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嶷山的院落中,月光如銀,夜涼似水,三人仍站在桌邊不斷猜測。
蘇陸聽著兩個師兄將九州世家都數了一遍,又重點介紹了幾個揚州的世家。
揚州境內仙府世家極多,尤其是頗具實力的家族——這種通常指的族內至少有一個元嬰境的高手。
這樣的家族,揚州比其他州境都要多。
在揚州諸多世族中,林家的勢力威望最盛,其家主還是揚州第一仙門群玉宮的宮主,堪稱天下第一的魅修。
蕭天煬倒是覺得傳音石那邊的人並非林家成員。
蘇陸也在思索這個問題,聞言直接好奇道:「為什麼?」
蕭天煬微笑,「六六有沒有想過,為何任你百般激將,此人都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不願說究竟是哪個家族?」
蘇陸:「論理說若是有名望的家族,倒是應該早些說出來,也可以誘惑我這鄉野出身的修士。」
她說著冷笑一聲,「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但他既然知道我身上有惡咒,他就會知道,我也想殺了施咒人。」
不說身份就是怕被她順藤摸瓜找到正主吧。
當然,她自己可能做不到,但說不定對方也會忌憚她的師父師兄。
蕭天煬點點頭,「林家的家主,群玉宮宮主紫青仙尊,乃是正經的渡劫境,他的徒弟也就是他的侄甥們,高手極多,化神境好幾位,元嬰境一大堆。」
林家有今天的實力,憑藉的並非家主一個人。
蕭天煬很肯定地說道:「他們不會怕你,也不會怕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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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槬開口道:「群玉宮也有多個支脈,皆擅魅術,就如同長生宮的各殿弟子都通曉醫術一樣。」
他又說,像玄仙宗這種門派,大家修鍊相同的心經功法,卻可以選擇成為劍修體修法修。
「但群玉宮的心經功法比較特殊,一旦修鍊入門,除非廢去前面的修為,否則就只能成為魅修。」
崔槬停了停,「林家家主紫青仙尊,和上任群玉宮宮主容月仙尊,本是師姐弟的關係,林家和群玉宮關係密切,心法功法相似之處很多。」
所以林家大概毫無疑問全都是魅修,倘若真有那麼一兩個個例,這種人多半也是被排斥的對象,不該被派出來與她接洽。
崔槬點點頭,「劍修發個脾氣無所謂,但對於魅修們而言,倘若無法維持穩定的情緒心境,他們的功法招式會威力大減,除非是裝的。」
蘇陸懂了,「他們不可能像剛才那人一樣暴躁,因為我幾句話而毀去身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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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她自己否決了這種想法,因為那人不想暴露身份,如果是林家的話,真的沒必要演。
以林家的勢力,甚至足夠直接將她擄走了。
就算現在不太合適,但他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她身份的吧?況且對他們來說,就算是此時此刻,也並不難。
蘇陸:「我們就從那幾個次於林家的家族開始查吧,族中有化神境元嬰境級別高手,但同時後繼無人,或者人才凋零的。」
她不打算去那個什麼客棧見面了,反正他們應該是暫時拿她沒辦法的。
蘇陸猶豫道:「其實我想問問師尊,看他知不知道哪個家族在一百多年前有過那種『醜聞』,話說他平素里關心這種事么?」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了玉簡,試著聯繫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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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的修士不能隨意進入閬山,縱是來尋親訪友的,常常也是向里遞帖子,然後山裡的人出去見面。
若是長老一流身份貴重的,倒是可以將親朋好友請進山來,只是也需要過個明路。
前來傳信的也是凝碧峰護山結界入口處的值守弟子,這也是他們分內的工作。
不過,鍊石堂另外幾位長老交友甚廣,外面常有人來拜會,慕容冽卻是個例外。
別說他常年不離閬山,就只是離開這座房子的時候都極少,偶爾出去也都是因為要去仙龍頂玉虛殿議事。
畢竟他好歹暫代堂主之位,這種事能推一次兩次,卻不可能每回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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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倒是有過幾回,慕容冽理都不理,只讓他們滾蛋,後來這種事就漸漸少了。
但他既然不曾主動發話說讓值守弟子們代為回絕,再有這種事,這些年輕人還是要來彙報的。
此時,那鍊石堂的修士站在門外,依然姿態恭敬地等著長老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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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悠悠傳來一道低沉慵懶的嗓音,「是什麼路子?」
門外的修士默默垂首,「弟子等人愚鈍,看不出他們的功法來歷。」
若是不曾交手,以他們這些築基境修士的眼力,肯定是沒什麼結論的。
而且除非來人行為跋扈主動出手,否則他們也不至於將上門拜會的客人都打一遍。
「他們只自稱散修?散修亦有師承來歷吧。」
