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浪者哼笑一聲,也沒有睜眼,保持著在沙發上平躺的姿勢,似有似無的輕蔑傳遞出來:
「真是好笑,平白闖他人安眠之地的是你,而質問我身份的也是你。一點規矩都不懂嗎?試問,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到這裡的。」
里包恩聽聞居然有幾秒鐘的沉默,平日里因為過去成人時留下的幾近傳說的事迹,各界人士對他的尊敬並不會因為變成嬰兒之身而減弱,哪怕用這脆弱而無力的身軀也足以擔任世界最強殺手的名號。
並沒有識破他身份的孩童們,也常常會因他的外表流露出憐惜、喜愛的神情,從來不會為難他。
這種感覺到是久違了——爭鋒相對、直言不諱。
里包恩故意捏起聲音:「你在問什麼?我只是個嬰兒什麼都不知道哦~」
「至於身份,我現在是綱吉的家庭教師,作為家庭教師,我對他接觸的人稍微有些了解是正常的事吧?」
半真不假的話,但後面那句應該是真的。
流浪者心裡默默想著,他沒有在這個世界惹出事端的想法,對方率先表露自己的身份也算是一種示好。
他扶著沙發背坐起身,神情懶散撇了一眼現在依舊站在窗檯邊的里包恩。
若是自己出手傷人不能敵對方,擋住的窗口也就是擋住了他的退路,若是自己的實力大過對方,里包恩也能第一時間從窗口離去。
是有意識站在處於對自己的有利地位,還是僅僅為了遮掩對方矮小身軀帶來的恥辱?
流浪者的眼尾有一抹紅,放在別人身上,那必是水光灧瀲,嫵媚撩人,但他看人總是帶著似有似無的輕蔑,好在真的沒有什麼惡意存留其中,讓人生不出厭惡之情。
「家庭教師?你嗎?你能教他什麼?如何站著用奶瓶吃奶嗎?如果是這個倒是真的適合他。」
流浪者嗤笑的說道。
里包恩面容依舊冷靜,似乎在看一個孩童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一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對著流浪者笑了,忽視了對方嘲諷,奶聲奶氣的聲音居然有些低沉:「按照禮貌,在我表達身份后,你是不是也應該說明自己的身份。」
沒完沒了。
流浪者有些煩躁的嘆出一口氣:「一個路過的流浪人,問完滿意了嗎,沒什麼事你快回去吧,那柔弱的小寵物半夜被噩夢嚇醒看不見你,此刻說不定還在哭呢。」
里包恩聽聞,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神閃動了一下,嘴角一勾好似發現了什麼,但又很快隱藏了下去,低著頭沒有掩飾自己煩躁的流浪者並沒有發覺。
里包恩:「你身上的衣服,看樣式是修驗者的著裝,但其衣物華麗程度卻是無人可比,難不成你是逃出來的?可我沒有受到過類似的情報。」
流浪者終於沒有了耐心,他從沙發上起身,雙腳落在地上向里包恩走過來,從寬大的衣袖中掏著什麼。
里包恩帽檐的變色龍見此,乖巧的爬行到里包恩的手邊,若有不對,瞬間化作武器,保護主人。
「小嬰兒,我不管你是真的出於家庭教師的職責,還是對過家家上癮,你應該學會點到為止,這個問題別在問下去了。」流浪者語氣淡淡。
他從袖口中拿出一個有著黃色包裝紙的糖果放在小嬰兒的手上。
「快回家去吧。再問下去,對你,對你的學生,都沒有好處。」流浪者平淡的吐露出這句話,相較於之前的嘲諷,此刻的平淡聲音才更讓人心驚,里包恩知道,對方是認真的。
真實身份不能說出來嗎。
有趣。
里包恩將糖果拿在手心,笑了一下:「這是給我的賄賂?」
流浪者敲了敲窗沿,示意對方快點離開,抬頭一笑有些惡劣:「不,這是給你弟子給我解悶的獎勵。」
堂堂十代目候補,在流浪者這裡存在的意義只有逗笑嗎?
