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魚罐頭(8)
食堂陷入令人緊張的安靜。
安全員迅速將祁究從上至下觀察了一遍,朝對講機彙報:「尚未發現7號員工身體出現明顯紅斑,但皮膚變紅情況明顯。」
接著,安全員將體溫測試儀器對準祁究的額頭和手腕各來了一下:「已確認7號新員工體溫升高。」
最後,他又掰開祁究的手進行檢查:「已確認7號新員工手部有尖刺扎傷痕迹,初步確認感染,請北區醫務室做好準備。」
這會兒祁究已經把帶別針的工牌塞兜里,在眾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他很配合地隨著安全員離開食堂前往北區醫務室。
「怎麼回事?7號大佬怎麼也被感染了…?」秦讓端著餐盤,不可置信地盯著祁究被帶走的方向,許久才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安全員離開后,食堂又恢復了原本的熱鬧。
npc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繼續在嘈雜聲中吃飯聊天,心有餘悸的秦讓反覆檢查自己的手,確認沒有被扎破的痕迹才稍稍放鬆神經。
「要是已經被感染了,他是怎麼躲過健康檢查的?」顧真真嫌棄地用湯勺切割色澤詭異的肉餅,不解道,「要是在車間里受傷,體檢時應該會發現吧?」
「有可能是用了隱藏道具,也有可能不是在車間里受的傷。」季小野分析說。
秦讓:「什麼意思?所以車間外也有被魚刺划傷的風險嗎?」
季小野用筷子扒拉黏糊糊的沙拉,沒有半點要食用的意思:「不清楚,總之更小心沒錯的。」
突然,她皺眉道:「還有可能他沒……」
她意識到,剛才祁究「病發」時,身上沒有明顯的紅斑痕迹,但體溫升高、皮膚變紅、手部發現尖刺傷痕,已經足夠安全員將他判斷為「初步感染員工」。
可事情真的是這樣嗎?從徐勝易的感染反應來看,雖然紅斑最後會連成一片,變成全身皮膚潮紅的狀態,但少了一步總感覺不太對勁……
「我還以為他是多厲害的大佬呢,」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殺妻犯冷笑了一下,打斷了季小野的思考,「這麼看也就這樣了嘛。」
季小野:「……」
伍鬼瞟了他一眼,冷聲問道:「有什麼想法嗎?」
「我猜,被感染的人可能會被做成魚飼料,或者……」殺妻犯猥瑣地勾起唇角,「你們盤子里的的肉餅。」
他再次挑起令人反胃的話題。
不僅如此,他還用油膩膩的眼睛看向季小野和顧真真的餐盤:「快吃哦,人肉涼了很腥的。」
說著,他猥瑣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當然,女人的肉會好吃很多。」
「死變態。」顧真真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但這似乎正好滿足殺妻犯變I態的癖I好,他嘿嘿笑了聲,反應更興奮了。
「看來你很清楚嘛,」季小野毫不避諱殺妻犯噁心的視線,反而彎起眼睛笑了笑,「相信你也很喜歡這道菜。」
突然,殺妻犯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渙散,季小野將食指按在唇邊:「噓。」
殺妻犯真的不動了,只神情恍惚地盯著季小野的手指,然後乖乖按照對方口令拿起筷子。
他身邊的伍鬼看在眼裡,卻懶得干預。
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
季小野終於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好了。」
殺妻犯這才恍惚回過神,他發現自己腮幫子鼓脹得生疼,濃郁的腥臭味瀰漫口腔。
而季小野和顧真真的餐盤已經空了。
艹,被控制了。
在他失去自主意識的情況下,那個女人竟然操縱他吃掉兩人餐盤裡的食物!
殺妻犯暴怒,他剛想開口咒罵兩位女士,部分飯菜碎屑就從他嘴裡噴了出來,附近的npc齊刷刷轉過身,原本無機質的視線立刻染上了憤怒。
【請不要浪費食物,否則會引發npc對你進行仇視攻擊】系統提示。
殺妻犯只能冒著被噎死的風險,將嘴裡不知是什麼肉做的餅艱難咽下,還在npc的注視下一點點舔乾淨桌上的碎屑。
「別著急,慢慢享用,」季小野端起自己的空餐盤起身,笑道,「我們吃飽啦。」
說完她和顧真真頭也不回地走向休息區。
殺妻犯一邊咳嗽一邊喝水,他剛想說什麼,卻被伍鬼攔住了:「禍從口出,讓你不要惹事。」
殺妻犯:「……」他只好忍耐著將罵人的話咽下肚,和口腔里殘餘的肉沫一起。
伍鬼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吃飽了?」
殺妻犯點頭。
「哦,我覺得你沒吃飽。」他將自己的餐盤推到殺妻犯面前,「幫我一起解決吧。」
殺妻犯愣了一下,伍鬼立刻意味深長地微眯眼睛:「不願意?」
「這、這合適嗎?會不會違背規則?」不情不願的殺妻犯試圖掙扎一下。
伍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我記得規則上只說不允許剩菜,可沒規定必須誰吃掉吧?」
殺妻犯:「是、是……」
伍鬼笑了笑:「況且,那兩位女士的飯菜,你吃完不也好好的嗎,沒問題的。」
說著他拍了拍殺妻犯的肩膀,「慢慢享用。」
*
前往醫務室的路上,祁究打開系統界面查看,道具欄里的「面紅耳赤」顯示正在消耗中——
【該效果剩餘時長:2分鐘】
足夠了。
