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破碎（三）

「堯衡！」

無掙凡牢外，正愁眉苦臉和堯衡商議該如何對付濁息的虹霄眼見他猛的捂住心口，身形搖晃朝自己倒來，慌忙探身扶住，急切道，「堯衡，你怎麼了？」

「心，心口疼的厲害！」蒼白的臉上，俊美的五官完全扭曲在一處，大顆的汗珠落下，堯衡不得不半倚在虹霄肩頭，粗重的喘息。

「你有舊疾？」虹霄對堯衡知之甚少，此刻能想到的便是他素有舊疾，進入無掙凡牢後有所勞累，才會引的心口疼痛。

堯衡搖頭，「並未，我一向身體強壯，不知為何會如此。」

正在兩人疑惑萬分，不知這心口疼如何而來的時候，忽聽無掙凡牢中一聲巨響，如同雷神震怒山崩地裂。堯衡稍稍一怔，立刻想到是留在無掙凡牢中的辰瑤和五神出事了。

「辰瑤姑娘……」一旁的春姝被這一聲驚的好不容易聚在一處的魂魄分崩離析，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顫抖著對堯衡道，「她，她不會出事吧？」

「還愣著做什麼，快跟我進去救人啊！」虹霄幾乎是沖著堯衡和春姝嘶吼，轉身朝著無掙凡牢緊閉的大門跑去。這一聲，讓堯衡的心猛然停跳，他立刻明白方才那股無法忍受的巨痛因何而來。

原來是她，是她出事了！

這個念頭在堯衡心頭一閃而過，繼而緊隨虹霄的腳步，沖向無掙凡牢，只余春姝一人弱小無助眼淚汪汪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知所措。

但他們不知的是，無掙凡牢中傳來的這聲巨響並非只有他們三人聽到，整座小山海都因為這一聲巨響而變得沸騰起來。

「那，那是什麼聲音？」雪蘆之中，正在窗前悶坐的老闆娘雪肌心頭一顫，多年未曾出現的不祥之感湧上心頭，讓她立刻起身朝窗外張望。

「大事不妙啊！」缺了一條腿的方桌后，正雙眼微閉做老神仙狀的半仙猛然睜開眼，推開對面客人遞來的乾坤珠，留下一句「快逃」，便匆匆收拾行囊，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而在趕往無掙凡牢途中的酆易眉頭猛的一皺，最初且最壞的預想終究沒有逃過去。他加快揮動馬鞭，一行人在小路上絕塵而去。

無掙凡牢最底層。

「姑，姑娘，你……」

從昏迷中勉強睜開眼的不是神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周身纏繞著黑色濁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辰瑤！

此時此刻，化為人形的濁息在辰瑤身後安靜矗立，六條手臂向前伸展，將撐腰環抱懷中，就像一道原本就存在的影子，幾乎與辰瑤融為一體。原本叫囂奔涌的濁息在這一刻突然毫無預兆的安靜下來，彷彿被馴服的野獸般，伏於辰瑤身後。

不是神忽然覺得，辰瑤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一番仔細打量后，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在疑惑不解間，他注意到了辰瑤的雙眸！

本該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經被濁息侵蝕，暈染成了與濁息一般無二的墨色，掩蓋了眼中所有的光彩。不是神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之火也隨著這一眼徹底熄滅。

「完了！」一聲嘆息自不是神心底響起，原本他們還寄希望於辰瑤能解救即將被濁息吞噬的小山海，如今看來，在如此強大的濁息面前，即便是她也無法倖免，放眼七界，還有誰能救的了他們呢？

絕望比獵食的毒蛇更讓人難以忍受，不是神在心底重重嘆息一聲，做好了與無掙凡牢共存亡的準備。恍然間才發現，原來他早已將這裡當成了家。若沒了小山海，沒了這無掙凡牢，七界雖大，何處才是他們兄弟的容身之處？

念及至此，不是神不由的將目光投向其他四神。漫漫歲月，他們兄弟五人相互扶持相互鼓勵，這才存世至今，沒想到最後，還能葬在一處，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目光轉動，奔涌的濁息已經佔據了這一層的大半，不是神最後看向辰瑤，面上多了幾分複雜之色。就在這時，他的瞳孔猛然收縮，視野之中，辰瑤被濁息侵蝕的雙眸中多了一些其他顏色。細如髮絲的一縷白色拚命的與濁息對抗，幾經爭奪后，竟在眼眶中佔據了一隅之地！

「莫非，事情還有轉機？」再次升騰而起的希望讓不是神不再多想，掙扎著起身，沖辰瑤大聲喊道，「辰瑤姑娘，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辰瑤姑娘，當我聽說你的眼淚可以救治被濁息所傷之人時，就相信你是這世間唯一可以制衡濁息，救下一切生靈的救世主。辰瑤姑娘，想想小山海的百姓，想想即將被濁息吞噬的七界，你醒醒啊！」

一聲聲呼喊如同重鎚一般砸在辰瑤的耳膜之上，卻被拒之門外。被濁息封閉了無感的辰瑤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耳邊嗡嗡作響，連一個字也聽不清楚。但她心中始終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即便會被濁息所吞噬，也要在最後一刻想辦法救下大力神和慧心神，將五神送出無掙凡牢。

「還要掙扎嗎？」

心底忽的有沉悶無比的聲音響起，在這聲音開口的瞬間，辰瑤便生出一股無比嫌惡的煩躁感。可她卻無法從心中將那聲音驅趕出去，只聽那聲音繼續說道，「不要再掙扎了，投入我的懷抱吧！」

「該死的！」辰瑤咬牙切齒的暗想，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響。她試著攥緊拳頭，十根手指綿軟的如同被抽去了筋骨，只剩下皮肉無力的在身體兩側低垂著，「怎麼會這樣，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輕易認輸！」

想到了性命垂危的五神，想到了無掙凡牢外的堯衡，想到了昊靈院的師父們，辰瑤無端生出一股力量。丹田處孕育出的金丹與主人感同身受，外在的危險讓它強烈的躁動不安，繼而催生出一股神力，推動著辰瑤體|內的靈力朝著四經八脈急速而去，奮力衝撞著被濁息封住的五感。

倒在對面地上的不是神盯著辰瑤，看的目瞪口呆。暗黑色的濁息如一條條蛛網，在辰瑤勝雪的肌膚上蔓延遊走。頃刻間，那個明艷溫柔的女子便如從地獄爬出的鬼魅一般，俏麗的臉龐被數十道黑色細線分割的支離破碎，仿若一塊塊拼湊起來的臉皮，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