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場
從岸谷新羅家出來后,大倉舒展了一下身體,回想自己這馬不停蹄的幾天,忍不住感慨了一下身為公務員的勞碌命。
目前來說,大倉的任務已經算是完成,如果她就此不管回隊里述職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樣一來,就出來的太宰君的命運會如何,可能就需要等待上面反覆博弈的結果。
保守派肯定是不甘心想要把人捉回去的,激進派也有可能為了以絕後患派殺手來刺殺,溫和派也許想保,但會出多大的力也說不清楚,尤其是現在人不在他們秘密安排的人那裡,雖然岸谷和塞爾提屬於沒有什麼陣營的平民,但畢竟是大倉安排的人,溫和派到底會有什麼想法也很難說。
塞爾提身為非人,武力值是不用擔心的,但她不可能時時刻刻保護太宰治的安全,而且大倉已經承諾可以讓太宰治白天「自由活動」,那麼自然會為他做必要的清掃工作。
總之還是太心軟。大倉在心裡吐槽自己為自己增添的工作量。
不過既然把人救出來了,就救人救到底,如果要讓一個小孩子時時龜縮在屋子裡見不得陽光,或者為自己的生存絞盡腦汁殫精竭慮,那樣不過是把他從一個牢籠轉移到另一個牢籠。
大倉從不完成這種半吊子的任務,要做就要做到盡善盡美。
要知道小孩子每天需要至少2小時以上的戶外活動,否則容易近視和長不高呢。
——
時隔兩天,大倉再一次來到了異能特務科的辦公室里。
她直接做前台提出了要見種田山頭火的要求。雖然沒有提前預約,但異能特務科這次不敢怠慢她,很快把她請到了會客室,然後請示上級去了。
大倉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感覺到門被推開了,她慢慢睜開了眼睛,看清楚進來的人後,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來的正是之前被她的異能力變小了的坂口少年,二頭身的小正太穿著洛麗塔風格的女僕裝,正紅著一張小臉,扭扭捏捏地端著茶水朝她走來。
因為沒有配到合適的眼鏡,「小女僕」的虛著眼朝前走,然後不出意外地絆了個跟頭。
大倉一手抄起飛上天的茶杯,讓茶水滴水不漏地落回杯子,一手把差點摔倒的「小女僕」提住了。
「異能特務科這道歉的方式倒是新穎。」大倉含著笑意開口道。
很顯然用這種半開玩笑的方式道歉,一是可以淡化之前窺探一名軍中強者的嚴重性,二來,也可以讓大倉看在坂口少年可憐兮兮的份兒上,幫他解除了異能。
「抱歉。」被放在地上的坂口蘿莉臉更紅了,聲音更是低得幾乎聽不見。
「剛才是意外,我並沒有發動異能力。」為了避免大倉誤會,坂口趕快又解釋道。
大倉點了點頭:「啊,我知道。」異能發動是有一定跡象的。
「幸虧你的異能力不是被動的呢。」不知想到了什麼,大倉隨口感嘆了一句。否則迎接這少年的,大概也會是個地獄吧。
「嗯。」坂口顯然也明白這一點,頗有點慶幸地點點頭。
大倉喝了坂口端來的茶,這件事就這麼揭過了。她站起身來,隨手取下門后不知誰掛著的長款風衣,包裹在了坂口蘿莉的身上,在坂口有些茫然的視線中,又把手指輕輕放在他的額頭。
——異能力「靈魂的喘息」
恢復身形的少年臉色爆紅,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奪門而逃。
——
大倉坐回沙發上,愜意地品著剛才「小女僕」端來的茶水。
不一會兒,種田長官終於推門而入。
「我說,你也別太欺負我的下屬了啊。」種田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不是很可愛嗎?」大倉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那倒也是。」
「拍照了嗎?」
「必須的。」
「回頭髮我一份。」
「內部機密,恕不外傳。」
「切。」
玩笑過後,種田問起了大倉的來意:「所以說,獵犬的副隊長,一再地登門,到底是有什麼指教呢?」
「不知道種田長官有沒有興趣來一次合作?」大倉坐直了身子,一臉真誠地說道。
「怎麼說?」種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我想把橫濱市內v組織的所有據點儘可能地清掃一遍。」
