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事
低頭仔細看向手中的那份名單,似東皇鍾、崑崙鏡那樣的神器雖然不會出現在此列,但如裂空幡、九毒鼎之類的,還是有那麼十來件。
只是,一來辰瑤未曾親眼見過,不知是否合自己眼緣,二來更不知道它們的奧妙所在。即便可以第一個進入琅玥閣,只一炷香的時間,也難分出個高低上下。此刻辰瑤有心向四位師父討教,但以他們的性子,恐怕也不會如實相告,美其名曰不能壞了昊靈院規矩,落下口實。
「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萬般愁緒湧上心頭,辰瑤眼神放空,透過一抹碧色窗紗看向院中,一時間倒沒了主意。
一旁碧落見她又在出神,輕聲詢問,「小姐,你不是已經抽到了一號簽,還有什麼可愁的?」
「當然愁啊,」辰瑤雙手托腮,極認真的道,「打個比方,你明日一早就要嫁人了,可你卻不知道新郎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高矮胖瘦相貌如何更是一無所知,你愁不愁?」
聽她用婚假之事來打比方,碧落頓時羞的捂住臉,扭捏道,「哎呀,小姐你胡說什麼呢,碧落才不要嫁人!」說到此處,她忽的僵住,似是想到了什麼,滿臉震驚道,「小姐,莫不是幾位長老嫌你整日惹是生非沒個消停,急著將你嫁出去吧?」
「胡說!」辰瑤輕輕在碧落額頭點了一下,「你這小腦袋裡想的都是什麼。我愁的是,馬上就要進琅玥閣了,卻連裡面的法寶是圓是扁還沒見過,怎麼挑?」
碧落語塞,她只管照顧辰瑤的生活起居,於修鍊一道一竅不通,更從不多嘴。
「不行,我絕不能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運氣,得好好想個辦法了!」辰瑤眼珠一轉,滿面愁容掃去,露出一抹詭笑。碧落見了這笑不由一陣肝顫,「小姐,你可千萬別打什麼歪主意啊!這些日子四位長老三令五申,讓我好好看著你,不許你再闖禍。」
「你見過誰家的小丫頭管著小姐的?」辰瑤故意綳起臉,對著碧落一本正經道,「忘憂閣規矩第一條,小姐永遠是正確的!第二條,如果小姐錯了,請參照第一條!」
「小姐!」碧落不肯鬆口,苦口婆心的勸道,「小姐就算不心疼碧落,也要心疼心疼四位長老。為了小姐,平白吃了多少閑話,小姐你就忍心嗎?」
自家小姐向來吃軟不吃硬,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眼見辰瑤的腦袋漸漸垂下去,碧落心內安慰,以為是她醒悟了,不料再抬起頭時,辰瑤竟眼圈兒發紅,似有滿腹的委屈說不出。
「我以為你都知道的,」辰瑤雙臂交疊,將頭埋了下去,聲音中帶了三分哽咽,「他們嘴上稱我一聲師姐,背地裡生出多少髒心爛肺的鬼話來?編排我和青嵐師父也就算了,現在連院主和其他幾位師父也被牽扯進來,讓我於心何忍!」
見她痛定思痛的模樣,碧落也於心不忍,軟言安慰,「小姐既然知道,就該少闖些禍,也好堵住那些小人的嘴。」辰瑤抬手揉了揉眼角,「他們不服氣,我明白。不過是為著我搶了他們的風頭,卻沒幾分真本事罷了。」
碧落輕聲嘆息,心內酸楚。她自小陪伴辰瑤,深知她的性子。於院主和四位長老面前,辰瑤乖巧可愛。在同門面前,她清冷高傲。只有回到忘憂閣,辰瑤才能做自己。她會望月興嘆,也會自傷身世,更會因為別人的冷言冷語難過。
「小姐,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碧落都看在眼裡。修鍊之事我不懂,但院主和長老們都說過,小姐是奇才,他們怎麼會看錯?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可我就是想爭一口氣!」辰瑤猛的抬頭,雙眸中有堅毅之色隱隱浮動,「我想讓他們知道,我辰瑤不是廢物!我更想讓院主和長老們知道,他們沒有看錯!」
「小,小姐,你,你想怎麼做?」碧落心內感傷,不由陪著辰瑤一起落淚。心內浮起種種過往,碧落又心軟了,她艱難開口道,「刀山火海,碧落都願陪著小姐走一遭!」
人生寂寥,能得此忠僕,辰瑤甚是欣慰,「什麼刀山火海,我怎麼捨得你去?我不過是想先一步進入琅玥閣看看,選件趁手的法寶罷了。」碧落稍一躊躇,辰瑤已經握住她的手道,「我向你保證,這次絕不闖禍,若是沒有信守諾言,日後必定不得好……唔唔!」
誓言只說了一半,就被碧落捂住了嘴,嗔怪道,「小姐又胡說!」只是想到琅玥閣前有人把守,碧落又猶豫了,「小姐,琅玥閣守衛森嚴,就憑我們,真的進的去嗎?」辰瑤心中早有打算,沖著碧落狡黠一笑,壓低聲音道,「你家小姐自有妙計!」
待得夜色垂暮,將自己和碧落裹的一團漆黑,只漏出一對亮著異樣光彩的眼睛,辰瑤吹熄燭火,緊閉忘憂閣大門,爬上了牆頭。
一輪如糯米糰子一樣圓滾滾的月亮高懸在頭頂,將地面照的如同撒了一層雪白糖霜,辰瑤忍不住感嘆今日的運氣全都用在了抽籤上,此刻就算用了遁形咒也會被月光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來,暴露了行蹤。
提著一早就備下的食盒,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辰瑤輕輕一躍,悄無聲息的落在地面上,才站穩腳跟,身後緊跟著「噗通」一聲,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小,小姐!」轉頭看去,碧落正四仰八叉的倒在辰瑤身後,顯然摔的不輕。
「看我,怎麼把你忘了!」辰瑤連忙扶起碧落,主僕兩個一瘸一拐,專門挑了一條人少偏僻的小路朝琅玥閣走去。
黑暗之中,樹梢輕輕晃動,枝葉掩映下露出一張蒼白卻絕美的面龐。纖長的手指捏著玉色酒壺,淡淡的酒香溢散,在他周身氤氳出一圈水汽。嘴角微微上揚,似又被冰霜凍住,只有兩道目光追著那一雙鬼祟的身影而去。昊靈院規矩繁多,弟子們也都謹守本分,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唯有她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