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失控
守著門的親兵也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色,很快,他們就將人趕走了,非禮勿視。
帳內兩人氣息微喘,裴琛瞪著眼前人,「出去,這是我的營帳。」
聲音洪亮,靠著門口,外面的人都出去了,轉身的腳步都撤了回來,直勾勾地盯著帳門。
這時,裡面又傳出一聲:「出去,我喊人了。」
眾人又是一驚,好奇裡面的人誰。有人開始說好話了,「剛剛好像是個女人。」
「裴統領好女色,好像是真的。」
「不對,聽聽裴統領的聲音,她好像生氣,你說,什麼樣的女人能讓裴統領毫無招架之力?」
冷水潑進了熱油鍋內,噼里啪啦炸開了,眾說紛紜。
營帳內的明潯扶額疼得要命,她想了須臾,目光落在裴琛紅腫的腳指頭上,她擔憂道:「生氣就生氣了,拿自己撒什麼氣呢。」
裴琛氣得不行,腳疼腰疼,受苦的是自己,她瞪著明潯,不高興般控訴:「我生氣了,你心裡沒有我。」
「我心裡只有你,你怎地不信我,你之前還說你心裡只有我,我心裡有天下眾生即可。怎麼自己說的話就掀翻了呢,裴統領言而無信會被人笑話的。」明潯伸手捏著她的袖口,防止人再往外沖,到時,真的無法收場了。
裴琛臉色白了白,剛剛因氣氛染上的紅暈都消失不見了,獨留虛弱的無力,她被扯得走不動路,乾巴巴地瞪了一眼,「我說過是我說過,你不能真的這麼做,剛剛又是踢我,又是放下我不管。」
明潯失笑,掩唇笑得彎了腰肢,裴琛拂開她的手,轉身又要出去喊人。明潯早有準備,將人直接抱住,「別生氣了,他們都看見你了,你瞧你現在的模樣,往後如何讓人信服。」
「你放手。」裴琛大喊一聲。
「別鬧。」
「你就欺負我受傷了。」
「那我讓你欺負一回吧。」
裴琛倔著脖子不肯服輸,喊道:「我從來不欺負人。」
明潯:「……」
「你站著說話腰疼嗎?」明潯問。
裴琛底氣不足,又羞又惱般拂開她的手,轉身回榻,一瘸一拐走得好不可憐。明潯默默跟上,目光黏在她的腰間上,「疼不疼?你說你生氣就生氣,怎地就與自己的腳過不去,腳疼腰疼,你怎麼下床走路,我瞧著都腫了,明日還得青紫,自己白白受罪。」
她的脾氣多少透著些孩子氣,看著成熟,私下裡傻氣的過分。
裴琛坐了下來,明潯提著藥箱,「你躺下,我看看你的傷。」
「不用你假好心,我知曉你想走了,趕緊走,我死不了,旁人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裴琛嘲諷,心裡傲氣湧上來,倔強地偏過腦袋,「你放心,沒有你,我再找五六個姑娘,這回我不僅要摸,還要看她們的身子,享受一回。」
抱著藥箱的人突然愣住了,扭頭看著她:「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去找五六個姑娘……」話沒說完,明潯捂住她的嘴,恐嚇道:「想挨板子嗎?你可曉得出去尋花問柳是要挨家法的。」
裴琛不肯服輸,反握住她的手腕,「我不怕,我是孤家寡人,哪裡有家,沒有家,哪裡來的家法呢。」
「你莫名生氣,又折騰到現在,你是閑得慌嗎?」明潯無奈嘆氣,重複一聲:「我心裡有你,我不能不管小七。」
「段音淳沒死,我自有安排。七殿下想出去見識,我自然會安排。她們的事情,何須你費神,我這奸佞早就替你安排妥當。」裴琛低眸,「你瞧瞧你,七公主一來,你就踢我。」
明潯冤枉死了,「我並非有意的,對不起,我道歉,誠懇道歉。」
裴琛哼哼兩聲,明潯再度笑了,「氣撒完了,可以吃早膳了,瞧著時辰,應該是午膳。」
「你道歉,我就得接受?」裴琛傲嬌過度了,展開雙臂,「給我更衣。」
明潯挑了眉梢,「哪裡都不準去。」
「不成,我還有事去辦。」裴琛驚呼。
明潯上下打量她一眼,「要麼乖乖呆著,要麼你下不了床。」
裴琛:「……」
「陛下何時也會如狼似虎了?」
「向裴統領學習。」明潯陰陽怪氣。
裴琛張口結舌,向我學習?
