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三天時間，隨便拍照

「是！」少尉軍官低下頭，雙手緊貼褲腿兩側，聲音依舊很大。

緊接著，他轉過身，目光依次掃過眼前的士兵，頭微抬，「叫人把這附近清理乾淨，動作快！」

龍言看著少尉軍官的背影，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拇指伸出，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

少尉軍官的左肩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然後帶著疑惑的心情轉過了身。

他看著龍言，眼中帶著疑問。

「請問……」

「嘭！！」

少尉軍官話又一次沒說完。

迎接他的，是在他眼前無限放大的拳頭。

這次他不光頭撇了過去，整個人還倒在了地上。

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滑落、滴落在他的胸口，量只多不少。

大島由美似乎是被嚇到了，整個人輕輕抖了一下。

但除此之外，她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任何行動。

那四名士兵也被嚇了一跳，背著步槍，低著頭，站在原地不動，呼吸聲都不敢太大。

反應過來的少尉軍官以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了起來，喉結蠕動，把血水和掉下來的牙齒一股腦的全部咽了下去。

龍言低眉看著他，右手鬆開，語氣平靜，「我有讓你清理街道嗎？」

「沒、沒有！」少尉軍官再一次九十度鞠躬，「我馬上去通知他們！」

語畢，他再次轉身，看著自己面前的四名士兵，說話有些漏風，「你們幾個，趕快通知下去，記者團拍照，任何人不準打擾！」

「是！」

五人很快分開，向著其他日軍所在的方向快步跑去。

周圍的士兵又動了起來。

待他們走遠，大島由美轉頭看向龍言，眉頭微蹙，「你這是……」

「三天，這期間我跟著你們，你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三天之後，我會帶人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膠捲和稿件銷毀。」龍言頭也不轉，「知道該怎麼做嗎？」

「知道。」大島由美深呼吸，「謝謝你，夏目君。」

「別謝我，你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不知道。」

「我明白。」大島由美點點頭，拿著相機、二話不說就往前走，將自己看到的全部拍下來。

「男性青年？出來！八嘎！」

「我不是士兵！我不是士兵！」

「……」

不遠處，幾名日本兵強闖進房屋，將兩名男子強行拖了出來。

士兵說的是日語，那兩名男子說的是中文。

那兩名男子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四肢纖細，臉頰凹陷，身形如紙，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下去。

矗立在這裡的建築，與其說是「房屋」，倒不如說只是幾片木頭和幾塊磚瓦壘起來的、連遮風擋雨都成問題的地方。

「救命！！！」

看到那兩名男子臉上帶著的稚嫩，大島由美按下快門鍵將這一幕拍下，隨後快步上前，「你們在幹什麼？！」

看到來人，士兵一腳踩在男子的胸口上，微微低頭，回應道：「這是長官的命令，我們在搜查藏在城裡的華國士兵！」

「行，我知道了。」大島由美拿著照相機的手開始用力，然後又默默的退了回去，繼續拍照。仟仟尛哾

在這期間，再沒有士兵上前阻止。

時間過得很快。

不多時，龍言看到城門外多了個小黑點。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外面堆成山的屍體。

龍言能夠看到的，大島由美同樣也能看到。

她來到龍言身旁，目光落在遠處，小聲道：「他們過來了。」

「嗯，我看見了。」

兩人並排站在路邊，身上穿的都是風衣，手臂上還戴著袖章，放在這一片區尤為醒目。

車子一共有兩輛，城門口值守的士兵檢查完通行證后便放行。

比起城外，城內、特別是城門附近位置，地面坑坑窪窪，道路情況慘不忍睹，車輛行駛速度可以用龜速形容。

龍言和大島由美離城門已經很近，即使是這樣，車輛從城門口來到他們面前，也足足用了好幾十秒。

終於，車子停了下來，一名看起來四十歲左右、身穿西裝的男子率先打開車門、從後座走出。

他身形偏胖，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髮際線后移嚴重，所以龍言嚴重懷疑他的實際年齡。

「大島小姐，好久不見。」男子來到大島由美面前，彎腰鞠了一躬，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當然，他說的是日語。

緊接著，他看向龍言，「這位是？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啊，請問您是哪家報社的記者？」

龍言微微躬身，「我叫夏目和人，是由美小姐的未婚夫，在大使館工作，由美小姐找我來，也是希望諸位這次的工作能夠順利進行。」

「原來如此。」男子點點頭，然後再次彎下腰，「我叫小林實，請多多關照！」

「請多多關照！」

「夏目君，上海一別，沒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你。」

龍言話音剛落，車門接二連三的打開。

他轉過頭，循聲望去。

說話的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身穿深色西裝，身材偏瘦，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

讀賣新聞社的記者西里龍夫，今年七月份在上海，就經濟問題，對龍言和明樓進行過一場採訪。

距離兩人上次相見，只過去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原來是西里君。」龍言裝作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你我這麼有緣，等改天有時間，我一定要請西里君好好喝一杯。」

小林實看了看龍言，又看了看西里龍夫，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西里君在上海就見過夏目君？沒想到二位還有這樣的緣分。」

說話間，車內又下來三名男子。

他們年齡差不多，看起來都是三十歲左右，身材中等，都穿著深色西裝。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戴眼鏡。

「夏目君，我給你介紹一下，手島貴知，金澤光一，藤野正樹。」西里龍夫右手五指併攏，分別指向三人：

「夏目君，大島小姐，你們沒坐車來嗎？坐我們的車一起走吧。」

大島由美側過身，指向前方，「西里君，我是這樣想的，這條路直通我們住的地方，我們可以沿著這條路採訪、拍攝，將南京城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大家，你們的意見呢？」

「確實。」藤野正樹掃過四周，伸手抬了抬眼鏡，不苟言笑，「我們走路過去吧，在車上反而視線不好。」

「可以。」

……

龍言回到大使館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半。

除了早上的那頓飯、拍攝中途喝了點水之外，他肚子里再沒有任何東西。

大使館廚房剩餘的食物也不多，廚師重新開灶，把剩餘的菜炒成一碗，龍言盛了一大碗米飯，三兩下解決，然後回到了房間。

他有些艱難的將衣服脫下、掛到衣架上，坐在床沿，低頭看著手臂上的傷口。

紗布沒粘好，開了一半，傷口周圍有些紅腫，皮膚溫度略高，火辣辣的感覺比起白天已經消散許多。

但他現在肋骨隱隱作痛，頭上還起了個大包。

『你真的打算讓那些記者把照片帶出南京嗎？』

冷不丁的，龍言又聽到了夏目和人的聲音。

「嗯。」龍言隨意應了一聲，重新將紗布粘好。

『如果照片送出去了，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至少日軍在這裡的行為能夠有所收斂。」

『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辦法完全忽視國內和國外的輿論譴責。」

「咔——」

龍言話說完的下一秒，房間的大門被打開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腳步聲。

龍言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這是醫生給你開的葯，記得按時吃。」身穿軍裝的夏目賢人走上前，將一個小藥瓶和一張紙條放在床頭櫃：

「另外，我聽說有記者在城裡拍照。」

「我有我的考慮，你放心，那些照片他們帶不走。」龍言低著頭，「如果沒有別的事，請你離開，以後來我的房間敲門，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聽到龍言這句話，夏目賢人眉頭皺了起來，「你這兩天到底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