種田的表情頓住了:「所有?」
「嗯。」
「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為了震懾保守派,也為了讓激進派的人安心。」
「安心?」種田愈發嚴肅起來:「你要清理掉所有「人間失格」的實驗數據?」
「啊。」大倉淡淡地點頭。
種田沉吟片刻:「冒昧地問一句,「人間失格」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
大倉額頭青筋直冒:「我才19歲!」
「哦。」種田敷衍地點點頭,顯然是不信的。
大倉的拳頭又默默捏緊了。
大概是大倉怨念的眼神太濃烈,種田有點不好意思地乾咳一聲,轉移話題道:「你這樣做,等於是跟保守派撕破臉皮,激進派被迫接受這種留有隱患的結果想必也會心裡有疙瘩。因為你是獵犬的人,溫和派也不會給你太多幫助和庇護,所以你這樣做,是福地隊長的意思嗎?」
大倉撇過頭去,裝出一副叛逆屬下的樣子:「我做得到,不需要讓福地隊長為這種小事操心。」
種田心裡嘆了一口氣,這時候,他似乎又有點相信面前這個逞強的少女真的只有19歲了。
「你這樣做,會把自己置於很危險的境地。」種田好意提醒道。
大倉彷彿惱羞成怒了,紅著臉爭辯道:「我從不做半吊子的任務!這件事我管定了!你要不幫我,你等著你所有都屬下都回去吃奶吧!」
這就幾乎是在耍賴了。種田疲憊地嘆了口氣:「說吧,你要我怎麼幫忙。」
大倉伸出一隻手:「我還需要一張『倉』的協助搜查令。」
聽到是這麼容易的事,種田反倒鬆了一口氣,很痛快地簽發了行政令。
大倉抓過批條,怒氣沖沖走出了門外。
看著大倉走出門去,又等了一會兒,種田站起來,用自己的內線撥通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打給某個固定的公用電話亭的。鈴聲響了三聲后,被接起來,那邊傳來了一聲貓叫,就像是被野貓不小心碰到了一般。
種田自顧自地把剛剛發生的事對著電話描述了一遍。
對面又喵了一聲,彷彿在說了解了。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種田苦笑一聲,又把電話撥到了獵犬的總部。
電話很快被轉到了福地櫻痴那裡,種田向福地說明了前因後果,又適時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電話那頭的福地表示知道了,跟他道了謝,也掛斷了電話。
打完了兩個電話后,種田又在原地轉了兩圈,總覺得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但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又徘徊了一會兒后,種田也離開了會客室。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會客室的通風口又傳來了細微的動靜。
變成了三四歲的小女孩大倉,揉了揉自己發紅的膝蓋,嘟囔了一句「種田這禿子真是磨嘰。」然後像只小貓般,靈巧地從通風口原路返回了。
原來剛才大倉,假裝熱血上頭的少女從房間門口離開后,避開監控,迅速完成了變身,又從通風口返回了會客室。
她之所以回來,是為了驗證種田是否會按照她的設想通知她想通知的人。
事實證明,熱心的種田長官沒有讓她失望,兩通電話都打了。
通知了夏目漱石,夏目大佬結合森鷗外那邊的信息,肯定能猜到這是自己的誠意。畢竟之前才表明了結盟的意向,回過頭卻擅自安排了太宰的去處,有點截胡的嫌疑。為了打消盟友的疑慮,乾脆和其他兩派都撕破臉,這樣的決心相信夏目大佬能看得到。
另一方面,福地櫻痴見到有機會讓大倉的處境更加險惡,肯定會推波助瀾,並以此為由頭完全孤立架空她。
這樣做一是讓福地對自己更放心,二來,也給了福地一個聯繫激進派的理由,畢竟得力下屬突然打臉保守和激進兩派,福地為了證明這完全是下屬自作主張,也為了安撫和平衡各派系,主動付出利益,聯繫激進派合作是完全有可能的。這樣一來,也為推動與謝野晶子的出獄做好了鋪墊。
果然也如大倉所料,她剛剛走出異能特務科沒多久,就接到了福地櫻痴的電話。
