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A四下！

聞言，莉亞恍然大悟。

難怪從找到城堡到現在，這裡的天一直沒亮過。現在想來，估計那天出事時也並非真的在夜晚。

「其實在一開始，結界內還是有正常日夜交替的。」雷溫眼帘微垂，聲音低沉地道，「但隨著芬里爾大人越來越封閉自己，白天也變得越來越短，到現在，黑夜已經持續一個多月了。」

莉亞聽后蹙起眉：「越來越封閉自己？」

「嗯。這種封閉跟之前受恨意與詛咒驅使時不一樣，那時候芬里爾大人心中起碼還有對克魯夫的仇恨，會為了復仇而行動。可是如今，連仇恨也沒了，芬里爾大人心中什麼都沒有了。」

莉亞不由得怔住。

黑狼其實原是與科威頓王國接壤的一個小國——沃爾夫岡王國——的第一王子。

距今五十年前，科威頓前任國王克魯夫為製造侵略沃爾夫岡王國的借口，設計暗殺了沃爾夫岡大部分王室成員，屠殺了沃爾夫岡王都的大半民眾，並在黑狼身上刻下詛咒，令他變成了非人非獸的怪物，然後把一切屠殺罪行推到了黑狼身上。

在那之後，克魯夫便以幫忙討伐怪物為由，藉機侵佔了沃爾夫岡的國土。

在當年的戰爭中，黑狼拚死抵抗，最終克魯夫殺人滅口的詭計沒能得逞，只能退而求其次將黑狼封印住。可為了折磨黑狼，摧毀黑狼的意志，克魯夫設計的封印故意沒有讓黑狼沉睡，而是把他困在一個極小的黑暗空間里，使他意識清醒卻無法動彈。

五十年後，黑狼設法逃出封印，開展了他的復仇。

詛咒扭曲了黑狼的內心，長期的囚禁加深了他內心的黑暗，他無法自抑地產生毀滅世界的慾望，不過他始終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傷及無辜民眾，一心只將目標放在科威頓王室上。

而那些說是被黑狼屠殺的小城，則是科威頓時任國王傑羅德和第一王子卡爾發揮傳統藝能，趁機除掉不聽話的領主，然後再栽贓給黑狼。

以上都是莉亞從黑狼線得知的真相。

的確，那時的黑狼還有仇恨。

如果這個世界達成的是黑狼線HE，那麼黑狼就能夠解除詛咒，還能與女主百麗兒兩情相悅。

但如今世界達成的是二王子線HE，百麗兒與二王子相愛，二王子揭露了自己父親與兄長所做的齷齪事並大義滅親。黑狼仇恨已消，然而詛咒沒有解除，黑狼也沒有得到女主的愛，他一無所有。

黑狼一定是很痛苦吧。所以那天他才會毫不猶豫地叫雷溫殺了自己。

想到這，莉亞便不禁為黑狼感到難過。她不自覺地攥緊手，愁眉不展。

雷溫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半晌后，他轉身走向門口。

「事情就先說到這。」少年邊說邊走出了門外，又忽而停住腳步，踟躕道，「雖然……」

雷溫欲言又止，莉亞瞧著他的背影，不解地歪了歪頭，靜靜等待他講下去。

良久，少年才再次啟唇：「雖然我還沒相信你，但是，這次你幫了芬里爾大人——」

若不是莉亞變出了寄生花，即使沒有那天的事，狀態日益變差的芬里爾大人也極有可能會在某一天提出同樣的要求。而無法違抗芬里爾大人的他就只有聽從命令，親手殺死自己的主人。

是她救了芬里爾大人的命。

「——謝謝你。」

話音剛落，道謝的人便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莉亞愣住須臾，有些欣喜又有些苦澀地笑了笑。

***

「唉——」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莉亞獨自坐在前院花壇邊，仰頭凝望著黑漆漆的天空，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儘管黑狼說過她無需幹什麼活，在這裡當一位客人就好，但莉亞還是以不能白吃白住以及這是她的愛好為由，做起了園丁的工作。一轉眼，她就在這生活了近兩周時間。

