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

宴會定得急，就在兩日後。

想來是東府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然也不能如此著急，多半就是那兩姐妹鬧出的事。

「柿兒，這兩日忙嗎？」

「忙啊，忙死了，我忙著教我的那些姐姐妹妹們怎麼保護自己呢！」

柿兒說起這事就很生氣的樣子，叉著腰道，「那些個臭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動手動腳！」

王熙鳳被她給逗樂了，「柿兒，我們開的是青樓，不是其他別的什麼，只要不是強迫，你且放鬆些吧。」

清風樓現在走的是賣藝不賣身的路子，但也不只是表演才藝，若有看對眼的，想睡便睡，王熙鳳給她們最大的自由。

她沒有強迫過女子，會進那種地方的多是走投無路的，王熙鳳也願意給她們幫助，來投奔的慢慢也就多了，人一多，好姑娘自然也多了。

好姑娘多，客人就多，生意也算是做大了。

但生意做大之後，事兒也跟著就多起來，幾乎每日都會碰上鬧事的，但好在柿兒脾氣火爆，還算鎮得住場子。

「我知道了，我就是怕她們吃虧嘛，找我有什麼事？」

「這兩天晚上，清風樓讓柳湘蓮幫你看著，你去寧國府一趟，看看那兩人在做什麼。」

王熙鳳說完就見柿兒嘿嘿嘿地笑，笑得好不怪異。

「偷看嗎？我喜歡的。」

王熙鳳差點翻白眼，沒多說。

誰知道還沒等第二天，甚至沒到子時，柿兒就回來了。

「姑娘……」

王熙鳳睡得晚，坐在桌前練字靜心。

「你這是怎麼了？」

柿兒滿臉通紅，有些驚訝又有些嫌棄。

王熙鳳腦子轉了轉，大概懂了，想來是看到了什麼私密事情。

「姑娘幹嘛讓我去看這些啊，我……我只想自戳雙目！」

這話王熙鳳倒是不太理解了，「你先時不是在青樓待過的嗎？我當你見過。」

起初她還覺得這柿兒恐怕不是完璧之身呢，但後來才發現柿兒比自己想象中的單純。

「我不過待了一段時間師兄就來救我了，我又沒做過那樣的事。」

柿兒的臉還紅撲撲的，全身都透露著不高興。

王熙鳳笑笑，「看也看了，吃虧的也不是你，說說，簡單說說就行。」

說完她又哄了兩句，「這馬上要過年了，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真的啊，多大？」

「自然是你以前沒拿過的那麼大。」

柿兒歡喜不已，但說起那兩人的事，似乎還是難以啟齒的。

「你都不知道，他們好噁心哦，就那賈府大老爺，和她們兩姐妹，兩姐妹呢！」

「這樣的事不是兩個人的事嗎？」

「而且……而且那大老爺還把……把那東西塞人嘴裡，咦……好噁心啊！」

說到此處，王熙鳳的臉也白了白，先前那人在外面如此亂來，而後又回家碰自己，這可不就是噁心嗎？

「我知道了，你休息去吧。」

柿兒正說得起勁突然被她冷冷的聲音嚇了一跳，哦了一聲便下去了。

鳳姐一夜未眠。

兩日後，王熙鳳打扮得光鮮亮麗再一次進了賈府。

此次人多，大抵是為了能讓大家放得開，幾乎京城適齡男女都被請了來。

名義上人是李紈請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是為了給寧國府蓉大爺挑媳婦。

故而個個也都爭奇鬥豔，一時間，臘梅園裡好不熱鬧。

王熙鳳走在這閉著眼都能來去自如的石板路上，面帶著微笑，心底卻是一片寒涼。

柿兒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來到這樣的大院子，不由得好奇，偷偷四處張望著。

「柿兒，你別東張西望，像做賊似的，若是讓那些姑娘太太們看見了，要說是姑娘不約束下人。」

平兒實在看不下去，好心提醒她。

柿兒連忙收了視線，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給王熙鳳丟臉，尤其是在這種熱鬧的場合。

誰知王熙鳳渾不在意，說：「無事，大大方方看，別主動去招惹別人就是了，若是有人招惹了你，你先來同我說一聲，我教你如何做。」

王熙鳳此舉純粹是因為怕柿兒誤傷。

柿兒聽了她的話高高興興地應了，就又開始四處打量起來，還要去跟平兒交談。

沒一會兒三人便來到了臘梅園中。

「鳳姐姐你來了！感覺好久沒見你了。」

探春迎上來，十分熱情。

隨後又聽一個小丫頭大喊，「鳳姐姐！你不是說帶著馬家哥哥來看我的嗎？湘雲等你好久，你一直都沒有來。」

史湘雲還是像先前一樣活潑，也不顧這麼多人在，幾步就跑了過來。

「你慢點，仔細一會兒摔了。」

王熙鳳順著聲音尋過去，就見史湘雲的二嬸站在那處，似是擔心地看著史湘雲，語氣里都是寵溺，但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假。