慕容冽淡淡問道,「要見我,卻不曾自報家門?還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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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以為大長老會直接讓外面的人滾。
面上自然不動聲色,「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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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要聽的意思了。
「『我知道那人是怎麼死的』。」
門外的修士微微低頭,「那人的原話就是這句,旁的沒有再說。」
短暫的死寂之後。
「帶他們過來吧。」
慕容冽這樣說道,「且按著門規讓他們登記便是。」
女訪客被一再噎住,想說些冠冕堂皇的話,看對方這態度也知道怕是毫無意義,而且此處又沒有別人。
夜空里暗雲低垂,半遮半掩著一輪彎月,庭中樹影婆娑,月輝清冷如流銀。
慕容冽斜睨著他,眼神毫無溫度,「貴家族連一個築基境都不放過,想來也是人才凋零,那麼一個金丹境大概也值點錢?」
慕容冽打斷了她,「此人在遇到蛇妖時已經婚配?」
一身青衫的男人立在院中,姿態仍然慵懶甚至有些頹廢,一手提著那纖巧精緻、如同冰雕雪塑的長劍。
刺骨寒意遍及全身,幾乎將血脈悉數凍結,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無助地發出氣音。
趴在地上那人呻|吟道,「慕容冽……你……你絕非元嬰境……」
女訪客啞然片刻,「仙君的小徒弟,乃是我族子弟,其父與蛇妖私通——」
「慕容仙君。」
「……不曾。」
男訪客身體不斷顫抖,卻是依然說不出話來,只能由旁邊的女訪客開口。
就這一瞬間的遲緩,那長劍已劃出一道奇異的弧度,在空中輕盈地掠過,極寒的靈力瞬間湧入氣海。
庭院內寒氣四溢,又有血腥氣息飄散開來。
那兩位訪客亦不曾生事,規規矩矩錄了身份,又被確認並非魔修之後,一起被引入了凝碧峰。
待到其餘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兩個訪客眼中射出精光,周身靈壓都有了變化,氣質也驟然凌厲起來。
慕容冽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你若是想表現得很了解我,那就該知道我不喜歡聽廢話。」
那人心知這事無法打動他,慌亂地道:「你徒弟是我侄女!她的父親是我的堂弟!我們——」
她微笑道:「若非是出道晚了些年,萬法精通的名號該當屬於令師才對,也不至於讓棲雲仙尊專美於前。」
接著他的四肢傳來一陣劇痛。
他神情大變,直接化作一道火光,撞開窗戶落入院中。
慕容冽淡淡道:「知道。」
慕容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那自然是三個都知道。」
門外的人悄悄鬆了口氣,雖然內心有些好奇,也不敢多問,「是。」
慕容冽瞬間閃身到他面前,一手按上他的頭頂,使出了搜魂之術。
他低頭看著躺在血泊里的修士。
「哦,以你的修為,再遠些恐怕就控制不了那兩具屍體。」
男訪客拱手道:「仙君離開冀州多年,不知——」
溫暖的春夜裡驟然捲起一陣刺骨寒風。
那人想要閃躲,然而周身靈力凝固,彷彿悉數被凍結在體內。
她含笑道:「那本不是用來控制族中子弟的,而是——」
那人尚且來不及逃竄,眼中已經掠過一道凜冽白光。
她冷笑一聲,「仙君可曾為令徒解咒?」
女訪客搖了搖頭,「敢問慕容仙君,可否知道令徒身份?」
女訪客神色扭曲了一瞬,「仙君打得好算盤,只這幾句我就知道,她身上的惡咒不曾解除。」
那人震驚地看著他,「你!我是族長之孫!我祖父乃是化神境!」
端坐在廳堂里的人,猛地變了臉色,接著捂住胸口吐了血。
女訪客驚訝道:「仙君有三個徒弟,我尚且不曾說哪一位。」
值守弟子們將他們送到大長老的居所門口,就悉數離開了。
一席青衫的男人靠在榻上,領口大敞著,手裡拿著書卷,姿態頗為隨意。
慕容冽面無表情。
說著將書扔到一邊,「爾等若有異議,便讓你們那族長來親自找我。」
他說著這些話,腦海里自然湧現出相關的回憶。
「既然不敢露面,那就該躲遠些。」
「哦。」
若是有旁人在這裡定會大感驚訝。
……
那纖細剔透的劍刃,彷彿挾著霜雪冰風襲來,夾雜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嗜血氣息。
榻上的男人微微抬頭,「閣下派了兩具屍體來見我,是以為我不識得操屍之術?」
慕容冽:「既如此你們管得著么。」
話音未落,慕容冽閃電般出手,指尖拂過她周身要穴,接著一股寒冷至極的靈力鑽入體內。
慕容冽看了她一眼,「既是我的徒弟,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們家縱然有什麼以惡咒控制族中子弟的規矩,我也不放在眼裡。」
話音未落,他忽然無法再開口了。
言罷又有些厭惡地看向他,「只是你的做派著實噁心,我又不太想讓你活著。」
青州南部一處城郊宅院內。
因為這兩人與活人完全沒有任何區別,除卻各項體征之外,他們的靈壓也是實打實的。
兩個訪客一男一女,容貌截然不同,神情卻非常相似,靈壓也幾乎一模一樣。
他們昂首挺胸開門走入廳堂里。
後者被擊碎了金丹,手腳俱廢,無法站起身,只得在地上蠕動,形如爬蟲,所過之處留下片片血跡。
隔壁的幾個手下才被驚動,紛紛剛來,手裡的符咒尚未發出,眼中就閃過凜冽的劍芒,悉數倒在地上。
並不仇恨妖族、或是對旁人之事漠不關心者多了去了。
那人慘叫著摔在地上,金丹已經被碎裂,全身靈力散開。
「自然不敢低估慕容仙君,令師當年亦是精於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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