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發
「王姑娘,方才成衣店選的,店家送的髮帶,借花獻佛了。」
「生辰吉樂。」
若是往常,這樣的東西馬文才定拿不出手,況且還是店家所贈,可現在形勢所迫,有總比沒有好。
雖說給過玉佩,但當時終究心不誠,此時卻是真心祝福她。
不管怎麼樣,他走到街上看到的那些場景,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告訴自己,這裡已經不是他從前所待的地方,而面前這個女子,或許是他唯一的希望。
王熙鳳見到那水紅色髮帶愣了愣,忽而又想起賈璉來,除了剛成婚的兩年給自己用心帶過禮物,後來的那些年呢?
後來她竟完全不記得有那樣的事了,只要自己生辰時有他陪著便是心滿意足了。
說起來她也是一步步看著賈璉冷落自己的,總想著就快好了,卻一步步將自己推入深淵。
那時他也會問自己想要什麼,當時還自欺欺人,覺他體貼,如今想來,不過是對自己不上心了而已。
好的事,終難長久,不若及時行樂。
鳳姐雙手將髮帶接過,仔細端詳片刻又抬頭看向馬文才。
「多謝馬公子,馬公子可否幫我繫上?」
馬文才一怔,這姑娘難道不知男子幫女子梳頭代表何意嗎?
還是說這個年代的規矩不同?
他送這東西本就有些逾矩了,她怎麼都不在意?
見王熙鳳旁邊的平兒也沒什麼反應,想著此處沒外人,馬文才天不怕地不怕,接過髮帶應了下來。
殊不知平兒並不是沒意見,只不過得了王熙鳳的話,只管聽令罷了。
馬文才伸手將王熙鳳頭上的珠釵首飾都取下,她那如墨青絲瞬間披散,鳳姐頭髮烏黑順滑,散開的時候還能聞到淡淡的梔子花香。
他尚未娶妻,也從未幫女子挽過發,只能按照自己印象中的那些女子,為王熙鳳挽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平髻,粉色髮帶纏繞其間,倒是少了些笨重多了些靈活。
先時王熙鳳總梳時下流行的未出閣女子的垂鬟分肖髻,如今換了這雙平髻,倒是更加俏皮,只是配上她那有些柔媚的丹鳳眼,顯得有點狡黠。
馬文才腦子裡頓時想到狐狸精三字,心中一凜,忙將這心思趕走了。
不過這髮帶確實也適合她,馬文才心裡想著,又拿了桌上方才放下的一隻珠釵,正打算添在她的頭上,就聽得一聲大喝,「你們在幹什麼?」
王子奇突然出現,驚得馬文才手抖了下,差點摔了珠釵。
「你給我過來!」他語氣兇狠彷彿說話對象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痛恨之人。
更令馬文才驚訝的是,王熙鳳在聽到自己父親的如此呵斥之時竟一點委屈的表情也沒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起身準備去王子奇的身邊。
「王姑娘。」馬文才擔心地喚了一聲。
王熙鳳轉頭看他一眼,朱唇輕啟,「無事。」
聲音很小,小到連王子奇都沒能聽得清,他臉上怒容更甚,目光陰沉地看著兩人。
王熙鳳走上前去,拂身正準備行禮,「父親……」
突然,啪的一聲,王子奇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你還要點臉嗎?」
頓時,整個屋子裡的人都愣了一下,事情發生得太快,大家都未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等王熙鳳感覺到疼痛時,馬文才已經衝到了她的跟前,看著她臉上的紅印,皺眉關心道:「王姑娘,你沒事吧?」
「沒……」王熙鳳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這是她前後兩世第一次挨打,心比臉痛多了。
王子奇見馬文才居然還敢碰王熙鳳,上前直接掀開了他。
「滾開!」
馬文才一時不慎,被他推得一個踉蹌,險些撞到門上。
「父親,不知道女兒做錯了什麼,您要這樣對女兒?」王熙鳳雖說是質問,但是言語里都是麻木。
誰知王子奇冷哼一聲,看了看他二人,說道:「你還真是不知廉恥,野男人都敢往家裡帶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和你娘放在眼裡?」
馬文才皺眉,知道他說的那個野男人多半就是自己,想著大抵是剛才自己幫王姑娘弄頭髮被誤會了,王姑娘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怎麼也不該讓她被誤會。
思及此,馬文才連忙上前作揖,「王老爺,您誤會了。」
「呸!」王子奇啐了他一口,硬生生地把馬文才接下來想說的話給堵了回去。
「你算哪根蔥,你知道我們王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嗎?就憑你,想勾丨引我的女兒,你也配?」
「父親,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王熙鳳直直地盯著王子奇,居然對此時怒火中燒的王子奇半點懼意也無。
王子奇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是臉都氣紅了。
「我不想同你多說,今日便讓這人滾,我當這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你再如此不知廉恥,若是擾了你姑母的……」
鳳姐冷冷開口,打斷了王子奇的話,「不可能,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做不來以德報怨的事。」
「你還好意思說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們孤男寡女到那鍾靈山上去做什麼?你要我打斷你的腿你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王子奇又嫌惡地看了一旁的馬文才一眼,「趁事情還沒有鬧大,明日我便送信去京城讓你姑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你也別出門了,在家裡安心待嫁吧……」
「不!父親,我與馬公子情投意合,今生非他不嫁!您要是逼我,我就只好絞了頭髮去山上當姑子了。」
此話一出,屋子裡又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