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確定

第56章 確定

56

不能像對待朝臣政敵一樣,用陰謀詭計對待扶容。

不能用陰陽怪氣的語氣跟扶容說話,有話要直說。

不能威逼利誘扶容,要認真聽扶容說的話。

這是秦騖把自己關在客店裡幾日,好不容易才悟出來的道理。

這些事情,對從前的秦騖來說,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個世上,從來都只有他說,別人照辦的道理。

秦騖說什麼就是什麼,秦騖眉頭一皺就是計上心頭,一條陰謀詭計新鮮出爐。秦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能達成目的,他永遠不擇手段。

他從前對扶容也是這樣。

為了把扶容困在身邊,為了聽扶容說一句「喜歡」,他總是威逼利誘扶容。

可是現在,威逼利誘不但行不通了,還會把扶容弄哭,還把扶容給弄丟了。

秦騖不得不另找法子。

也許秦騖永遠也無法領悟,真正的尊重與愛護是什麼,畢竟這東西……他自己也沒有體會過。

但是他可以假裝啊!

他可以重新學,可以把要領都記下來,他也有把握,可以在扶容面前裝一輩子。

他只要扶容。

秦騖坐在客店裡,背對著門口,回頭看了一眼。

扶容正騎著馬,和秦昭一起,走過門前。

兩個人說著話,高高興興的模樣。

秦騖眼裡只有扶容,他屏住呼吸,瞧著扶容,看著扶容走過門口,一兩息之間,便走了過去,消失在門前。

秦騖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經文。

經文是他先前手抄的,就是他擺弄香爐的時候,常念的那段經文,給扶容祈福的。

字裡行間還有空隙,秦騖就把自己悟到的東西寫在其間。

經文無用,只有這些要領才是最有用的。

秦騖想,他與秦昭相比,秦昭無非就勝在了這裡。

秦昭只有三分喜歡扶容,裝倒是挺會裝的,裝出有十分。

他秦騖有一萬分喜歡扶容,可是他沒說,還把扶容給嚇跑了……

總歸扶容和秦昭還沒在一塊兒,他還有機會。

他一眼就看得出來,扶容和秦昭相處,還是從前同友人相處那副模樣。

扶容要是和秦昭在一塊兒了,不會是這樣的。

他還有機會。

秦騖這樣想著,將手上的經文合上,好好地收進懷裡。

隔著衣料,秦騖按了一下肩上的傷口,正是前幾日扶容用匕首留下的那個傷口。

他勾了勾唇角,很快就收斂了笑意,低聲吩咐:「啟程。」

在堂中吃早飯的屬下聽見他的吩咐,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是。」

待太子的隊伍走後,屬下們便將馬匹牽出來,秦騖翻身上馬,跟上扶容。

到了城外渡口,太子一行人便轉水路,上了船。

秦騖騎著馬,調轉方向,從旁邊的山路上去了。

船隊沿著江水逆流而上,秦騖騎著馬,走在山間的小路上。

只要他一轉頭,就能透過層層疊疊的山林枝葉,看見船隻行駛在江面上。

扶容就在船上,只是離得太遠,他看不見扶容在做什麼。

秦騖這樣想著,又使勁按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傷口。

只有扶容帶給他的疼痛能讓他暫時冷靜一些。

*

船艙里。

秦昭一坐下就開始看文書,扶容把行李放好,再把床鋪好。

扶容問:「殿下今日起得早,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秦昭溫聲道:「孤不困,你若是困的話,你上去睡一會兒,孤暫時無事。」

扶容哪裡敢讓他坐著,自己去睡覺,想了想,便走到他身邊,幫他收拾一下文書。

秦昭瞧了他一眼,很快又轉回頭看看文書,唇角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

扶容有些奇怪,問道:「殿下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嗎?殿下今早起來就在笑。」

秦昭合上文書,看向他:「孤想起,你在這個船艙里,對孤說,等回了都城,就給孤答覆。」

「啊?」

扶容愣了一下。

好像是這樣的。

那天晚上,太子殿下被下藥了,親了他的額頭,還說喜歡他。

扶容那時候不好答覆他,就跟他約好了,說回了都城再答覆。

也正是因為這個,扶容才下定決心,去找秦騖攤牌的。

秦昭又道:「在淮州的時候,孤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馬上要回去了,所以孤心中歡喜。」

