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切膚之痛
嬴政立刻沉了臉色，道：「曾祖這是何意？」
不滿地哼了一聲，老秦王沉聲道：「怎麼，現在肯聽了？」
嬴政追問道：「王上意欲何為？」
一向只稱呼秦王為曾祖的嬴政竟說出王上二字，可見是真生氣了。
「冷靜下來，聽寡人把話說完。」老秦王一點不要急地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嬴政眉頭緊皺，直挺挺站在中間就是不過去。
老秦王也不逼他，緩緩道：「你以為寡人天生就是無情無感的寡恩薄情之人？」
嬴政沒有回答。
老秦王繼續說道：「當年寡人也曾愛過一名女子，很愛很愛，不惜忤逆母親，冷落王后，力排眾議封她為妃。」
回想起當初的情意，老秦王的眼中也帶上了笑意，可是很快就消失了。
「寡人原以為可以和她白頭偕老，可是，可是她竟是行刺的刺客！但即使如此，寡人也捨不得殺她，而是求母親將她幽禁宮中，之後幾十年未曾見面。你以為這就是故事的結局了嗎？不，寡人終在幾十年後無她再次相見，然後寡人親自下令殺了她！」
「為何？」
「因為只要她存在一天，寡人就肯定會心軟。先前是宣太后一直壓著，寡人就算是有心也不會妄動。可是宣太后老了，她擔心自己百年之後寡人會忍不住重新想起她的好，所以勸說寡人殺了她。」
「……你真的殺了她？」
「是，寡人親眼看著她喝下毒藥，毒發身亡。做王，做秦國的王，就要有一顆狼心，他的心也只能屬於秦國！」
嬴政聽後幾乎站不住，嘴唇微微顫抖著，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你，做了什麼？」
閉了閉眼睛，老秦王轉過頭不去看嬴政通紅的雙眼，道：「等下，你就會知道了。」
「你做了什麼？！」嬴政再次發問，低沉的聲音下是壓抑的瘋狂。
老秦王冷冷道：「今天的宴會，衛滄怕是回不來了。」
嬴政頓時色變，起身就要往外走。
老秦王卻再度說道：「寡人聽聞有人想要獻給衛滄美女，還貼心地準備了能讓他接受美人的葯。寡人便順水推舟，幫了他們一把，將葯換成了毒。很利落的毒藥，他不會受苦的，你可以放心。」
嬴政一時幾乎忘記了呼吸，踉蹌著往後退了半步，怔了好半天才道：「阿滄……」
看到嬴政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老秦王心有不忍，道：「現在這個時辰，想必都已塵埃落定，政兒，節哀。」
……死了？
阿滄死了？
他的阿滄死了……
曾祖說，他的阿滄已經死了。
嬴政只覺得心中一片茫然，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只聽到秦王說他的阿滄死了。
可是阿滄出宮之前答應過，會一直等著自己去找他，他怎麼可能死了？
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嬴政像個摸不著方向的孩子一樣，靠著宮殿的大門慢慢坐了下來。
一向冷峻而嚴厲的人，如今竟如此失態。
他想到昨天和阿滄的對話，是他自己勸阿滄去參加宴會的，這一切，竟然都是他自己促成的……
抬頭看著滿殿的輝煌，明亮溫暖的燈火。為何眼前一片黑暗，身邊滿是寒意？
不，阿滄說過一定會等自己出宮去找他的。
他要去找阿滄！
緊緊抓住最後心中堅持的最後一根稻草，嬴政踉踉蹌蹌地扶著殿門站了起來。
老秦王沒有再阻攔他，侍衛們悄然退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剛剛踏出殿門，嬴政便覺得喉間湧上腥甜，嘔出一口朱紅，染紅了台階。
「阿政——」
恍惚間好似聽到了阿滄的聲音，嬴政只覺得時遠時近，聽不真切。
「阿政！」
聲音再度響起，一雙熟悉的手扶住了他的身體，嬴政終於回過神來，盯著眼前的人，猛然將其狠狠摟入懷中。
柳滄被勒得發疼，但嬴政現在的情況很不好，他不敢推開對方，只能回抱回去，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
老秦王看到安然無恙的柳滄很是吃驚，他這次的布局很是周密，對方竟能躲過去。
只要柳滄喝下美人獻的酒，就一定活不下來。
難道他不曾對貴族們精挑細選的美人動任何心思？
老秦王算無遺策，卻不想柳滄竟然一點也不動心，沒有進到局中。
這個結局雖然意外，也算是達到了他最想達到的目的。整理了一下衣袍，老秦王帶人離開了大殿，將這裡留給兩人獨處。
柳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這麼給嬴政抱著，輕聲問道：「阿政怎麼……」
話問到一半就問不下去了，因為柳滄感覺到自己的肩膀濕了。
阿政，他哭了。
柳滄怔住了，心好像被人撕碎一般疼痛，口中喃喃道：「阿政，不痛了，不痛了，阿政……」
「你怎麼不快點來，讓朕等這麼久？」聲聲撫慰之下，嬴政沙啞著聲音，話中竟帶上了一絲委屈。
「我，我不知道你在等我，對不起……」柳滄心疼得不行，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溜出宴會。
嬴政將頭抬了起來，看著柳滄的眼睛道：「你沒喝那杯酒？」
柳滄問：「什麼酒？」
嬴政道：「那個女人給你的酒。」
「女人？」柳滄反應過來道：「哦，你說她啊，身上塗了一堆脂粉，太難聞了，我不想喝就沒喝。阿政你怎麼知道的？」
「他們沒逼你喝？」
「有，我不高興，就翻牆偷跑回來了。」說到這裡，柳滄頓了一下，小心瞄了一眼嬴政的臉色，生怕他不高興。
因為昨天嬴政說過希望他可以去結交那些人的，現在他偷跑出來，肯定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以後不準去了，朕再也不讓你走了！」嬴政一把將人抱了起來，快步向寢殿走去。
路上的宮人紛紛投來探究疑惑的視線，嬴政什麼也不管了，他現在只想帶著人回去。
將殿中服侍的宮人全部趕出去，嬴政抱著人直接來到內室，摁在軟塌上伸手去扯他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