他旁邊站著尤氏，尤氏旁邊那兩個明艷的女子，正是尤二姐和尤三姐。

只是輕輕地掃了一眼，王熙鳳便把注意力給收了回來。

「你馬家哥哥最近太忙了，等他得了空我們一同去看你。」

「這可就說好了，你可不許騙我！」

王熙鳳摸她頭，「騙你做什麼？」

周圍人多，王熙鳳幾乎都能叫出名字來，那些人的事情就像走馬燈在她腦海里一一晃過，恍如隔世。

也真是隔世。

倏忽間，她望見角落竹林後有一抹水紅色身影。

「探春妹妹，你帶著湘雲玩一會兒，我有點事情晚點過來尋你們。」

「好！」探春鄭重點了點頭，雖看著可愛，但儼然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鳳姐往常並沒有與她這般親近過，沖她笑笑，這才帶著兩個丫頭離開了人群。

左右大家似乎都談得熱鬧，想來也不在意她有沒有打招呼。

她自己就更不在意了，遠離了這些人才好。

王熙鳳先是假意四處轉轉，而後才趁著人不注意時，繞到了那竹林的後頭。

冬日裡很多植物都脫了葉子，只這竹子茂密，擋了人群。

竹林後有一個長長的石凳，秦可卿就坐在上頭，身邊也沒個丫鬟跟著。

鳳姐假裝嚇了一跳，而後對她微微頷首以示招呼。

秦可卿同樣點頭算是回應。

「平兒柿兒，你們先去外頭玩會兒，別走太遠，讓我同這位姐姐在此處躲會兒懶。」

兩個丫頭應下便走了，美名其曰玩兒，但是兩人都明白王熙鳳是想讓她們放風。

王熙鳳這時才看向秦可卿，「姐姐也是不想在外面與她們寒暄的？」

秦可卿看著對人冷清，但其實性子是最純善的，鳳姐了解她，於是裝得天真與她搭話。

她大抵是不想搭理，但是又不好意思不理，於是開口，「只是不太熟悉，所以到此處坐坐。」

聽到她溫柔的聲音，王熙鳳險些落下淚來，她前世朋友不多，秦可卿算是一個可以說體己話的人。

只可惜秦可卿遇了那樣的事，走得早，還是自己一手將她送走的，思及此便更覺肝腸寸斷，此時再見大家卻都還如此年輕。

「姐姐，我叫王熙鳳，姐姐如何稱呼。」

「我姓秦，名可卿。」

「秦姐姐。」王熙鳳笑得開心，實則心中百轉千回，「秦姐姐，你知道今日這聚會是為了什麼？」

秦可卿愣了一下，顯然是知道的，但是她卻搖了搖頭，「為什麼？」

王熙鳳趁機湊得她近了一些，小聲道：「我聽說啊，是為了給寧國府蓉大爺娶媳婦兒呢。」

她這話說完，就肉眼可見地看到秦可卿臉紅了紅，想來是接觸過了。

鳳姐心中暗自著急，繼續誇張道：「秦姐姐可千萬別嫁過去，那蓉大爺壞得很。」

「此話怎講？」

王熙鳳裝腔作勢地四處張望了一下，說得比方才更小聲，幾乎咬著秦可卿的耳朵。

「若是正經說親哪有這麼著急又這麼大張旗鼓的，那是寧國府里出了事兒呢。」

看到秦可卿吃驚的表情，王熙鳳的心定了定，繼續道：「你知道珍大爺的太太吧，她有兩個妹妹貌美如仙，今兒個也來了，她們兩人都想嫁給蓉大爺，都已經那個……」

王熙鳳十分羞怯地按了按大拇指，「而且是兩姐妹都……」

「噓！」秦可卿臉都白了，捂住鳳姐的嘴說道，「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可不興胡說。」

鳳姐搖頭很認真道：「我發誓，我絕沒有胡說，要不然叫我不得好死，這府中上下都知道，而且還不止這個呢！」

「我聽說真正急著說親的原因是那兩姐妹和珍大爺也有了關係！」

王熙鳳表情十分誇張，「秦姐姐，你說說，這樣的地方，嫁過去要如何自處啊，誰要嫁誰嫁，反正我是不會嫁。」

「你也不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