說什麼。
長離卻已站了起來,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說罷,他召出長劍,徒步走了出去。
元映感覺男人狀態有些不對,連忙穿上鞋匆匆去追。
索性長離並未走多遠,元映跟著他到了臨近的一處竹林,發現這裡多了一處以前沒有的小木屋。
眼見著男人氣勢洶洶地衝進木屋,元映來不及思考這木屋的奇怪之處,只能隨之踏了進去,剛進去他就被滿屋的寶光晃了眼睛,適應好一會兒才看清木屋裡一切陳設。
木屋裡不過一桌一椅一榻一櫃,但地板角落堆滿玉石原料,桌上還有數把雕刻用的工具,木柄圓滑光亮,顯然沒少使用,而桌上放著各種式樣形態的玉石貓兒,姿態神情活靈活現,似是不知在腦海中臨摹多少遍又雕刻多少遍。
元映看到時都有些吃驚,突然想起千年前長離送他的玉石貓兒和狐狸,可惜那時為了給他留訊,一併送了出去,看來那兩樣真是長離自己一刀一劃雕刻出來的,現在看到形制類似的玉石貓兒,他不禁有些懷念。
可下一秒,柜子那邊傳來的動靜又吸去他的心神。
他轉頭看去,長離不知在櫃中翻到了什麼,表情冷峻得有些恐怖。
他將裡面的東西全都翻出來扔到地上,其中大部分都是捲軸,有一支捲軸綁帶鬆散,長離丟擲的力氣有些大,甩在地上它就自己徐徐展開了來,露出一副用墨淺淡但又寫意傳神的人物畫來。
老實說,元映其實不是很能理解這時期的畫作,比如人物畫,這時期更強調傳神而非寫實,雖然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畫像上是青年時期的自己,但換作不熟悉的人來看,可能會覺得是一個長相十分抽象的男人。
元映不願再看,上前去扒拉哈士奇拆家似的長離,「好啦,別翻了,大狐狸。」
雖然他已經知道長離對自己的喜愛,但看到這麼一間全是他「手辦」的小木屋還是會有些害臊。
長離似是終於翻到自己想翻的東西,把它拿了出來,也不給元映看,只是語氣寒肅地道:「貓兒,我雖不知昨夜你同那人做了些什麼,但日後你一定得對他多加防備,他絕非君子之輩,是十足十的下流登徒子!」
元映沒反應過來,獃獃地「啊」了一聲。
長離也沒同他多解釋,長劍挽了個劍花,劍光極快地閃過,他手中那副畫作就被碎成無法拼湊的碎紙片。
弄完,他似是才注意到地上攤開的那副青年畫作,不由嗤之以鼻、面露不齒:「如此朝三暮四之輩,竟與我一體。」
「……」
元映後知後覺,大狐狸是不是誤以為這地上的畫作畫的是別人?
眼見著長劍微抬,又將毀掉一副某人的心血之作,元映忍著笑,喊了句「等一下」,長離寒著臉,向元映投去問詢的眼神。
元映彎下腰,將畫撿起來,一言難盡地瞄了一眼,然後擺在自己頭側,沖怒意上頭的男人道:「你覺得不覺得有些相像?」
大狐狸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像」
元映忍俊不禁,學著那畫的姿勢模仿了下,笑意盈盈地沖男人看去:「這下呢?」
倔狐:「……」
不肯承認,但是臉上已經泛起平日沒有的血色。
元映收好畫作,忍笑過去抱住某人,「笨狐狸!」
倔狐還是綳著臉,「畫者技術不行。」
「神似不就好啦。」
「……畫里的你是青年。」他又想到別的借口反駁。
元映鬆開他,眼珠往上看回憶了下,「之前好像是給你看過一次成年的模樣。」
「一次?」狐狸抓住了關鍵。
元映點頭,「我之前是九命貓,所以你替我找來血雲神芝化形那次,意外觸動我體內的妖力,就化成了成年體,那次我找了你好久,還躲開了好多人,才讓你成為第一個看到我化形的人呢!可惜很快就又變回幼年體。」
長離:「……」
突然有些懊悔。
為什麼他的記憶剛好斷在這,貓兒少年時期就如此好看,那他成年時的模樣……
長離默默看向剛剛被自己碎成紙屑的畫作,突然覺得他厭惡的後來的自己應該恢復后也會很厭惡現在的他。
但這又如何,當他深夜時看到少年身上那或輕或重的痕迹時,心底湧現的憤怒可不亞於想殺了另一個自己。明明貓兒還這麼小,他就被哄騙著做了如此腌臢的事。
長離眼底又閃過幾分濃重的自厭,被一直關注他的元映捕獲。
「又在想什麼呀,笨狐狸。」元映抱著他,親親熱熱地將臉貼在男人胸膛,軟軟地抬頭看他。
長離偏過頭,避開少年純摯的眼神:「沒什麼。」
元映抱著他像抱大熊一樣晃了晃,「才不是沒什麼,你在生氣,在煩悶。」
長離轉過頭來,看著像是全身心交付給他信賴他的少年,眸中閃過些許掙扎:「你會不會恨我,對你做出那麼過分的事?」
「過分……?」元映本來沒理解他所說的意思,看到長離或多或少在注意那些碎紙屑,聯繫他前面所說,突然心領神會,「什麼呀,這是我自願的啊!」
「因為喜歡大狐狸,才會跟大狐狸做這些事情。」
狐妖被他說得有些害羞,可他仍是有些不屑另一個自己所為:「可你還這麼小。」
「噗……笨狐狸!現在都兩千兩百年後啦!我不是六十多歲的小貓啦!」元映沒想到他糾結的點在這,他拉起長離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結,「我現在雖然是人族,但也是已經能夠成婚的年紀了哦。」
長離抬眸看他,「後來又發生什麼,為何你會從貓族變成人族?」
元映扁了扁嘴,不想把這些告訴少年時期的大狐狸,「沒有啦,就是想變就變,人族也挺好啊。」
長離卻沒有信,他垂下眼眸,銀睫輕微顫動:「是不是我後來失去了你?」
所以才會有這一櫃的畫作,滿屋的白玉貓兒,乃至整座後來仿製、到處都是法陣屏障的空桑學館。
元映輕輕抱住他,「都過去了。」
少年安撫的話語像是他貓形時的呼嚕聲,輕微但又緩慢治癒。
可被他抱住的男人,卻像是防線全面崩潰,單是想象失去貓兒的情景,就已無法遏制像從神魂深處蔓延開的絕望。大手綳出筋骨,緊緊攬住面前的少年,一滴淚墜落到地面。
「對不起。」
這句夾雜著哭聲的道歉只能是來自於兩千兩百年前,因為在漫長歲月里,早已有人將眼淚流干,留在被遺忘的時空里,無盡地守望不知何時能歸來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