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

顧遲的這段採訪視頻播放結束。

沈書意又點開，重新看了好幾遍。

每一次，到了笑點的地方，還是會笑出聲。

又一次視頻播放完畢，沈書意用小號，給顧遲的這條微博點了個贊。

許久，沈書意緩緩在從地上起身。

來到門口，沈書意沒有第一時間開門出去，他透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沒人。

齊琰應該是真的已經走了。

齊琰性格有點悶，什麼話都喜歡藏在心裡。

兩人剛交往的那一段時間，齊琰明明想要多跟他相處，因為太過緊張，話反而都不太多。

他誤以為齊琰也還沒有習慣他們身份上的轉變，為了讓齊琰稍微能夠自在一點，每次都會注意時間，差不多時間，就會開口讓齊琰先回去。

有一次，齊琰剛離開，他想起晚上垃圾沒扔，出門扔垃圾，推開門，見到了蹲在門口，戴著耳機聽歌的齊琰。

他才知道，原來每次他送齊琰出門，齊琰都沒有馬上就離開。

他追問之下，齊琰才抿著唇，告訴他，其實每次他都希望能夠多跟他相處，但是又擔心他會覺得他太過粘人。

齊琰開不了口，但是又希望不那麼早跟他分別，所以就用守在門口這種笨拙的方式，等著，他可能哪天推開門，注意到沒有離開的他。

他是真的以為，齊琰會是那個最後跟他一起彼此照顧雙方長輩的人。

…

沈書意開門出去。

空氣里，彌留著一縷很淡的煙味。

他的公寓在走廊的盡頭，一般不會有人經過。

沈書意低頭，看見了地上零星有一些煙灰。

他沒有抽煙的習慣，煙灰應該……是齊琰留下的。

齊琰應該刻意收拾過，要不然地上不會只有煙灰，不見煙頭。

去屋子裡拿了吸塵器出來，把地上的煙灰收拾乾淨。

沈書意把吸塵器放回到屋內的門邊，重設了門鎖密碼。

…

沈書意音響設備的開箱VLOG到底還是難產了。

他還是沒辦法習慣一個人對著鏡頭說話。

原計劃錄製一支開箱VLOG，改成了一場直播。

沈書意決定，直接在直播里，跟自己的粉絲分享自己的喜悅。

直播前半個多小時，沈書意開始調試音響設備。

「哥，你聽聽看，這個音量，你聽著是舒服的嗎？」

宋離坐在對面，他用手機進去沈書意的直播間，朝他點頭，「這個音量剛好。」

沈書意進入自己小號的直播間，調試話筒音量的大小沈書意拿起邊上的吉他，懷抱著即興彈奏了一段吉他SOLO，抬起頭，跟宋離確認道：「吉他聲呢？收錄得清楚嗎？」

宋離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清楚。」

沈書意輕舒一口氣。

他關掉小號的直播間，盯著電腦右下角的顯示屏。

還有點時間。

喉嚨有點干，沈書意把吉他輕輕放下，他站起身：「宋哥，我去倒水喝，你要喝水嗎？還是想要喝咖啡？」

剛才沈書意出現在畫面里時，畫面有點黑，宋離在他給他調打光。

「水吧。晚上喝咖啡，我能抖擻得一晚上精神蹦迪。」

意思就是，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幹，大腦卻精神得像是在蹦迪。

沈書意笑著道：「好，我去給你倒水。」

沈書意去倒了兩杯水過來。

宋離那杯差不多是全滿的，他自己的只倒了半杯。

馬上就要直播，他不敢喝太多的水，以免中途想要上洗手間。

「宋哥，水。」

沈書意手裡端著保溫杯，把水杯遞給宋離。

喝過水，稍微潤一潤嗓子之後，沈書意趁著直播還沒開始，練習下聲腔，開下嗓。

他的工作間當初用了很好的隔音設備，因此，不用擔心會吵到鄰居。

距離直播還剩十分鐘。

沈書意提前進入直播間，等著大家的到來。

宋離手裡端著水，輕捏了下他的肩膀，「別太緊張。」

沈書意點了點頭，神情分明還是緊張的。

為了轉移沈書意的注意力，不讓他那麼緊張，宋離找了個話題。

