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殺局
軍營重地,懂事的都不會隨意靠近。明潯詫異,下屬將刺客捆住丟了過來,一襲黑衣,黑巾遮面,身形瘦弱,她皺眉,看了一眼,說道:「丟出去。」
下屬奇怪:「陛下、陛下,不、不處置嗎?」
「今日大勝,饒她一回。」明潯掃了一眼,朝著下屬擺擺手,意興闌珊,甚至沒有看刺客一眼。
陛下有旨,下屬們自然不敢陽奉陰違,解開繩索,直接丟出軍營,臨走前威脅一句:「倘若再有下回,必不饒你。」
刺客跌在地上,很快就爬了起來,吸了口氣,人站得筆直,眸色深深,目光一直盯著軍營門口。
不成,她必須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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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陽光蜇人,官道上瞧不見人,塵土被曬得發燙,有人走過便驚起滿地灰塵。白延沿著官道,一連追了兩日,別說是大隊人馬,就連小股人馬都看不見。
白延不敢再往前走了,勒住韁繩,吩咐下屬原地休息,令下屬去前方打探,接連派出去十餘人,朝不同的方向打探。
時間為一個時辰,定了復命的時辰。
戰火綿延,難民居多,四處可見無家可歸的難民,三三兩兩拄著拐杖行走,背著包袱,面黃肌瘦,渾身上下都是塵土。
一個時辰后,派出去的探子有兩人沒有回來。白延立即將朝著失蹤探子的方向趕去。
農田之上,莊稼被踏爛,屍橫遍野不說,鮮血沿著黃土縫隙里淌了進去,將地染成了紅色,從衣物上可以辨別是周軍與叛軍。
白延下馬,撲向地上的屍首,一個個去找,見到自己熟悉的下屬,一個個拉起來質問:「統領呢、裴統領呢。」
人早已死去多時,屍體涼了,肌骨堅硬,無一人回答他的話。
白延慌了,大聲呼喊,大兄弟、統領,喊了數遍,將地上的屍首都翻了一遍,並沒有裴琛的。
白延鬆了了口氣,渾身上下舒坦,立即翻身上馬,點齊人馬再度去找,一隊人馬回撤營地稟報戰況。
地上有走動的痕迹,沿著痕迹去找,走了一夜,痕迹突然斷了。
周遭有個村莊,白延親自去打聽,給了錢給了糧食,村民什麼話都說了。
昨日有一隊人馬路過,討了些水,很快就走了,並沒有逗留。
詢問那隊人馬的方向,白延狠狠打了自己一臉光,頓時清醒了不少,他不敢耽擱,立即領兵去追。
同時,周軍攻城,三日兩夜不休,相州城門打開,新帝入城,翻遍整座城池,拷問俘虜,裴銘五日前就已離開,臨去前帶走了一萬騎兵。
再三追問離去的方向,竟無一人知曉。周軍繼續北上,前往邢州城。
叛軍人數銳減,士氣大減,周軍勢如破竹,三日內叛軍投降,交出裴銘幼子,一個兩歲的男娃娃。
此戰大捷,駐軍清掃戰場,新帝安撫百姓,貼出告示,減免賦稅三年。
同時,新帝迴轉相州,派人出去找裴琛,白延的消息不斷傳來,始終沒有找到裴琛。
白延找了近乎十日,於一河邊發現百餘人的屍身,有叛軍亦有周軍,人已死去多時。
見到這一幕,白延的心涼了半截,翻找屍身上的傷口,有刀傷劍傷,少許幾人身上有長.槍擊中的傷口。
水已清澈,不見血水,可見距離擊戰那日,過去多時。
白延站在河邊跺腳,嘴裡罵了一句:「娘的,又來晚了,這到底是什麼打法。」
山野地區複雜,有些地方不在地圖上,地圖在這時壓根沒有什麼用處。這麼一來,猶如大海撈針。他們一行人如同清掃戰場的後勤部隊,一路找去,時不時出現些『驚喜』。
接著又找了三日,在一山谷下發現火藥的痕迹,照舊是百餘人的屍身,不過這回尤為慘烈,屍體殘缺,缺胳膊斷腿,有些屍身臉只有一半,看得人半夜做噩夢。
被火.葯炸過的屍體不全,難以分辨面目,白延忍著不適挨個看了一遍,夏日惡臭,最後忍不住吐了出來。
他們仔細將穿著周軍衣裳的屍骨找了出來,留下一隊人馬,就地掩埋,屍骨難以回鄉,亦好過曝屍荒野。
白延繼續出發,來時五千人馬,幾波折騰,人數過半,再度出發之際,只有兩千餘人。
饒是如此,他依舊不肯放棄,不找到裴琛,良心不安。
繼續往山谷深處去找,樹木青翠,枝葉遮天蔽日,大隊人馬行走苦難,踩踏之地,樹葉折斷,隱隱踏出一條新路。
一行人不敢睡覺,日夜不停地去找,一夜過好,在半山腰處又發現一地屍身,數量不多,十餘人,都是叛軍的屍首。
此刻不見周軍了。白延看著屍身,心裡犯嘀咕,站在原地,拉著下屬問:「這是我們發現的第幾處了?」
