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岐山郡
深夜，鳳鳴君府邸。
放下手中的筆，柳滄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終於批改完最後一本文書，整個腦袋都有些暈暈乎乎的，如果現在有個枕頭，他一定閉眼就睡著。
同樣熬夜處理公文的李瑤看著柳滄眼底深深的烏色，很是心疼。
為臣者，要為君主憂慮。
「公子，這一個月來你實在是太辛苦了，不如休假幾日？」李瑤勸道。
他原本也很擔心老氏族會從中作梗，這一個月來都是和柳滄一起加班加點地督促工程。
不想直到現在一切皆是風平浪靜，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左右這段時間以來各項工程都已經上了軌道，休息幾日也無妨。
時時刻刻緊繃著，反倒是容易傷害自己身體，得不償失。
知道李瑤的關心，但是看了看自己案几上堆積如山的文書，柳滄還是搖了搖頭道：「現在事情還很多，我放心不下。」
李瑤便道：「來岐山縣也有一段時間了，臣也選了一些吏上來，他們雖說能力不是一等一的，但處理一些小事還是錯錯有餘。公子若是願意，臣將部分事務分給他們，這樣咱們身上的擔子也輕一些，公子也有時間可以休息了。」
作為上位者，柳滄也知道治理一方之地不能僅靠自己，這樣遲早會被壓垮。
重用人才，並掌控人才，也是為君之道。
想到這裡，柳滄同意了李瑤的建議：「好吧，那就交給你去安排吧。」
李瑤回道：「諾。」
「夜深了，我讓人送你回去吧。」伸了伸懶腰，柳滄也撐不住了。
「多謝公子，臣自行回去便可。」
「也好，你是武將出身，尋常人也奈何不了。」
「若真有不長眼的，臣也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哈哈，你退下吧。」
「臣告退。」
好不容易得到了休息的機會，柳滄在府邸里睡了個天昏地暗，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終於醒來。
府邸里服侍的宮人見柳滄終於醒來，紛紛鬆了一口氣。
柳滄沉睡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久到讓他們擔心。但是這又是柳滄難得的休息時間，他們不忍叫醒他，只能一直在傍邊提心弔膽地等著。
「我又沒死，這副表情作甚？」翻了個身，柳滄懶懶地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宮人驚恐道：「公子，好好的，這話可不興說呀。」
哪有人說自己死的？實在太不吉利了。
一半的臉掩藏在寬大的寢衣袖子下，柳滄睡意朦朧的聲音從底下傳來，模糊不清，「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公子，先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吧。」宮人彎著腰，輕聲說道。
睡了一整天，腹中空空，確實是有些餓了。
可是他又實在不想起床。
宮人看出了柳滄難得的任性，便提議道：「不如小人將晚食拿到床邊來給公子用？」
這個辦法不錯，一點也不想動的柳滄很快同意了。
宮人出去后，端著布巾和溫水的侍女魚貫而入，服侍柳滄簡單洗澡一番。
而後晚食也很快的端了上來。這些晚食早已經準備好了，因為不知道柳滄什麼時候醒來，就一直放在廚房裡溫著，現在要吃直接端過來就行。
秦時，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般下午四時左右便開始吃晚食。
柳滄醒過來時已經很晚了，晚食也熱了好幾回。要是再多熱幾次就不能端上來食用，得重新做了。
「您要是再晚些醒，這頓可就不是晡食，而是暮食了。」宮人們一邊擺放各種菜肴，一邊與柳滄說笑道。
因為柳滄為人溫和，相處起來很是平易近人，因而宮人們在他面前也總是會放鬆一些。
柳滄笑了笑，問道：「你們可曾用過飯？」
宮人回答：「已經用過了。」
柳滄又道：「若是餓了，可與我一同用餐，這麼多菜，我也吃不了多少。」