他指了指他身後床上擺著的娃娃，「忘了問你，你床後頭擺放著這麼多的玩偶幹什麼？」

他之前幾次過來，都沒有見到這些玩偶娃娃。

沈書意轉過頭，他注視著床上形形色色的玩偶娃娃，笑容溫柔，眼底滿溢著懷念的神色。

「是我前幾天整理隔壁的禮物房，翻出的。都是以前的歌迷朋友送的。很多娃娃都還很新，包裝也都還在，我就把它們都給拿出來了，擺在床上，就好像歌迷們就在現場陪我一樣。如果送這些禮物的歌迷們看見，想起當年她們曾經怎樣把它們送到我的手裡，想起那段我們曾經有過的共同記憶，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宋離手裡舉著手機在拍，原本是打算錄一些書意日常向的物料，到時候剪進沈書意的日常VLOG，也算是一種宣傳。

他已經做好要嘲笑沈書意的準備，一個大男人，竟然喜歡娃娃。

沒想到，反而被狠狠感動了一把。

宋離豎起大拇指，「我要是你的歌迷，聽見你的這一段話，真的，我踏馬一輩子都不會脫粉。」

太用心，也太溫柔了。

沈書意搖搖頭，語氣釋懷，「其實沒關係。曾經喜歡過，也是我的榮幸。」

…

直播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沈書意跟宋離兩人停止閑聊。

直播正式開始。

沈書意對著鏡頭，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書意，好久沒有跟大家見面了。你們都還好嗎？」

是軟軟呀：[好！！！]

痴心妄想的胖達：[好！！！我們很好！！

下雨天了怎麼辦：[我們很好，書意你呢？]

流螢：[我們很好，書意你呢？]

評論區全是一片「好」字，有不少粉絲反過來，問候書意。

沈書意原本有些緊張，看見熟悉的ID，以及大家的熱情跟溫暖，大大地緩解了他的緊張。

他淺淺地笑了笑，跟大家分享他最近的生活。

「大家很好就好，我也很好。這段時間，我寫了一首新歌，抽空陪了家人，也接了一些新的工作。」

沈書意的直播，沒有什麼流程，更多時候，都像是在跟粉絲以直播的方式聊天。

下雨天了怎麼辦：[聽起來很充實]

「下雨天了怎麼辦」就是之前沈書意給快遞泰迪熊的那一個粉絲。

沈書意念著「雨天」的評論，心情比開播前要更加放鬆了許多，他像是在跟一個老朋友聊天，「嗯，是很充實。」

是軟軟呀：[哇！書意寫了新歌嗎？今天會在直播間唱嗎？]

沈書意一邊念著大家的評論，一邊跟大家聊天，「暫時先保密。如果有機會，我想等到一個正式的場合，唱給大家聽。」

痴心妄想的胖達：[是寫給我們歌迷的嗎？]

沈書意笑著點點頭，：「對，是寫給大家的。希望到時候大家會喜歡。」

下雨天了怎麼辦：[喜歡！肯定喜歡]

是軟軟呀：[哇！好期待]

一閃一閃亮星星：[嘿哈！書意！！！是我，眼熟我嗎？]

沈書意：「我記得你。三年前，我去參加香蕉音樂會，你跟幾個薏米在酒店門口等我，你是當時穿著藍色裙子的那個女生，對不對？」

一閃一閃亮星星：[天吶！書意你的記性真的太好了！！！那麼久的事情。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了！]

沈書意笑。

這些年，除了一些始終堅定不移地支持著他的老歌迷，他的粉絲其實在一點點地變少。

一開始是接機的人數變少，後面是簽唱會來的歌迷也開始變少，再後來，公司不再給他出唱片。解約后，自費辦的簽唱會，只有零星幾個人。

每次去酒店等他的粉絲，其實就那麼幾個。

就像是他每次直播，熟悉的ID大部分也都是群里的那幾個人一樣。

一閃一閃亮星星，是為數不多，這些年新加入進來的粉絲，當然印象深刻。

是軟軟呀：[嗚嗚嗚，書意就是最好的]

流螢：[書意好溫柔]

下雨天了怎麼辦：[書意是真的都記得我們大部分的老粉]

一朵一朵晴云云：[是的，書意真的很溫柔的一個人]