「小燁子你一定要那麼做嗎?」
「對不起,隊長,任務做個半吊子,有違我做事的信念。」大倉一臉誠懇地對著電話那頭道歉。
福地嘆了一口氣:「小燁子,你要知道,我們獵犬是爪牙,是利器,向來是不會站隊的。一旦表現出了某種傾向,就會很危險。」
大倉沉默了很久,裝作十分掙扎猶豫的樣子,最後,她咬著牙說道:「隊長,請原諒我的任性。事情過後,我會回來領罰的,但要我答應了那個孩子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福地也沉吟了許久,終於答應道:「既然小燁子你堅持的話。但你要明白,這是你個人的行動,獵犬不會提供任何幫助。」
大倉感激涕零地掛斷了電話。
事情到目前為止,基本都在大倉的預料之內。接下來要做的事也很簡單,不過是順藤摸瓜而已。
在救太宰出那個基地的時候,她幾乎沒有驚動任何人,對方從發現人不見,到做出反應,是需要一定時間的,短短一天,並不能讓一個主要的據點完成數據銷毀和轉移。
大倉首先去了趟武裝偵探社,說明了前因後果,以個人的名義下了委託。
以福澤的性格,當然是容不下v這種邪惡機構存在的,何況他們本身就有過節。
本來想逼逼幾句的名偵探江戶川少年,在看到了大倉燁子捏起的「從兩歲開始再教育」的鐵拳后,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因為之前有過一次合作,之後的事情不過是前面的簡單重複。
大倉首先搗毀了救出太宰的那個基地,抓住主要人物,交給井端的人。
井端不斷生成井,神探酒井戶負責進入井,江戶川則在井外整理信息。
很快就發現了第二個,第三個據點。
因為江戶川在井端組織內部,安全方面並不需要太擔心,福澤後來也加入了外勤任務。
這樣一來,搗毀窩點的效率又快上了許多。
為了防止組織v將數據和樣本轉移,大倉不眠不休地奔襲了三天三夜,其中不乏遇上各種強度的戰鬥,都被她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有時候為了求快,不惜以傷換傷。
就這樣,三天過後,整個橫濱地下都震動了。
v組織19個主要據點全毀,多年來積累的數據和樣本損耗殆盡,元氣大傷,剩下的殘黨灰溜溜地撤出了橫濱,一時不敢靠近。
自此,獵犬副隊「血荊棘女王」的威名再度響徹里世界。
——
這天,一個普通而日常的早上,岸谷新羅在早餐后,神清氣爽地向寄宿在他家裡的小鬼宣布:「從今天起,你可以出門了!不到晚上別給我回來聽明白了嗎?」
太宰愣了愣,下意識地問了句:「那燁子......」還沒說完,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閉上了嘴。
新羅一臉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沒死。」說完他又想到了什麼,面色有些發白地發出了塞爾提式的感嘆:「警察真是太可怕了!」
為了儘早享受二人世界,新羅一刻都不願耽誤地把太宰趕出了家門。
太宰站在門口,被清晨的陽光刺地眯了一下眼,一時竟有點不知道該去哪裡。
無所事事的日常,自由自在的一天,太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被給予了如此奢侈的東西,以至於膽怯地在門口躊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邁出了第一步。
他腳步輕快地走到街對面的便利店,充滿好奇心地打量了每一個商品,選了很久才選中一個口味看上去很暗黑的蟹味兒冰棒。明明只值一百日元的東西,他卻堅持要刷銀行卡。
簽單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在簽名欄寫下了卡主的名字——大倉燁子。
簽完后他立馬感到不滿意,好像這裡也寫歪了一點,那裡的筆畫也沒連接起來。
他耍賴想讓店員給他重新列印一張小票,當然遭到了店員的無情拒絕。
走出店門的時候,他又把簽名小票對著陽光看了看,眯起眼笑了笑,然後折好揣進了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