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論是誰,請敲門
可恨天公不作美,就連感懷的時間也不願意留給我一分。
就在我不禁茫然時,房門便被突如其來地擰開了。
不過說是擰開,倒不如說是直接將整個門給摘了下來。就像是撥開一片礙事的蛛網。
鉸鏈被扭斷時發出的刺耳聲響,遍布裂縫的門板,被深深烙上手指形狀的把手。以及,與這暴力性的一幕格格不入的,那風輕雲淡的手掌。
這一切無不在彰顯著一個事實:想必,這隻看起來白凈又普通的手想要摘下我的腦袋也是毫不費力吧。
沒準還得注意不要像捏爛一枚熟爛了的葡萄那樣,給我不小心弄壞了。
「完蛋」,空白的大腦只浮現出這兩個字,黑壓壓地罩在心頭。
手的主人像是丟棄一件垃圾一樣將只剩半塊的門板隨意地丟在牆角。
備受摧折的門板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咚!」。
如一柄重鎚敲打在心房之上,令我心跳如擂鼓。
而此時的我早已躲在床后,一陣心悸,蜷縮著身體不敢動彈。
還好我反應快,在他還在嘗試著轉動把手時就躲在了這裡,勉勉強強打了個時間差,這才沒被發現。
而我也因此沒能見到門外那個人的長相。
但說實話現在的我也沒心思去在意其外貌如何這種事了。
剛才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轉了兩下把手發現門被上了鎖打不開,就直接把門給拆了嗎?
什麼鬼啊?這怎麼看也不像是正常人類所能擁有的力量吧。
再加上之前那些不同尋常的事,難不成我是掉到不同的世界里了?
的確有這種可能,但穿越不一般都是會有解釋世界觀的角色嗎。
為什麼到我這裡,不僅沒有貼心的神明大人來給我一個說法,甚至還給我整失憶了啊?
那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是玄幻還是奇幻,又或者是武俠?
不對,那是依照我原世界的文明而生的幻想世界。這個世界可未必會遵循那些。
可惡,想像不出來。總之,可以從這個房間裝修上確定的是這個世界至少有接近現代的科技水準。
那個頂燈雖然沒能找到開關,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電燈。也就證明:在這個世界里,電力應該已經被普及了。
如果不去考慮那些我不認識的花紋與圖案,僅從傢具的做工來說,也與現代工業產物十分相似。
至於個體戰鬥力……從剛才那個沒能來及看到臉的傢伙的表現來看,至少身體強度要超出原世界人類極限的十幾倍。
而最強能達到什麼程度,現在還無法確定。
我控制著因恐懼而顫抖的身體,極力避免發出聲響而被人發現。可呼吸卻越發粗重,逐漸變得用上雙手也難以掩擋。
而腦內正如電光般竄過無數的思緒。
各種想法與猜測在一瞬間不斷地碰撞,激起了無數的火花,想要找出一條能解決當下現狀的辦法。
在短暫卻緊湊的思考過後,一切都指向了一個結果
——沒救了。
不管這個世界是何種修鍊體系,都得我走得出這個房間才有資格去考慮。
而現在,我的身體素質也就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水平,而且還不穩定、時好時壞。
要想能對抗那怪物般的力量就必須從這個房間逃出去,而想要逃離此處卻又必須擁有能對抗他的力量。
陷入死結了。
想要尋得一條生路,最後卻只發現了眼前只有絕路。
不,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所有穿越者必備的那個——金手指。
呵,這個還是算了吧。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哪會有那種好運。
如果真的那麼順利,我也就不會失憶,更不會現在縮在這個小角落裡了。
一瞬間的絕望,令我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從指縫裡漏出了一縷極輕的喘息。
發現自己疏忽大意了的我,用比之前更大的力量,竭力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已經太晚了。
「找到你了!」身後傳來了一道迫切的聲音,透著不加掩飾的喜悅。
可在我耳中。這份愉悅反而顯得更加詭異、恐怖。
我拚命地想要扭過身去。可我之前為了藏身而縮作一團,結果現在這種彆扭的姿勢反而讓我難以轉過身去。
結果就是——不等我直面他,便已被抱了個結結實實。
眼前只有些許金色的毛髮,現在的我一定滿臉驚恐吧。
身體本能地收緊肌肉,想要在最後反抗一番。
然後我很快就領悟了一句話,何謂「蚍蜉撼樹不自量」。
他為「巨樹」,我為「蚍蜉」。
就像是察覺到我在無謂地抵抗,他輕輕地挪動幾下手臂,便將我的力量導向了空處。
除了最開始的那一瞬間有極為短暫的角力,之後不管我怎麼發力,都如泥牛入海。
這算什麼,化勁嗎?我苦笑著。
而且他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又是怎麼回事,是障眼法還是瞬移?又或者說,只是單純的速度快,或者我太羸弱了而已?
但無論如何,這一刻我理解了:從一開始,我就不存在抵禦的機會——我們的能力之間,存在著無法通過思考或決心來彌補的天塹。
不由得我心頭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其實也沒什麼意義了,在被近身的瞬間我的命運就早已註定,更何況是像現在這樣已經被完全鎖死了呢?
這等神速,這般怪力,還有不知哪種武術。
他想料理掉我,不是再簡單不過了嗎。
不過現在想來,我有什麼理由非得像這樣垂死掙扎呢?
雖然之前還一直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但真的到了這一刻,似乎反而有一些釋然。
好吧,反正我也早已死去,你這又是何必再把我從墳墓里拉出來折騰走這一遭呢?
讓死者安息,就此長眠,或許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說實話,我也累了……
不過,這個世界有「神」嗎?還是會在意啊……
我慢慢合上眼瞼,垂下了手臂。
就像無數將死之人那樣,靜靜等候新的長眠的到來。
在我的感知中,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到就算有走馬燈也該結束的漫長時間。(不過我「失憶」了,大概連走馬燈也不會有吧。)
但我腦中所設想的肋骨折斷,內臟破裂,軀幹被勒斷的悲慘死相併沒有到來。
雖然能感到一直在被某人緊緊地抱住,但卻完全沒感到痛苦。
不,倒也不是完全沒痛苦,我似乎就快要窒息了……
雖然也聽說過人在劇痛下會腦子會自動遮斷痛覺,防止人因為劇痛而喪失做出正確的判斷的能力,以博取存活的機會。
但我想我現在所面對的應該不是那種情況,身體沒感受到一絲痛苦,怎麼也不像是受傷了的樣子。
不管再怎麼不解,我也確實安然無恙、完完整整地站在這裡。
儘管不熟悉新的身體,但這一點還是能明白的。
怎麼回事?難道他其實並不想傷害我?
而且好像還有些不知從哪裡來的奇怪聲音?
為了確認現狀並尋找聲音的來源,我怯怯地眯起一條縫。
當我將注意力從自身轉向外界的時候,我瞬間就呆愣住了。
剛才那個氣勢洶洶的男人,對,沒錯就是他,現在正在抱著我號啕大哭中。
一邊哭還一邊嘟囔著什麼:「啊啊,終於……」「真的太好了,能再次……」
說實話,我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每次講到重要部分就會被他的嗚咽聲掩蓋。
但有一點我明白了——我,好像誤解他了,還誤解得很嚴重。
一種極致的尷尬驟然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