「七處還是八處,指揮使,這裡都是敵人,怕不是好兆頭。」下屬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不敢停頓,索性就將話說全了,「兩軍交戰不管怎麼說兩方都會有傷亡,這回,全是敵軍,說明統領的人不多,或者只剩統領一人了。您想想,對不對。」
道理聽著像是那麼一回事,白延還是剜了他一眼,「烏鴉嘴,此處不必收拾了,走吧。」
白延抬腳就走,下屬哎呦叫了一聲,「指揮使,這是王三啊,您看看,那年冬日裡來跟著您的,不是叛軍。」
「什麼玩意?」白延停了下來,「王三是誰啊?來跟著老子的人那麼多,老子怎麼會記得。」
嘴裡這麼說,人還是蹲了下來,仔細查看屍體,嘴裡一陣嘀咕:「是有那麼幾分眼熟,你說怎麼穿上了敵軍的衣裳。」
兩人齊心合力將王三的衣裳扒了下來,去年冬日裡裴琛給銀子發了一批中衣,料子很軟,將士們都很喜歡。料子是絲綿的,摸著又軟又滑。扒了外裳,摸到中衣,果是觸手生軟的料子。
「他娘的,真是老子的兵,衣裳都扒了看看,老子的兵好生安葬了,別讓狼吃了。」白延罵了一句,心中卻高興,大兄弟帶兵打仗果然與眾不同,這麼高深的計策都玩了出來。
丟下十幾人,白延繼續往深處去找,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久,天色黑了又變亮,翻過一重山,遙遠可見鄭州城。
人馬停下了,他不敢再走,裴琛不會回城的。
簡單休整一番,埋鍋造飯,炊煙飄出了林間,飯沒到嘴,周圍殺出一隊人馬。白延嚇得拔刀,殺聲震天。
同時,百步外樹上休息的人睜開眼睛,眼內一片猩紅,眼下烏青,從容的模樣透著幾分疲憊,她很快躍下樹枝。接著,樹上的人都跳了下來,百餘人圍靠在一起。
一人前去打探,須臾便回,激動道:「是白指揮使、是白指揮使。」
裴琛露出了笑容,長.槍撐地,「衝過去。」
百餘人如烏雲壓近,山野間殺聲震天,白延瞧見對方穿著叛軍的衣裳,他屏住了呼吸,他也不笨,大聲喊了一句:「大兄弟。」
「活著呢。」裴琛迎了一句。
「你他娘的活著就好,快過來,哥哥護著你殺回去。」白延喜極而泣,一面揮殺,刀穿過叛軍的胸膛,閃身至裴琛的面前。
趁著間隙打量的身子,裴琛精神奕奕。
裴銘殺了過來,一槍分開兩人,裴銘大笑:「裴琛,你竟敢出來了。」
裴琛抿唇一笑,笑容淡淡,眼皮有些重,想睡覺,槍桿撐著地,她回道:「大侄兒,許久不見,你可還好。」
白延被迫分開,被人纏住,無暇分身,眼睜睜的看著裴銘步步逼近裴琛。他急得不行,忙喊道:「裴賊,有本事沖著老子。」
「叔父,許久不見了,今日一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該分一分勝負了。」裴銘步步逼近,手中銀槍輕掃,槍.尖指著裴琛的胸口,「你藏了這麼久,殺我幾千人,如今也該償命了。」
「裴銘,你覺得你能贏嗎?」裴琛並不急,也不在意他的言辭挑釁,身子靠著樹榦,懶散一笑,「是該分出勝負了,你我二人糾纏兩輩子,不會有三輩子的。我能贏一回,也能贏第二回。你哪怕殺了我也沒有退路,相州城易主,邢州城還會遠嗎?」
殺聲震天,兩人如置身事外般閑說家常,都不是愚蠢的人,兩人沒有大喊大殺,語氣低沉。
裴銘不服輸:「你的身子大不如以前,你覺得你還能贏了我嗎?」
「父親,你覺得此刻我的功夫好壞重要嗎?」裴琛淡笑,槍桿在手中轉了個圈,指著廝殺的兵士,「你覺得你有勝算嗎?」
裴銘的兵死傷過半,近日來跋山涉水,遠不如白延的兵精銳。
話音落地,裴銘一槍朝裴琛扎去。裴琛閃身避開,淡淡一笑,話在嘴裡打了個滾,「你急甚,我們的戰場才剛開始,你何必急呢。裴銘,你到底還是輸了,哪怕我死了,你也是輸。」
「拉著你一道共赴黃泉也不擔心孤獨。」裴銘語氣陰狠,兩頰肌肉顫動,額頭上的汗水滾落下來,雙眸陰鷙,死死盯著裴琛。而裴琛笑得純美,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
她說:「裴銘,死鴨子嘴硬,你的人還剩多少,我比你清楚,你一千人馬,我一百人,我不敢露面。如今白延少說三千人呢,你覺得你還有勝算嗎?放心,這一回我會將你挫骨揚灰,骨灰做成上等骨瓷,好生供養。」
裴銘大喝一聲,再度朝裴琛襲去,裴琛躲避,避開一槍。裴銘不肯捨棄機會,等戰局結束,他便徹底沒有機會了,此刻白延自顧不暇,他必要殺了裴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