扶容抿了抿唇角,低下頭去,有點害羞。

秦昭看著他的模樣,剛準備抬手摸摸他的腦袋,正巧這時,外面傳來叩門聲。

秦昭收回手,應了一聲:「何事?」

門外是林意修的聲音:「殿下,奏疏寫好了,拿來給殿下過目。」

秦昭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進來吧。」

「是。」

林意修推門進來,扶容站起身,紅著臉,從秦昭身邊跑走了。

林意修疑惑地看著他跑掉,轉回頭,走上前,將奏疏放在案上:「殿下,陳郡守給你下藥的事情,奏疏已經寫好了,殿下要是看過無誤,就在下次靠岸的時候先發回都城。」

秦昭頷首:「好。」

過了一會兒,扶容端著茶水和點心回來了。

船艙門虛掩著,他聽見林公子的聲音隱約從裡面傳出來。

「殿下,哪朝的太子到了你這個年紀還不娶妻的?你自己不覺得,底下人可都鉚足了勁,想要往你身邊塞人,鬧出陳郡守那樣的事情,也不奇怪。」

他們在說事情,扶容猶豫了一下,卻沒有立即走開,而是站在原地。

只聽見太子殿下道:「父皇潛心修道,不近女色,孤自然效仿。」

林意修道:「陛下總不會一直不給殿下指婚。光是徹查這件事情,陳郡守之流是安定不下來的,等到殿下的婚事定了,他們也能安定下來了。」

扶容垂了垂眼睛,退到外面去,假裝自己沒聽見他們之間的談話。

不止太子殿下記得,扶容也記得,太子殿下就是在這個船艙里,親吻他的額頭的。

太子殿下喜歡他,他還和太子殿下說好了,等回了都城,他就給太子殿下答覆。

可是,剛才林公子說的也有道理。

太子殿下的婚事,自然有陛下做主,有可能是高門貴女,也有可能是世家姑娘,就是不可能是他。

扶容再次堅定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做男寵,不做秦騖的男寵,也不做太子殿下的男寵。

他雖然同秦騖把事情都說清楚了,可除了秦騖,還有好多事情擋在他和太子殿下面前。

他若是答覆了太子殿下,只怕後面的麻煩事,還有更多。

太子殿下光風霽月,他怎麼能把這樣好的一個人拉下水?

扶容忽然有點難過。

他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好險,剛剛在船艙里就要答覆太子殿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意修出來了。

林意修笑著道:「扶容,若是無事,就過來找我,我教你念書。」

「嗯。」扶容用力地點點頭。

還是念書最要緊,念書得來的東西,都是他自己的。

扶容端著茶水走進船艙:「殿下。」

秦昭眉眼處帶著笑意,朝他頷首。

扶容竭力維持平靜,將東西放在案上。

*

這幾日,扶容都有些悶悶不樂的。

船越是往北,越是靠近都城,距離他要答覆太子殿下的日子就越近。

太子殿下越是喜歡他,越是期待他的答覆,他心中就越不安。

身份地位猶如天塹,扶容知道,自己若是妄想跨過,一定會摔得粉身碎骨。

他不敢跨出這一步,但也不想讓太子殿下難過。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太子殿下說。

和秦騖說話,只要說清楚就行了,可是和太子殿下說話,他總是顧慮很多,害怕太子殿下難過。

燭光搖曳,船艙里,扶容雙手捧著書卷,正走著神。

忽然,林意修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扶容。」

扶容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揉了揉額頭:「林公子?」

林意修笑著道:「今晚就先讀到這裡,看你都快睡著了,你回去吧。」

「好。」扶容把書冊合上,抱著書本,起身離開,「林公子明日見。」

「嗯。」

扶容抱著書卷,走到船板上。

江上的晚風徐徐吹來,將扶容的頭腦吹得清醒一些。

扶容想了想,沒有立即回船艙,而是走到船邊,趴在欄杆上,吹著冷風。

論理,權衡利弊,他應該直接拒絕太子殿下,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他應該專心地跟著林公子念書。

