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皇上的另類罪己詔
雖然看出了時俞所說的並非真話,可景衡卻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
那目光里有揶揄、有戲謔、更有似乎能洞察一切的銳利,但唯獨沒有絲毫擔憂和防備。
時俞被看的心頭一噎,這是在明晃晃地告訴自己,她還不配被他放在眼裡?
好吧,她好像的確還不配。
景衡想弄死聶昭易,或許還要動動手指,掃除一些麻煩。但若是想弄死自己,只怕隨便吩咐一聲,就有的是人磨刀霍霍。
「督主,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朕就先回大殿了。」時俞開口道。
沒有忽略眼前人臉上,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無奈,景衡抬頭看向陰沉的天空,「皇上覺得今日天氣如何?」
「還來?」這是又想幹啥?
見時俞皺眉,景衡悠悠道:「比起上朝,皇上不是更喜歡呆在這太廟嗎?」
時俞搖了搖頭,「可朕覺得,督主這一次詢問,一定不是為了讓朕得償所願。」
「為何?」
「因為……」時俞看著景衡,「督主品性高尚,又怎麼可能會有成人之美這麼惡劣的缺點!」
撲通一聲。
時俞身後,好不容易磕完頭走過來的小夏子,聽到這話左腳絆右腳直接摔在了地上。
老天爺啊,皇上這馬屁拍的,給人一種命不久矣的感覺!
因著小夏子這五體投地的打岔,景衡倒也沒了什麼心情繼續天氣的話題。
只是在離開太廟的時候,一臉品性高尚地告訴時俞:
近來的早朝有些無聊,勞煩皇上寫個罪己詔,明日宣讀一番。
說話時的語氣,輕鬆的彷彿只是買早餐時,讓攤主在煎餅果子里多加個蛋。
並且時俞合理懷疑,剛才若是沒有被小夏子打斷,正常的對話流程極有可能是:
皇上覺得今日天氣如何?
不好,陰沉沉的。
那勞煩皇上寫個罪己詔,檢討檢討!
……
翌日,早朝。
皇宮之中本來就沒多少秘密,就算太廟也是如此。
時俞要宣讀罪己詔的消息,已經在朝臣中傳開了。
對此,朝臣紛紛詫異,然後表示:無所謂,不想聽。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過是一些誠惶誠恐的場面話。
當然了,其中也不乏那麼一兩個特殊的。
一眾腦袋瓜子們剛剛平身站好,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冒頭了。
「微臣聽說皇上已經深知自己的過錯,今日要宣讀罪己詔,不知現在可否開始?」
時俞看了看說話的官員,約莫二十來歲,生的倒是還算俊朗,只是一張臉就跟被四書五經夾過一般,透著一股子板正。
「這位愛卿是?」
沈清石臉色一僵,「皇上這是裝作不認識微臣?」
時俞又認真看了看對方,確定了自己上朝的這幾天,並沒有見過他。
「微臣,翰林學士,沈清石。」沈清石一字一句地開口。
「哦,原來是沈愛卿。」時俞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皇上記起來了?」一旁,景衡打量著時俞的表情開口。
「並沒有。」時俞老老實實地搖頭,「朕只是礙於面子,裝了裝。」
沈清石黑了臉,不顧尊卑的瞪了時俞一眼。
一瞬間,時俞感受到了原主記憶里一道熟悉的視線,原來是他!
在原主記憶里,近半年來的早朝,總能感覺到有人在瞪她,那股子不滿十分強烈,然而……原主緊張的一直沒敢去看是誰。
敢情就是這位沈大人!
沈清石絲毫不覺得時俞是真的不記得自己,只當作她在轉移話題。
挺了挺本就筆直的脊背開口:「微臣斗膽,皇上莫不是沒有寫出罪己詔,所以在這兒拖延時間?」
「沈大人這可就冤枉朕了,既然是督主的建議,朕又怎麼可能不聽。」
說著,時俞扭頭看向景衡。
「督主放心,朕昨晚頭懸樑,錐刺股,進行了深刻反省了,洋洋洒洒上萬字,簡直字字泣血。」
「哦?」景衡來了幾分興趣,「皇上確定?」
還頭懸樑錐刺股,若換作以前的聶時俞他倒說不定會相信,可眼前人,他倒覺得,對方能應付個幾百字便不錯了。
「確定!」時俞堅定點頭,「不過為了不耽誤督主和朝臣們的時間,朕又嘔心瀝血的凝鍊了一下,最後真是一針見血,字字珠璣。」
言語間的自豪感,彷彿下一刻都忍不住要為自己落淚鼓掌。
原本並不感興趣的朝臣們聽到這話,也忍不住好奇起來。
景衡同樣來了幾分興趣,「皇上說說看。」
時俞嚴肅地站起身,看著在場的朝臣們,一聲長嘆。
「朕懶,朕饞,朕不愛運動;朕悔,朕改,朕痛徹心扉。」
這一次,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沉默了許久之後,看著已經坐下去的時俞,許多人還遲遲沒能回過神來,這就沒了?
不對,這算是哪門子的罪己詔?
就連景衡,一時之間也未能回過神。
等到反應過來時,陡然笑出了聲,「皇上是覺得,臣如此好糊弄?」
一句話,頃刻間若陰雲蔽日,整個宣德殿內陡然生寒,不少人後背開始發涼。
唯獨時俞,真誠的表情不變,「督主明鑒,這當真是朕辛苦提煉出來的,絕沒有任何敷衍之意,而且朕可以保證,所有的過錯皆來自於此。」
「譬如?」
「譬如早朝遲到,是懶得起床,言官撞柱,是懶於政務,太廟烤肉,是饞蟲上腦,還有因為不愛運動,朕昨夜上桿稱,發現胖了三斤!」
朝臣:「……」胖了三斤也算是過錯?不對!皇上在太廟烤肉的傳言居然是真的!
插科打諢的話語,透著滿滿不知死活的意味,可卻如春風融雪,奇迹般地讓整個大殿之中的氣氛緩和了起來。
剛才噤若寒蟬的朝臣們,心頭也突然放鬆下來。
景衡看著時俞,第一次認真審視著她。
能言善辯,語出驚人,看似插科打諢,但是卻又識趣的交代了一些過錯,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更重要的是,剛才自己刻意散出的幾分威壓,被她就這麼消解了。
聶時俞到底是突然變了脾氣秉性,還是……往日裡面藏的太深?
景衡眸光微眯,他雖愛看幾方爭鬥,可卻也沒有愚蠢到真的能夠放縱猛虎長大。
所以,聶時俞會是那隻猛虎嗎?
隨手端起一旁的茶杯,看似淡定喝茶,可景衡眼神依舊直勾勾地落在時俞身上,絲毫沒有遮掩自己周身溢出的殺意。
站在時俞身後的小夏子已經嚇得快要魂飛魄散。
可時俞卻彷彿渾然未覺,一臉疑惑地開口:「督主一直看著朕做什麼?」
「皇上!」小夏子聲音低的發顫,拚命給自家皇上暗示。
皇上難道沒感覺到嗎,督主這分明是想殺人的表情,皇上快道歉啊!
時俞看了看眼睛快眨抽風的小夏子,終於,恍然大悟。
「朕明白了,督主莫不是在垂涎朕的美色!」
「噗……」
景衡一口茶水嗆住,從未當眾失儀過的督主大人,就這麼噴了自己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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