「學什麼不好,偏偏學我?」
「你身上優點頗多,學習一二也是不錯。」明潯認真極了,領著人躺下。她說道:「你瞧你功夫好,毅力強,相貌好看,哪裡都好的。」
**湯灌得裴琛分不清東南西北,她疑惑,「我真有那麼好?」
明潯點點頭,「你很好的,躺下吧,葯湯快好了。」
裴琛信以為真,歪著身子眯眼看她,扮出巧笑的模樣,手扣住明潯的手腕,「七公主處都已安排妥當,段音淳活著呢,她出去,最多英雄救美。」
明潯也躺下了,畢竟這人不能得罪。她想了想,望著帳頂,慢慢地問出一句話:「段家在前世是什麼樣的?」
「死了,我殺了他們全家。」裴琛彎彎唇角,段音淳與七公主有段過往,至於什麼樣的內情,當時未曾細想,段音淳嫁人,未曾介入段家的事,這輩子,理當饒過一命。
至於其他人,就當去黃泉路給裴銘鋪路。
明潯細想須臾,問她:「你是不是在報復?」
報復跟隨裴銘反大周的人,一個個尋仇。她又問:「從頭至尾,你都沒有想過直接殺裴銘,對嗎?」
「腰疼,不想說了。」裴琛遲疑地翻過身子,腰疼了起來,索性趴在床上,兩眼望著床欄,眼神透著幾分肅殺。
明潯沒問了,還是選擇坐了起來,「我讓人給你準備些吃的,你想吃什麼?」
「吃魚丸,你捏的。」裴琛嘆了口氣,「就當你補償剛剛踢我的一腳了。」
明潯皺眉,側過身看她,臉色有些猶豫,「我還有事去辦呢。」
「我都替你辦妥了,你去做魚。」裴琛扭頭望著她,小臉白凈,恢復尋常的笑容,因為深愛,她怎麼捨得讓她入險境。
難事都辦妥了,親征不過是撿些功績罷了,哪裡就勞煩她去忙碌。
裴琛沒有說,明潯靜靜地望著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牽扯出來,她點點頭,「你先喝葯,等我回來。」
言罷,她終於走了出去。
帳外的人都散了,三兩親兵守著,要不然方才的人看到陛下從裴統領的營帳內走出來,只怕會引起滿天謠言。
裴琛在帳內休息了三五日,京城時不時送來情報,一切安穩,各方都很寧靜。
相比較她的休閑,明潯忙得腳不沾地,查看布防,慰問傷兵,與諸位將領商議對策。期間裴銘依舊來攻城,由一日三波變為一日一波。
最令明潯牽挂的是出城尋妻的七公主,白夫人嘆氣:「小殿下怎麼分不清演戲和現實呢。」
明潯笑說:「可沒人告訴她是演戲。」
白夫人點點頭:「陛下說得也對,沒人說是演戲,小姑娘想不開也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她分不清,那該如何是好?」
「娶回家便是。」裴琛大步走了進來,「不就一個女孩,養在府里也是養著。」
「統領說笑了,女孩子哪裡能娶呀。」白夫人笑了,她有些畏懼面前的女孩,面色冰冷,看不見笑容,相比較之下,她還是喜歡溫柔似水的新帝。
她訕笑,裴琛踱步過去,挑了座位坐下,面色白得透明,直接說道:「三軍觀禮,鄭州百姓做了見證,天地瞧見了,夫人你說,這樁親事怎麼說?」
「這、這、可這些不作數呀,都是假的。」白夫人張口結舌。
裴琛搖首:「你說成親章程中哪一步是假的?」
白夫人語塞,下意識看向新帝,她覺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腦子裡亂糟糟,章程是真的,可兩個人都是女孩子呀,原意本就是羞辱對方,並沒有認真的打算。
「夫人可知何謂對食?」裴琛坐直了身子,矜持貴氣,唇角染了口脂,染著幾分紅艷,飽滿的唇也透著誘。