做官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論情,他……

太子殿下人很好。

扶容撐著頭,望著腳下靜靜流過的江水出神。

忽然,一件衣裳落在他的肩上,扶容察覺到重量,回過神,扭頭看去。

「殿下?」

秦昭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扶容。」

扶容問:「殿下要就寢了嗎?我現在回去鋪床。」

秦昭輕聲道:「孤不困,你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吹風發獃?」

扶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我也不困。」

秦昭道:「那孤同你一起站一會兒。」

扶容點點頭:「好。」

秦昭背著雙手,站在船頭,身形挺拔,猶如一竿青竹。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在船板上投出一條細長的影子。

忽然,秦昭道:「扶容,孤前幾日對你說那些話,是不是惹你煩了?」

扶容一激靈,連忙否認:「沒有啊,殿下,我沒有嫌你煩。」

秦昭垂眼看他,目光溫和:「你不必害怕,孤不會怪罪於你。你這幾日,總是悶悶不樂的,想是孤的事情,對你造成了困擾。」

扶容仍是搖頭:「殿下,我沒有……」

「若是你很困擾,那孤今日告訴你——」秦昭頓了頓,輕聲道,「待回了都城,你也不必給孤答覆,你與孤什麼事情也沒有,把孤同你說的那些話,統統忘掉。」

扶容有些著急,剛想解釋,秦昭又道:「你放心,孤不會公報私仇,你與孤相處,還與往常一般。」

扶容連忙道:「殿下不要這樣,殿下待我很好,沒有惹我煩,也沒有給我造成困擾,是我自己的問題……」

秦昭正色道:「不是你的問題,是孤先說喜歡你,是孤的問題。」

「是我的問題,殿下是真心的,我看得出來……是我的問題……」

扶容轉過頭,趴在欄杆邊,只敢看著腳下的江水,好半晌,才小小聲地說了一句:「是我太膽小了。」

「我擔心,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曉,殿下和我都沒有好下場。」

「我還擔心,殿下以後會納妃,我不想做男寵。」

「還有,很多阻礙,我肯定過不去的。」扶容小聲道,「既然一開始就知道過不去,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答應。」

秦昭頓了一下,正色道:「扶容,你不是膽小,你的顧慮孤都知曉。」

「孤知道,孤到底是太子,而你尚且是掖庭奴婢。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曉,對孤來說,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對你來說,只怕是滅頂之災。」

「所以,只待日後,待孤登基,待你也有了自己的官職,旁人再傷不到你分毫,孤才會考慮將此事公布。在此之前,人前人後,孤都會恪守君子之道,不會教旁人知曉此事。」

「至於納妃,父皇暫無此意,協理六宮的貴妃也並無此意,孤的婚事,及至登基,孤便可以自己做主。」

「若是往後,父皇心血來潮,向孤賜婚,孤實在避無可避,孤會儘力周旋,也會儘力保全你。」

「不論如何,孤都不會讓你做男寵。」

「你還有什麼顧慮?都可以一併說出來,不必煩憂。」

扶容趴在欄杆邊,還是有些猶豫。

太子殿下好細心,考慮得好周全。

可是這些事情,要實施起來,只怕是兇險萬分。

這條路,不比他前世的路好走。

扶容也沒有了前世那樣的一腔孤勇,為了喜歡的人能拋卻一切。

想起來,還真有些不公平。

他在前世就把自己所有的勇敢給了秦騖,現在……

他面對太子殿下,只剩下膽小。

秦昭見他沉默,大概也知道他的想法了,清了清嗓子,儘力壓下語氣里的失落,溫聲道:「不妨事,回去睡一覺,把這件事情忘掉。」

扶容抬起頭:「殿下……如果殿下豁得出去,那我也……」

扶容認真地看著他,目光慢慢堅定起來:「那我也可以陪著殿下。」

秦昭眸光一亮,整個人欣喜若狂,語氣也不復方才的平穩:「扶容,真的嗎?」

扶容用力地點點頭:「真的。」

太子殿下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又有什麼不答應的呢?