莉亞本以為，只要能留在這，就有機會每天擼到毛絨絨的大黑狼，誰知在這一個多星期間，別說是RUA狼了，她連黑狼一面都沒能見到。

這樣可不行。

就算不說有沒有擼上狼的問題，她也不能由著黑狼將他自己關在房間里不管。

得做點什麼。

由於長期沒有日照，城堡內的植物都死得七七八八了。即便莉亞這段時間日以繼夜地把偌大的前院和一小部分後院都收拾乾淨了，可沒有花花草草生長，院里自然是依舊死氣沉沉。

說實話，長時間見不著太陽，氣溫也日漸降低，周圍又這般荒涼蕭索，就連莉亞的心情也逐漸變得憂鬱了起來，失去所有的黑狼肯定更加難受。

所以說，要想黑狼的心情好起來，首先就是要改變這裡的環境！

莉亞剛打定主意，就聽見雷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莉亞小姐。」

來得正好！

她倏地站起，回過身，對雷溫說：「我要在院子里種些東西。」

雷溫是來給莉亞送午飯的，她突然這麼說，讓他呆了片刻，隨後道：「種的東西去哪找？」

「這個嘛……」

前兩天莉亞跟著雷溫出去打獵，也清楚這結界里絕大部分植物不是已死就是已奄奄一息。別說是花，就連蔬菜水果都很難找到，要不是動物能自由出入結界，他們估計早就餓死在這裡了。

除此之外，這些天她每天都會嘗試用魔法生成常見的蔬菜，然而成功的次數屈指可數，變出的菜也小得可憐，還不夠一個人吃的。

如果說，她魔力不是這麼弱，就能一揮手讓這裡長出一片花草樹木了……

莉亞咬唇，甩了甩頭，及時打斷不好的思緒。

雖然她做不到生成植物，但只要有了植物，她還是能用魔力讓它們在無陽光的環境下生存的。

所以只要解決第一步就好。

莉亞考慮了一下，對雷溫說：「你們因為魔契不能離開這裡，但我不受限制。」

雷溫一怔，問道：「你想出去？」

「嗯，」莉亞堅定地頜首，「我出去買些東西回來。」

她說完后，雷溫垂眸沉吟許久。

「你考慮清楚，一旦離開結界，就很可能回不來了。」他眉頭輕蹙，認真地對莉亞道，「這個結界隱蔽性很強，不是想找就可以找到的。這半年裡，雖然有過意外接觸到結界邊界的人，但從來沒有一個成功闖進來的。」

頓了頓，雷溫又小聲補充了一句：「……你是第一個。」

一聽到這句話，本來還有點七上八下的莉亞卻一下子有了信心。

「我相信我能回來！」莉亞自信地在胸前握起雙拳。

雷溫難以置信：「哈？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回得來？」

憑什麼？當然是憑她對擼黑狼的強烈渴望啊！

她與其他誤闖的人肯定沒什麼別的不一樣的地方，就唯有這一點不一樣。也就是說，只要她矢志不渝地對擼黑狼充滿熱情與期盼，那她就能回來。

事不宜遲，莉亞很快就收拾好了行囊。

出發時，雷溫送她到大門。

少年一副憋著什麼話想說的樣子，瞥向她的目光中似乎還帶著些許憂怨。

莉亞心裡清楚，但她裝作什麼也沒察覺，對雷溫說：「打算買的東西比較多，我可能要兩三天才回得來。」

莉亞背著她按前世記憶做的大旅行包，此時裡面沒裝多少東西，但她已經想象到她再回來時這個包會塞得多滿了。

「……唔。」雷溫不情不願地應聲，深深注視她一眼，還是囑咐道，「路上小心。」

莉亞勾唇，朝雷溫一笑：「好的！」

接著，她揚眸望向宅邸三樓的其中兩扇落地窗。

在這生活了十天，莉亞掌握了整座城堡的布局，知道那是黑狼卧室的窗戶。

她每天在院子里幹活時，一有空就會盯著那面落地窗看，希望能見到黑狼，跟他打聲招呼。可惜至今她都連一個影子都不曾目擊到。

莉亞漫不經心地想著，忽而見那窗戶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連忙睜大眼睛，用力去辨認，可再也瞧不見動靜。

