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道歉
相州城外周軍紮營,燈火點點,營地外,探子來回打探稟報相州城的消息。
營地內,將士們排隊打飯,白延咬著一個饅頭,興沖沖地跑來看熱鬧,人還沒到就被自家夫人揪著耳朵喊回去了。
七公主哭得嗓子都啞了,裴琛依舊無動於衷,陛下甚至將她攆了出去,站在帳門外,她的哭聲更大了。
「你都已想開了,就當作普通朋友。」
新帝的聲線清冷,面無表情,言辭薄情,七公主哭著抬首,「大姐姐,你不喜歡她了嗎?」
新帝默然不語,背過身子,目光觸及天邊的一抹紅,唇角彎了彎。
怎麼會不喜歡呢,喜歡到了深處便是沒有道理的信任。
她忽地笑了,七公主哭得難以自制,獃獃地望著營帳,她怕自己一靠近就會聽到段音淳的哭聲。
於是,七公主哭的更大聲了。
裴琛腰疼,歪倒在榻上,姿態懶散,雪白的肌膚令她的氣質多了幾分冷意,唇畔上的那抹笑帶著玩味,嚇得段音淳瑟瑟發抖。
人都走了,就剩下她二人。段音淳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事情就怎麼就到了眼前這副光景。
她是刺客,怎麼就上了人家的床。
裴琛扶了扶衣擺上不存在的灰燼,微微一笑,「段姑娘,你的身材很好呢,腰肢纖細,胸……」
她頓了頓,段音淳惱恨,朝她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大聲唾罵:「色胚。」
裴琛眨了眨眼,被罵得有些無辜,可還是笑了,「色胚又如何,我就喜歡你生氣卻又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
「惡賊,總有一日你會遭到報應的。」段音淳小臉通紅,一襲紗衣瑟瑟發抖,紗衣緊貼著肌膚,隱隱可見瑩白的肌膚。
裴琛站起身,走過去,停在段音淳的面前,「你不去殺裴銘,竟跑來殺我,你這腦子還指望著復興家業?你還是跟著我們家小七討口飯吃為妥。」
「是你、是你使詐算計我段家,我先殺了你,再去殺裴銘。」
「那你怎麼不先殺了裴銘再來殺我,你這前後順序顛倒了呀。」裴琛哀嘆。
段音淳咬牙:「你比裴銘更可恨。」
「不是,這裡有小七,你想著自己就算被俘,小七也會搭救於你,對不對?」裴琛的笑戛然而止,面容愈發冷酷,故事說道:「你知曉自己過來不會死,因此前來試探,段音淳,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卻想著利用她。你自以為自己光明磊落,乾的卻是算計利用之事。你這等人就該死,我不會讓你回到小七身邊。」
段音淳羞憤欲死,死死盯著裴琛,眼眸中帶著恨,而裴琛淡淡一笑,指尖輕抬起她的下顎,指尖用力掐進柔嫩的肌膚中。
「姑娘這等美色,殺之可惜。」裴琛嗤笑一聲,俯身貼近那張面容,未及靠近,一人沖了進來,奮力推開她。
裴琛早有預料依舊被推得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地,七公主脫下外袍披在段音淳身上,義憤填膺地指責她:「此地是軍營,你竟行苟且之事,眼中可有陛下可有軍紀。陛下憐愛你,你卻踩在她的頭上,當真令人噁心。」
裴琛無辜極了,眨眨眼,摸著腰間,疼得一顫,淡淡出聲:「請七公主出去。」
「不要……」段音淳驚呼出聲,躲在七公主身後。
裴琛凝著二人,「要不要做一對……」
話沒說完,七公主揮拳朝她襲來,她閃身避讓,七公主拉起段音淳就朝外跑,她再度眨了眨眼,無聲笑了。
外間打了起來,七公主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與同伴交手,很快,對戰就結束了,兩人被捆得結實,丟在地上。
明潯無聲嘆氣,裴琛漫步走了出來,「好興緻都被破壞了,你說說你該怎麼處罰。」
七公主咬牙切齒,嘴巴死死抿著,卻沒有人求饒道歉。而裴琛朝她笑了,「殿下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裴琛扭頭問明潯:「怎麼罰?」
明潯張口說道:「三十軍棍。」
裴琛搖搖頭,憐憫般開口:「太少了,五十軍棍,拖下去,狠狠打,目無法紀。」
七公主剛想說話,嘴巴里被塞進一塊布,直接從地上提了出來,丟到刑凳上。
暮色四合,燈火被夜風吹得四下搖曳,光線黯淡,段音淳眼睜睜地看著女孩也押在刑凳上,她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好話。
她能說什麼,求饒嗎?