秦昭極其高興,剛想抱抱扶容,這時,船板那邊又走來一隊巡邏的侍衛,他剋制著自己,放下了手。

不能讓旁人知道。

侍衛就在身後,秦昭儘力平緩了語氣,問道:「扶容,真的嗎?」

扶容點頭:「真的。」

「真的嗎?」

「真的。」

兩個人就重複著這樣的對話,侍衛也聽不懂,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懂。

等侍衛終於離開,秦昭猛地轉過身,抱住扶容。

「扶容,孤很高興。」

秦昭很快就回過神,鬆開扶容。

「孤唐突了。」

秦昭碰了一下扶容的臉頰:「你臉上這麼冷,回船艙去罷。」

「是。」

扶容跟著秦昭回了船艙。

秦昭走到案前,給他倒了茶,捂在手裡試了試溫度,然後遞給他。

太子殿下給自己倒茶,扶容還有些不習慣。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茶杯,抿了一口:「殿下不必做這些。」

秦昭卻道:「你為孤沏了這麼多次茶,孤幫你倒一次茶,不算什麼。」

「嗯。」扶容喝著茶,總還感覺自己有點沒回過神。

他就這樣……答應了太子殿下嗎?

他本來是打算拒絕太子殿下的,怎麼忽然就答應他了呢?

可是……

或許是船板上的月光太漂亮了,又或許是……

扶容獃獃地看著秦昭,還有些恍惚。

秦昭看著他,笑了笑:「你若是現在想後悔,也來得及。你隨時都可以後悔。」

扶容搖搖頭:「殿下,我……」

他小聲問:「我能不能問問,殿下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我總覺得,不太真實……太子殿下怎麼會……」

秦昭頓了一下,溫聲道:「你從前不是問過了嗎?你人很好,很善良,也很細心,偶爾耍耍小聰明,也很可愛。」

扶容總有些不太相信:「這個不是我……」

「這就是你。」秦昭頓了頓,偏過頭去,輕聲道,「孤總不能說,孤活了二十來年,才終於遇到喜歡的人罷?」

扶容抬起頭,有些緊張地捏著手裡的茶杯:「真的嗎?」

「真的。」秦昭道,「這種事情,孤自己也說不清楚,孤只能說,孤確實只喜歡你。」

秦昭說完這話,便轉過身去,把床榻上的被褥取出來鋪床。

扶容看著他的背影,走到牆上掛著的燭台旁邊,微微踮起腳,吹滅蠟燭。

秦昭背對著他,忽然,船艙里都黑了下來。

他喊了一聲:「扶容?」

扶容小聲道:「殿下,我沒有看見你耳朵紅了,我沒有看見。」

秦昭哽了一下:「快睡罷,你看見也無妨。」

扶容笑著跑到床邊:「睡覺,殿下睡覺,我給殿下守夜。」

*

第二天清晨,扶容醒來時,扭頭看見身邊的秦昭,還有些迷糊。

他就這樣,和太子殿下在一塊兒了嗎?

可是太子殿下好規矩啊。

他說自己人前人後,都會恪守君子之道。

果然如此,扶容給他守夜,他們兩個都睡到一張床上了,秦昭還是嚴嚴實實地蓋著被子,平躺在榻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

十分君子。

扶容看著他,忽然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太子殿下好像……

扶容輕輕地喊了一聲:「殿下?」

秦昭沒有反應。

扶容又喊了一聲:「殿下?」

秦昭的睫毛不自覺顫了顫,扶容笑著道:「殿下,你沒睡著。」

秦昭睜開眼睛,嘆了口氣:「扶容。」

扶容捂住嘴巴:「我沒看見,噢。」

扶容反應過來,沒看見,應該是捂住眼睛。

秦昭抿了抿唇角,他總不能說,自己因為扶容,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著吧?

那也太不符合他雲淡風輕的行事作風了。

扶容捂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殿下,我去端洗臉水。」

扶容下床的時候,船顛簸了一下,他險些跌了一跤。

秦昭連忙扶住他:「小心。」

扶容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悄悄看著秦昭。

秦昭也很快就鬆開他的手,還說了一句:「唐突了。」

這樣好的一個人,竟然會喜歡他。

不管了,不管以後怎樣,不管以後他和太子殿下能不能闖過去,起碼現在,他們都是真心的,也都是開心的。

扶容高高興興地跑出去了。

只有林意修不太高興。

「啊?不跟我念書了?是我教的不好嗎?」

扶容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解釋道:「不是的,林公子教得很好,但是太子殿下說要教我,我就不麻煩林公子了。」