白夫人不敢看她,垂眸說道:「我知曉,內侍與宮娥成親,就是對食。」
「內侍沒了子孫根都可以娶妻,女孩子為何不可以娶呢。」裴琛斟酌,其實她還有更深的話,怕嚇了白夫人才委婉說了一句。
白夫人愣住了,「不一樣啊,內侍還算半個男人。」
「男女交歡……」
「不要說了。」明潯扶額,與白夫人說道:「您是說不過她的,她歪道理有許多,你還是先出去看看指揮使如何了。」
白夫人也說得尷尬,羞於再言,聞言忙不迭走了,腳步虛晃,險些摔下去。裴琛撇撇嘴,面露不屑,想說什麼話,耳朵驀地被人揪住了,她不滿:「你揪一奸佞的耳朵,合適嗎?」
「你怎麼又出來了?」明潯不滿她出來晃蕩,「如何尚可安寧,你抓緊時間好好養好身子,再這麼折騰下去,你想被抬回京城?」
抬回京城?裴琛心虛得要命,忙拂開她的手,「我有事與你說,我的傷好了許多,想去城樓看看,你陪我一起?」
「城樓上不安全,回帳休息。」明潯直接拒絕了。
裴琛仰著頭,目光冷冷,對上陛下冷淡的眼睛,她撇嘴想撒嬌。明潯卻捂住她的唇角,「撒嬌沒有用。」
她的手在在她染了口脂的唇角上來回輕拂,大有幾分警告意味,裴琛吞了吞口水,有些慌。
慌什麼呢?慌陛下不按尋常路出招,動不動就說讓她挨一頓板子,口中說說也就罷了,總在睡覺的時候故意盯著她。
那股眼神,令她想起狼盯著肉。沒錯,她就是案板上的肉,想割哪裡就割哪裡。
她沒動,明潯探撫摸她而後的肌膚,她神色迷離,眨了眨眼睛,不管不顧地吻上明潯的唇角。
你自己送過來的,莫怪我。
明潯驚訝,面前的人眉眼含春,紅鸞心動,早就忘了這裡是主帳,隨時都有人進來稟告戰事。
開弓沒有回頭箭,裴琛本就膽大妄為,絲毫不曾顧及自己的境地,血氣上涌,說話都是無用的,滿足自己的欲.望才可。
唇角的吻點到即止。裴琛伸手扣住她的腰,將人按入自己的懷中,唇角的吻輾轉至脖間,齒間微合,便綻開一朵紅梅。
明潯皺眉,她覺得心裡的熱流湧向四肢,快.感幾乎將她吞噬,踏碎理智。
周遭寂靜,萬物沒了聲響,心跳聲如擂鼓,成了四下唯一的聲音。
她的吻帶著幾分霸道,手如鐵繩般將人禁錮,不準離開不準拒絕。唇角貼著柔嫩的肌膚,身在深淵中,豈會自醒。
沒有彷徨沒有茫然,只有親密。裴琛佔據著主導,將人壓在椅上,俯身吻著,盡情忘我。
明潯被迫揚首,柔若無骨,雙手抵著她的肩膀,微微抗拒化為一腔柔情。她沒有制止,唇角微咬,裴琛亦沒有停下的意思。
突然,外間多了聲音,是將軍們結伴走來,說話聲斷斷續續傳了進來。裴琛察覺,想鬆開,卻又不舍,左右掙扎的片刻,外間響起稟報的聲音,「陛下,臣白延求見。」
裴琛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太快,觸動傷口,微一皺眉,抬手替她整理衣襟。
明潯面色潮.紅,氣息微喘,忙要站起來,沒想到雙腿軟了下來,壓根動不了。她睨了一眼裴琛,裴琛亦是眉眼泛著情.欲,難以自拔。
突然從春風蕩漾的繾綣中走出來,快感戛然而止,誰能忍受。
白延又喊了一聲,「陛下,臣白延求見。」
裴琛微怒,轉身要走,腰間的玉被人扯住,她低眸,明潯臉上一片滾燙。她立即明白,不知如何安慰,胡亂去找水。
帳內找了一圈都沒有水,白延又催了,「臣白延求見。」
帳外將士諸多,不是撒氣的時候,只是一下子從圈子裡跳出來,誰都不好受,還有人拚命的催。