這裡有她的長姐,自己算什麼呢。
她屏住呼吸,眼睜睜地看著軍棍朝七公主揮去,一瞬間,她的心高高提起。
軍棍揮下的時候,發出一聲悶哼,她猛地開口:「別打了,你快走。」
裴琛負手而立,清冷的眼眸中充滿著複雜情緒,她扭頭看向明潯,明潯卻轉身。
明潯越走越遠,似一陣風,隨時都會消失,裴琛吩咐一句:「打完送回七公主的營帳,至於她……」
她頓了頓,說一聲:「趕出軍營。」
左右稱是。
裴琛快步追上去,黑夜下,兩人並肩而走,她先問:「你不高興?」
「你做戲做全了嗎?」明潯腳步慢了下來,不覺伸手攥住她的指尖。裴琛笑了,心口舒坦,「做全了。」
兩人回到主帳,將士們還在商議對策,裴琛徑直坐下,眾人跟著行禮。
「相州城內的情形,無人得知,貿然進攻,不大妥當。」
「裴銘此賊仗著人多打法狠毒,這回不知會怎麼做。」
「裴銘真的太狠了,聽說,跟隨他的江湖人士走了一半,實力大減,他的二十萬大軍所剩無幾了。怕什麼,直接去攻城。明日,我做先鋒。」白延拍著胸口說道。
裴琛回想前一世,裴銘入主京城后,就不再領兵,由江湖人士出征,那群江湖人士哪裡會打仗,仗著人多才會險勝。由此可見,所有的戰策都是裴銘想出來的。
眾人在說,她沒什麼心思去聽,時至今日,裴銘必須得死。她眯了迷眼,白延又在叫喊,「你們怕什麼呢,有什麼可怕的,直接去打不就好了。」
裴琛托腮,小臉白凈,眼中無神,若在前世,她最多用三日就可攻下相州城,可惜,現在不成,顧及陛下名聲,該徐徐圖之。
她闔眸細想,將軍們吵鬧不休,忽而有人提了她的名字,「裴統領,你怎麼不說話。」
「將軍們提議頗好,我聽著呢。」裴琛端正姿態,腰背挺直,「裴軍戰策來自裴銘一人,他手下的兵能打,卻都是些莽夫,我在想如何將這些江湖人一一剔除。」
「直接打不就好了。」白延不解。
裴琛頷首,「明日打一仗試試。明日起什麼風啊?」
「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曉明日什麼風,現在夏天熱得狠,哪裡有風。」白延吐槽,「打仗就打仗,你管起什麼風。」
裴琛沒答話,近日炎熱,確實沒什麼風,太陽大的蜇人,她想了想,說道:「以火燒城門如何?」
前世里她干過一回,擔心裴銘早有準備。其他人詢問怎麼個燒法,明潯忽而出聲:「明日白指揮使為先鋒,先去試試。」
眾人起身應聲。裴琛不好再言語,等眾人都出去了,她再慢慢起身,踱步出營,今夜明月高懸,可見明日又是艷陽天。
她剛走幾步,明潯出帳跟來,「你想怎麼燒?」
「就這麼燒啊。」裴琛沒說實話,餘光偷瞄她一眼,說道:「你不去看看七公主嗎?」
「不去,朕想知曉怎麼燒?」明潯追問。
裴琛被她看得渾身不舒坦,索性言明,「砍樹燒城,就這麼簡單,我們的人趁機攻入。」
「你們怎麼攻入?」
「就這麼攻。」
明潯側過身子,別開臉,「你故意誆我呢。」
「很簡單,我們的人冒著火燒攻城,風險頗大。」裴琛坦然,「你怎麼就不信我呢,有些時候戰策就這麼簡單,只是損傷頗多,我曾圍攻京城,用了二十日,他們突襲,我們放火燒屍,來了援軍,我們殺了援軍,焚屍坑殺,就這麼簡單。」
太多的戰策看似繁雜,尋常人不懂其中內涵。簡單狠厲些反而叫人害怕,屍骨堆積出來的戰策震懾人心。
畢竟聰明人不多,震懾人心,叫人心存害怕,好比屠殺徐州百姓,其他人州城聞風都會投降。
兩人站在營帳之中的空地上,明潯望著明月,袖口中的雙手緊緊握住,她揚首,裴琛牽住她的手,「我不燒了,多費些時間罷了。」
「裴熙。」明潯目光灼灼,卻不敢與她對視,有些自嘲的笑了,「我對不住你。」
裴琛沒想到她會突然道歉,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默默想了半晌,無奈回道:「太皇太后曾說感情是不平等的,不平等就沒有同等付出同等回報。何必說些對不住的話呢。」
「裴熙,倘若沒有我,你過得不會這麼苦。」
「若沒有你,我會是小乞丐,長大后,會是個大乞丐,不懂琴棋書畫,不懂詩詞歌賦,沒有人教我人情世故。小乞丐小時候不懂禮,長大后在京城內遊盪,被人看不起,被人吐口水,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罵一句小乞丐臟死了。」裴琛絮絮叨叨說著,「你可曉得我有個大姐姐,長得好看,有回出門就沒有回來了,聽聞是被人賣了,至於賣去哪裡也沒有人知曉。你說我那麼好看,被人賣給人家做妾,給人家生孩子,沒有臉面,苦不苦?」
明潯疑惑,她迫切地看著自己,心底的痛忽而散了幾分,她點點頭:「聽聞生孩子很疼的。」
「聽說生孩子比被刀桶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