知道柳滄的好意，但宮人還是誠惶誠恐道：「多謝公子，奴婢不敢！」
「這裡沒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都是在秦宮服侍多年的宮人，柳滄對他們還是很照顧的。他們不願意，柳滄也不逼迫。這個封建階級森嚴的時代，作為宮人謹慎做事才是保命符，若是因他「縱容」而忘乎所以，那也就離死亡不遠了。這不是柳滄所能輕易改變的，他不動這些宮人，不代表別人不會動。
簡單吃了幾口后，柳滄就吃不下去了，也許是這些日子太過勞累，他反而沒什麼胃口，現在只想好好睡覺。
放下筷子，柳滄將只動過一些的飯菜賞賜給宮人們。
這個時候的肉食是很珍貴的，只有貴族才可以日常食用，平民百姓在節日慶典的時候才能吃到。包括宮人們也是如此，並沒有因為在宮中服侍貴人就可以經常食用肉食。
因而宮人們很是感激。
他們與普通民眾一樣，基本上一日只有兩餐。
第一頓飯叫朝食，又叫饔。相當於上午九點左右，又稱食時。
第二頓飯叫晡食，又叫飧，相當於下午四點左右。
只有主人賞賜，才能多吃一頓飯。又或者自己有錢，飢餓之時去買一些食物填一下肚子。
連續在府中躺了兩天後，柳滄頭痛身體痛，哪裡都痛。
果然生命在於運動，躺多了什麼毛病都出來了。
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他決定起來透透氣。
可是起來以後要幹什麼呢？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士大夫們平常也就是喝個茶、彈個琴、讀個書或者結伴出去踏青狩獵之類，用來打發時間。
柳滄不喜歡喝茶，彈琴也是一般般，在小爺的教導下勉強不會五音不全。至於讀書，諸子百家的學說雖是十分豐富，可是看多了也十分枯燥，又沒有什麼有趣的話本。而結伴踏青什麼的，王翦大哥他們現在也不在，他要和誰去踏青？
嗯……
深思熟慮之後，柳滄決定去軍營看看王翦他們！
王翦跟著柳滄來到封地，不僅僅是作為輔佐的親臣，也有正式的職位。
太子嬴政親封他為郡尉，掌管岐山一帶駐軍。
哦，對了，忘了說，在咸陽批准修建道路的工程后，為了能夠使得這個貧窮的地方發展起來，太子與秦王商議，將岐山和周圍的三個縣合起來成為一個新的郡。
如今郡守職位空缺，便由郡尉王翦暫且兼任。
先秦的官員很多都是上馬可征戰沙場，提筆可安邦定國，因而兼任文職對王翦來說並不算難事。
只是這麼一來，事情就多了，王翦這一個月來也是忙的抽不開身。
算一算，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十天了。
天蒙蒙亮，柳滄就起了身，親自下廚準備了滿滿一籃子的肉餅和蒸餅。
接著又換了一身普通的衣裳，提著食籃子就獨自騎馬出城去了軍營。
郊外。
前來軍營的路上柳滄看到了不少推著或者提著東西的百姓，他們都要前往一個地方。
而那個地方就是現在正在修建的道路。
為了這條路，官府徵調了大量的民夫，從而解決了許多人空有力氣而找不到活計賺錢的問題。也算是提高了百姓的收入。
百姓有錢了，就會想去買東西。
而這些人，就是準備前往道路修建之地的小商販。其中也有一些是普通百姓，想要將自己製作的東西，或者是家裡多出的東西前往售賣，好補貼家用。
秦國重耕戰而輕商，但這些交易行為對封地的發展是有用的，因而柳滄沒有同意部分官吏想要驅趕這些人的提議。
商鞅變法，鼓勵耕戰，不僅限制商人的發展，也限制人們從事其他職業。
對於後世之人來說，這很約束，很「不自由」。
可是超越時代看問題的行為是很愚蠢的。
在一個還有奴隸制的時代，你能有機會脫離底層，看到上升的空間，已經是很仁慈的了。
若是在山東六國，一輩子也就是那樣了。當初孟嘗君田文因為有人嘲笑他身材瘦小，就屠殺了一個縣的人，事後並沒有受到任何追究，這難道「仁慈」嗎？
因為柳滄對商人的寬容，有些遠見的大商人主動上門拜訪。提出他們願意出資幫助建路，只要將來郡里有什麼生意柳滄可以多關照關照。
天下熙攘，皆為利往。
無奸不商，無利不往。柳滄不是三歲小孩，如何看不出這些商人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