裴琛險些就要按耐不住的性子,兼之沒有找到水,火氣蹭蹭上涌,瞧見明潯潮.紅的臉頰后,不覺垂下腦袋懺悔,「對不起。」
白延催命般又喊了一聲:「陛下,您在不在啊,臣有要事要稟。」
裴琛深吸一口氣,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低語一句:「我將人引開,你好好收拾自己。」
明旭點點頭,笑了笑,頗是無奈。
帳門被掀開,裴琛抬腳一腳踹向白延,白延躲避,兩人登時打了起來。其他人目瞪口呆,好好地怎麼打了起來。
過了幾十招,白延才反應過來,忙抱著腦袋喊冤:「統領,我不打了,今日沒錢還您,改日、改日還。」
白延反應極快,眾人這才發出笑聲,指著他說他不厚道。白延怕得不行,險些闖禍。
裴琛停下來,腰間突突的疼,惱恨自己的魯莽,若被人發現,陛下哪裡還有顏面御下。她生氣,「白指揮使,你欠錢不還也就罷了,在陛下跟前叫什麼?」
「不是我叫,我剛剛瞧見陛下去了校場,找了一圈沒找到,多半還在校場。我這裡有急事。」白延傻氣地笑了起來,上前搭著裴琛的肩膀。裴琛避開,徐徐嘆息,道:「陛下不在,你等有事與我說來。」
她知曉自己不尊君上的罪名怕是坐定了,陛下不在,自己卻在她的營帳內待了許久,背後指不定有人談論。
不過,她的罪名太多了,也不怕多這麼一條。
衣服本來就髒了,無非是多髒了一塊罷了。
白延朝帳門多看了一眼,心中多了幾分顧及,忙說道:「七公主傳信回來了,段家諸人除段音淳外,都死了。她在回來的路上,統領,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怎麼死的?」裴琛掃視眾人一眼。
白延說道:「聽聞是被圍剿的,裴賊陰狠,不肯讓段家離開,兩方動手,段家哪裡打得過裴賊。」
江湖門派人數太多,也比不過一支軍隊,段家經營礦業,頗為富有,在江湖中也有名望。如今全軍覆沒,必然會驚動江湖。
在場的將軍聽來都覺得泄恨了,「段家謀逆,瞎了眼睛,活該如此下場。」
「聽聞段家富有,這麼一來,豈不便宜裴賊。」
「就是就是,裴賊又得了一筆銀子,老天真不長眼。」
裴琛細細聽著,點頭說道:「不必在意,些許錢財罷了,給他便是。派一支隊伍去迎接七殿下,另外,打探裴軍的動向,時刻注意江湖人士。」
「屬下領命。」眾人異口同聲,白延將信塞給了裴琛,自己拉著同伴們一起走了,「走、走、走,我新得一把好刀,讓你們見識見識。」
裴琛鬆了口氣,面色凝重,不見笑容,垂著眼眸看著腳下,抬腳踩了兩下,孩子氣地忘了一眼帳門,落寞地走開了。
私下與明面,到底還是有些分別的。倘若自己是裴琛,今日豈會害怕旁人戳破,幸而白延反應快,配合默契,下回呢?
她不大高興,咬著唇角,顧不得腰疼,踩著石子回去了。
青莞等候多時,見狀迎了上去,見她面色慘白,心裡咯噔一下,「您又和人打架了?」
裴琛沒搭理,心裡亂的厲害,青莞緊步跟上。
坐下后,青莞先診脈,目露憂愁,嘆氣說道:「您這是心裡不痛快?」
「有火發不出。」裴琛絮絮叨叨開口,「我覺得心難受,失控打人了。我這麼久,第一回控不住自己,你說,是不是人犯錯的時候都會控制不住自己。」
青莞有些驚訝,又覺得匪夷所思,「您也會控制不住。也對啊,人非神賢,怎麼會完美的控制自己呢。人有了感情,就會失控,很正常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