怎麼可能讓你這麼輕鬆如願。
里包恩壓低了帽檐,沒有再出聲詢問什麼,轉頭跳了下去。
他可是知道的,他的弟子身上擁有的,能周圍人不由自主被吸引的魅力。
不知道未來你還能不能輕鬆說出這種話。
「里包恩,你去哪兒了!半夜起來你居然不見了。」綱吉頂著比白天更雜亂的頭髮,滿臉沒有一絲睡意,盤腿坐在床上,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沒什麼。」里包恩將手中的糖果扔到了綱吉的手中。
綱吉手忙腳亂的接住,看著糖果一臉茫然而警惕:「這是你新的整人道具嗎?」
里包恩換上睡衣,躺在自己吊床上,嘴角帶笑沒有理人。
綱吉攥著糖果,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里包恩半夜出去給他帶回來一顆糖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靈光一閃,他驟然抬頭,臉上帶著驚喜證明著自己的想法:「是剛剛,救了我的少年給的嗎?」
里包恩沒有回話,鼻尖吐著一個碩大的鼻涕泡儼然已經睡了過去,房間里充斥對方獨特的呼嚕聲。
這沒有打消綱吉的喜悅,雖然只是一顆糖,但很少能從別人那裡得到善意的他還是忍不住笑了。
他將糖果壓在枕頭低下,小心翼翼的藏起來。
「十代目,要一起回家嗎?」獄寺一臉殷切的看著綱吉,好像能一起回家這件事是給他的無上喜悅和獎勵,手上動作也很快,已經拿住了綱吉的書包帶子就要往自己身上背。
「今天...我還有事去別的地方,抱歉,我先走了!」綱吉捏著自己的書包,低著頭似有歉意和不安,但還是勉強說出,對著獄寺鞠躬后連忙從後門跑出去。
頗為急切。
獄寺伸出手掌想要去抓十代目的肩膀,卻撈了個空,一臉震驚的看著綱吉消失的背影:「難不成...十代目有了新的左右手!?」
這個猜想,如同晴天霹靂,讓人僵硬在原地如同白色雕像般僵硬不動。
「將自己的部下留在教室里,這可不是一個好首領有的作為。」里包恩坐在綱吉頭上,看著眼前熟悉的道路,和聽著耳邊急切奔跑后產生的呼吸聲,聽不出喜怒的提醒著。
不出意外,綱吉是要去找那個少年。
說實話,他並不意外,對於綱吉來說,什麼十代目,什麼彭格列家族都是遙遠的傳說,還沒有什麼實感,這會讓綱吉在未來吃虧的,不過現在...
沒有帶惡意,沒有任何目的接近的流浪者少年,更讓綱吉所期待,長達數年獨自一人的寂寞終於有了傾訴之地讓他興奮。
「明天我會跟獄寺君道歉的!」綱吉氣喘吁吁回應里包恩的話。
「你為什麼又過來了。」流浪者坐在沙發上,手掌一合將手中的雜誌合攏,看見綱吉扒在門框上,不掩興奮,也帶著不安,猶豫徘徊在門口。
他是覺得那沒有掩飾的腳步聲他是聽不見嗎?
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流浪者心情怪異的想。
「昨天你沒吃東西,今天我想給你帶過來點。」綱吉聽見流浪者不解的聲音,連忙站定在門口,匆忙解釋著。
手中提著一個塑料袋,食物的香味從裡面散開。
流浪者看看袋子,看看綱吉:「你對任何一個人都這麼天真嗎?」
他的家庭教師大半夜過來探尋他的身份,他的學生大白天沒有帶武器大咧咧出現在門口,臉上帶著傻笑似乎能跟他說上話,便興奮不已。
「前幾天教訓沒有吃夠嗎?從這裡走,你是想再被搶劫一次嗎?」流浪者不悅的說道。
綱吉一開始還因為對方低沉的斥責而失落的站在原地,垂著頭一言不發,聽到最後一句話,這才抬頭一臉堅定;「因為你在這裡。」
這是信任自己絕對會救對方?
哪裡來的自信。
流浪者有些無力,不知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感覺。
被全心全意的信任,不假思索的依賴。
他忍不住看了眼對方肩膀上的小嬰兒,眼裡似有詢問:這是你的學生?
里包恩轉過頭,平靜的臉下可能帶著跟流浪者如出一轍的無奈。
「進來吧。」流浪者說。
綱吉點頭,非常自然的坐在沙發上,從手中的袋子里掏出飯糰放在流浪者手上。
流浪者輕笑一聲,又恢復了以前那帶著輕蔑神情,漫不經心的模樣,一手撐著側臉,一手捏著飯糰:「這次又是為了什麼感謝我。」
綱吉猶豫了一下,流浪者理所當然的,因為被感謝所以才得到綱吉禮物的想法讓他心臟有種被捏緊后的不痛快感。
「昨晚你幫我趕走吉娃娃?」綱吉遲疑道。
流浪者發覺身邊的少年情緒低落,頓了一下,似有疑惑,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問。
他開口嘲諷:「因為吉娃娃感謝我,你是把自己放在和吉娃娃一個水準上,還是不如它?居然把自己跟狗比較,一般人可做不出來這種事。」
綱吉紅著臉:「真的很可怕啊!」
手中捏著飯糰的包裝紙,好像在糾結著什麼。
流浪者本不打算再理會這莫名對他產生好感的少年,解開飯糰的包裝紙低頭咬了一口。
他的身體自然不需要食物的補給,不過品嘗百味,也算是一種樂趣。
「並不只是感謝,我只是不想斷開跟你的關係...」綱吉突然出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