林意修皺眉:「好吧,那你可千萬不能懈怠啊。」

「我知道。」

這幾日,秦昭在船上看文書,扶容就坐在旁邊,乖乖地看書。

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圈起來,問問太子殿下。

*

過了幾天,船隊靠岸。

秦騖也一路跟著船隊,到了岸邊。

他騎著馬,借著山林隱蔽,遠遠地瞧著,看見扶容安全下了船,便準備離開。

他得抓緊時間,趕回都城外的道觀去。

他這回出來,用的借口就是給老皇帝收集服食丹藥的露水。

他安排的張天師說,收集露水需要沐浴齋戒一個月,不可泄露身份,不許任何人打擾,所以他才能暗度陳倉,出來一個月。

現在也是時候回去了,再晚一些,只怕就瞞不住了。

秦騖沿著山路,趕回道觀。

太子一行人也要騎馬回都城。

又過了幾日,這天傍晚,一行人抵達都城附近的山頭。

秦昭看了看西沉的日頭,估摸著是趕不上了,便道:「去青羊觀休整一晚,明日再回都城。」

他吩咐下去,侍從們便準備上山。

秦昭轉過頭,同扶容解釋道:「青羊觀是父皇下旨修建的,也有幾間客房,足夠我們暫住了。」

扶容點點頭,騎著馬,跟著秦昭上了山路。

到了青羊觀前,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

天師道長們出來迎接,很快就給他們安排好了住所和齋菜。

道長特意囑咐侍從們:「西邊的客房,有一位貴人住著,貴人正在修行,不許人打擾,否則功虧一簣,你們最好不要靠近西邊的客房。」

扶容和一眾侍從們站在一起,都點頭稱是。

除此之外,再無他話。

趕路趕了一天,扶容也餓壞了,跟在太子殿下身邊,抱著碗,大口地吃著野菜拌飯。

秦昭看著他的模樣,笑了笑:「慢點吃,你又不和他們一起吃,不用急。」

扶容嚼著飯菜,小聲道:「殿下,我餓。」

「那就多吃一點。」秦昭又挖了一勺米飯給他,「別吃得太飽,青羊觀里有幾隻千年烏龜,還有題了經文的影壁,都很好看,等吃完了,孤帶你去看看,消消食。」

扶容點點頭:「嗯。」

不出秦昭所料,扶容果然吃撐了。

這時候已經是夜裡了,秦昭屏退其他侍從,只帶著扶容夜遊青羊觀。

他們先去看了影壁,秦昭一字一句地同他講解上面所書經文,扶容舉著蠟燭,燭光跟著秦昭的手,照亮影壁上的字。

扶容似懂非懂,雖然認真聽著,但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高深了,聽著聽著,他不免就開始走神。

秦昭頓了一下,喚道:「扶容?」

扶容回過神:「殿下?」

「去看千年烏龜。」

一聽這話,扶容來了精神:「好啊。」

秦昭帶著扶容到了一處石子砌成的小水潭邊,天有些黑了,扶容看不清,蹲在池子旁邊,舉著蠟燭:「殿下,烏龜在哪裡?」

「恐怕是夜裡,它們回洞里去了。」

「啊?」

扶容往前探了探身子。

那池子邊緣鋪著石頭,石頭上又長著青苔,忽然,扶容腳下一滑,直直地往前栽去。

千鈞一髮之際,秦昭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從水潭上面抓了回來。

「小心。」

扶容傻笑,不敢再靠近,只是遠遠地看烏龜。

秦騖只比他們提早一天趕回道觀,聽說扶容也過來了,想著遠遠看他一眼。

他站在竹林後面,看著扶容。

他忽然覺得,扶容看秦昭的眼神,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上船的時候,扶容明明不是這樣看秦昭的,他還能確保,扶容和秦昭沒在一塊兒,他還有機會。

可是現在,他的確信正在慢慢動搖。

扶容看秦昭的目光,他太熟悉了,那原本是屬於他的目光。

怎麼回事?這才過了幾天?

秦騖看著扶容的表情,按捺不住,想上去問問,可是他又不敢。

他的經文上寫了——

不能跟蹤扶容!不能嚇到扶容!

沒多久,扶容和秦昭離開了,秦騖大步上前,走到水潭邊,低頭看了一眼池子。

就這池子有什麼好看的?哪裡來的烏龜?

他拿出竹筒,從水潭裡裝了一筒水,就當是給老皇帝接的露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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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鬱受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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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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