嘟啦啦啦：[沈書意現在也就只能跟粉絲賣賣情懷了。你還記得你自己曾經是冠軍出道嗎？你看看你，你現在混成什麼樣子了？在直播間跟粉絲獻媚，哄騙粉絲的禮物，你不覺得自己很掉價嗎？我真是心疼你們，粉誰不好，粉一個黑料纏身的十八線糊咖]

在一堆暖心的評論當中，這個ID名為「嘟啦啦啦」的評論尤為刺眼。

[每天都拉啊拉的，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書意從來都沒有讓我們粉絲給他的直播間刷過禮物。有時候我們刷禮物，他都是讓我們不要亂花錢，說他就是想要上來跟我們一起聊聊天，唱歌給我們天。你能不能不要胡亂說話啊？]

[這種就是為了黑而黑，姐妹們，不要生氣，直接舉報就好了]

[書意，你不要聽他的，你是最棒的！！！]

[書意，你不用理這種人，千萬不要被這種人給影響到]

[對！]

粉絲們在評論區，讓書意千萬不要被黑粉的言論給影響到直播的心情。

沈書意念著那位ID名為「嘟啦啦啦」的留言，他很認真地道：「我只是在跟我的歌迷們聊天，我從來都沒有賣過情懷。我也不覺得，在直播間唱歌給我們粉絲聽是一種掉價的行為。如果你覺得，來我的直播間聽歌，很掉價，那麼，你可以出去，不會有人阻止你。」

沈書意從來不是一個態度強硬的人，但是他有他的底線跟原則。

他的歌迷就是他的底線。

可以嘲笑他這些年沒有很好的舞台，也可以嘲笑他糊，沒有關係，可是，不能恥笑他的歌迷。

他的歌迷，是全世界最好的歌迷。

如果他的歌迷被人嘲笑，他卻只能像一個弱者，躲在屏幕的這頭，反而要歌迷們反過來維護他、安慰他，那他會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書意，說得好]

[對！唱歌給歌迷聽，怎麼就掉價啦？]

[書意你說得真棒]

那名黑粉被沈書意懟了以後，惱羞成怒，一連輸出好幾句髒話。

沈書意將對方禁言。

為了緩和氣氛，沈書意主動問粉絲，想要聽什麼歌。

直播間再次活躍起來。

評論區刷得最多的大部分都是沈書意本人的作品，還有的歌迷希望能夠聽見沈書意翻唱時下熱門的一些歌曲，不少粉絲在刷，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部都要。

「嗯，看見大家的歌單了。不過其他歌手的歌我可能唱不了，版權費太貴了，我暫時還買不起。不過大家說的著幾首歌，我剛才截圖，都收藏進文件夾里了。以後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就去聯繫一下各位老師，到時候再唱給大家聽。」

[好！書意你唱什麼，我們就聽什麼]

[對！書意你唱什麼，我們就聽什麼]

「那就唱，《我很好》吧。」

希望聽見這首歌的大家，每一個人都能很好。

沈書意拿過腳邊的吉他，他懷抱著抬頭，對著鏡頭笑了笑。

指尖輕掃，乾淨溫柔的男聲伴著輕柔的吉他聲響起。

「城市的燈火不眠

一個人的夜

孤單在一點點地下墜

空了的酒杯傾倒出脆弱

只剩慌張不堪的狼狽

黑夜漫長等不到天亮」

窗外，夜色正濃。

沈書意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他溫柔地望著著不斷刷新的評論區。

低吟清唱——

「還好嗎

每個人都問得小心翼翼

笨拙的關心

其實我還好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

不就是跌倒

悶頭趕路的人

終會被獎勵滿天的星光……」

直播間，沈書意能夠看見那一行行彩色字體的留言。

他幻想著，電腦屏幕前的一行行的彈幕，就是一根根揮舞的熒光棒。

床上的布偶娃娃們，就是沒有辦法到達現場的歌迷。

他看向屏幕，屏幕前他的歌迷們。

用音樂告訴大家，這些年，他很好。

也希望大家都能夠很好。

「其實我還好

不就是跌倒

那些冷言冷語的嘲笑

別放心上就好

其實我還好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

不就是跌倒

我是真的還好

我是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