黑狼會不會也在看她呢？莉亞禁不住胡思亂想。

這個問題的答案無從得知，但她還是向那面窗戶揮了揮手，輕輕說了聲：「我一定會回來的。」

正式出發。

莉亞背著包，提著燈，獨自往前走了十分鐘，才回過頭去。

離城堡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從這看不到略顯破舊的石圍牆，看不到那道生鏽的大門，也看不到佇立在大門前目送她的雷溫，只能見到城堡最高的尖頂。

莉亞深呼吸一口氣，轉回頭，驟然感到一陣眩暈。

她趔趄兩步，穩住身體，站直身。

剎那間，莉亞被一道強光亮得睜不開眼，與此同時，一股久違到令人眷戀的溫暖包裹住了她的身體。

是太陽！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莉亞第一時間回頭，城堡果然不見了。

她走出結界了。

久未感受到的怡人暖意使莉亞失神片刻，她下意識抓緊了肩上的背帶，強壓下心底的擔憂，收起小提燈，邁步朝她來時待過的邊境小城走去。

經過三天的採購，清單上的東西基本買齊了。

正如莉亞所料，她的大背囊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種子、衣服、書籍以及一些小玩意。

據雷溫說，他們在住的城堡其實是按黑狼記憶中少時曾經住過的一座別邸複製的，因此有不少王家城堡會有的設施。只不過裡頭保存的東西種類都比較老了，於是莉亞補充了一批時興的，好讓黑狼能夠接觸到外界的新東西。

結果她一個不小心就買多了，還不得不在城裡多呆了一晚上。

莉亞背著比之前旅行時還要重的包，來到集市，取她前兩天訂下的新鮮食物以及花卉。

臨離開鮮花攤時，莉亞被一抹亮眼的黃白色吸引了目光。她望過去，就見攤子旁放著一大束被魔力滋養得很好，開得十分燦爛的白色小雛菊。

莉亞驀地想起，在黑狼線裡面，有提到過黑狼喜歡這種花。

她當即買了一大束。

一切妥當，莉亞踏上了歸程。

***

晚上八點，雷溫推著放滿食物的小車，來到一道緊閉的房門前。

抬眼望去，屋外月色晦暗，走廊陰暗無光，內外皆一片死寂。這座城堡，乃至這個空間，都如同它的主人一樣，明明仍立於土地之上，內里卻與埋進了土裡沒什麼兩樣。

雷溫收回視線，抬手輕敲門扉，對房間里的人道：「芬里爾大人，晚飯準備好了。」

「……」房內悄無聲息，無人回應。

雷溫稍作遲疑，還是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芬里爾大人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今天他必須要讓芬里爾大人吃進去點東西。

進門之後，一個孑立在落地窗前的高大背影映入眼帘。

半獸化的身軀有兩米多高，比世上任何人都要魁梧，但此刻卻顯得比任何人都要單薄。

雷溫輕皺眉頭，走到主人身後：「芬里爾大人。」

「她……不回來了吧。」

雷溫愣了片晌才反應過來這個「她」是指莉亞。

今晚已經是莉亞離開結界后的第四個晚上了。

前三天，雷溫還能認為是莉亞還沒買完需要的東西所以不回來，可到了今天，他開始忍不住覺得對方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在他思索間，芬里爾動了動。雷溫從背影看出，芬里爾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

少頃，芬里爾自言自語似的呢喃道：「……這樣就好。」

雷溫垂下眼帘，心說這一點也不好。

儘管他對莉亞仍有懷疑，但莉亞是第一個成功進入結界的人，事實上他多少有在期待莉亞能給芬里爾大人帶來好的刺激與改變。

芬里爾大人的內心估計也有些許這樣的渴望，只不過以芬里爾大人的性格，當下肯定更寧願再也見不到莉亞，畢竟他一直認為待在他身邊隨時都會有危險。

芬里爾大人也曾提出要想辦法送他出結界，只是他堅持不走，並說自己的命是芬里爾大人救的，即使被芬里爾大人殺死也絕不會後悔，芬里爾大人才沒再繼續趕他。

正當雷溫沉思萬一莉亞真的回不來該怎麼辦時，芬里爾又動了。

他大而尖的耳朵高高豎起，後背綳直，透過窗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遠處。

雷溫見了，不由得眼睛一亮。

難道說莉亞回來了？

沒等雷溫來得及詢問，芬里爾便推開了通往陽台的玻璃門，毫不猶豫地躍進了濃重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