祁究鬆了口氣的同時,對系統贈送的道具表示感謝:「「面紅耳赤」很好用,謝謝。」
【在系統資料庫中,獲取「面紅耳赤」技能后能恰當使用的概率僅有1%】
祁究笑:「多謝誇獎。」
畢竟這是他現在唯一的道具,不能浪費掉。
抵達北區醫務室時,是一位護士接待的他。
祁究注意到護士的工牌,記下來她的名字:維拉·海默。
兩分鐘前她還在北區食堂用餐,剛因臨時緊急情況被召回醫務室。
安全員離開后,護士拿出儀器再次給祁究進行體溫和血液檢查。
「奇怪,體溫明明顯示偏高,可為什麼血液檢查是正常……」護士自言自語道,她對比了三次,得到的結果卻不在預料之中。
技能效果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躺在檢測床上的祁究繼續演:「好熱。」
護士滿臉疑惑地撥通了電話,在跟對方溝通完畢后,告知祁究:「檢測結果可能出了點問題,醫生現在在餐廳用餐。」
說著,護士還取了一袋冰遞給祁究:「這個可以緩解燥熱。」
「謝謝……」祁究故意放低嗓音,假裝奄奄一息。
他發現,副本世界里的npc態度都挺友善的,至少對待他是這樣。
「請問……醫務人員都在北區的食堂嗎?」祁究又問。
作為有固定運行程序的npc不會揣摩對方提問的動機,只會在程序規則允許的情況下做出回答,她點頭:「是的。」
擁有工廠地圖的祁究看到有兩個食堂標誌,車間食堂在南區,據他的觀察,南區食堂都是和他們一樣身著車間服的工人,所以他猜測,醫務人員和管理層人員在北區用餐。
「十分鐘后醫生會趕來給你做深入檢查,你稍微等一下。」
護士交代完后,自己也離開醫務室前往用餐區,畢竟食堂原則上不允許員工提前離開。
規則對闖關者和npc一視同仁。
「身體是工作的本錢,非特殊緊急情況,必須按時用餐」
「就餐時間段內非特殊情況,盡量不要離開食堂區」——
看來,只有突發感染癥狀的員工屬於「特殊緊急」範疇,祁究很幸運地避開了糟糕的午餐。
早上他詢問過洛德先生,確認「誤診」並不會讓員工遭受懲罰,所以才大膽制定了用「面紅耳赤」道具混入醫務室的計劃。
現在他自己待在北區醫務室里,且有十分鐘的時間。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護士離開后,祁究很快從病床上爬起來,醫務室的配置有些奇怪,窗戶被水泥牆徹底封死,除了病床外還有一架手術台,手術台上積了層厚厚的灰,顯然很久沒有啟用了。
透過檢測室門上的玻璃往外看,祁究發現走廊連通了七八間這樣的醫務室。
他正打算前往別的醫務室找線索,貼在門邊的一則警告語引起了他的注意:
【患者不允許離開各自醫務室、不得隨意在走廊上走動】
祁究轉動門把手的動作頓住,迅速環顧四周。
最後,他看向掛在牆上的醫生制服,眼睛眯了眯。
——患者不允許,可醫生允許啊。
此時已經過去了半分鐘,祁究快速換上醫生制服,制服很合身,簡直就像是為他量身定製的。
就在他「打扮」完畢準備再次扭動把手時——
【警告!一旦被醫務室工作人員發現,有99%的概率會被指認出您在假扮醫生】
祁究:「後果是?」
【會被視作危險病人,強制注射鎮定劑治療】
祁究猶豫了片刻,突然發現了bug,忙質疑道:「可現在是用餐時間,遇到醫務室工作人員的概率應該很低?」
【猜測正確,概率為1%】
99%的危險對應1%的概率啊……
系統可不會主動告訴他這些,還得自己推測。
祁究鬆了口氣,扭動把手的同時笑道:「那,祝我好運。」
醫務室的門在身後合上,雖然祁究盡量放輕了動作,但在一片死寂中,關門的聲音格外突兀。
走廊上空蕩蕩的,只有慘淡的燈光從廊頂照下,走廊里也沒有風,但吊在廊上的燈總是規律地一晃、一晃,像是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時不時撥弄它,祁究的影子也隨著燈光有規律地搖擺。
時間不多,祁究又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
他盡量放輕動作,用最快的速度順著走廊方向一間間搜索醫務室。
他需要找到徐勝易、或是別的「病患」所在的房間,確認被感染員工的狀態及後續治療方案。
只有這樣,他才能判斷規則里「前往醫務室」相關條例是否安全。
很奇怪,這些醫務室的燈都亮著,但既沒有醫生也沒有病人。
一切都靜悄悄的,靜得人發慌。
祁究有種錯覺,整個北區醫務室已經死在了時間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剩餘最後五分鐘的時候,祁究推開4號醫務室的門。
4號醫務室同樣沒有人,但他很快注意到沒有歸位的病床、以及床單上一大灘黃色污漬。
濃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都覆蓋不了房間里令人作嘔的腥臭。
同樣是腥臭味,但和工廠車間里玫瑰魚肉散發的魚腥味不同,這裡的腥臭更接近於生物內臟腐爛的味道,惡臭中帶著刺鼻的血腥。
祁究敢肯定,就在不久之前,徐勝易、或是別的「病人」曾在這間病房裡待過。
滴答、滴答——
他的視線順著被污染的床單往下,黃色污漬將床單一角染透,此刻正不停地向下流淌黃色液體。
床腳的白色瓷磚上彙集了小小一灘暗濃黃液體,看起來質地粘稠,像是什麼組織的分泌物。
祁究忍著惡臭稍微走近,注意到粘稠液里似乎有什麼白色的微粒。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來,將濃稠得讓人反胃的腥臭吹散了些。
風?祁究循著風吹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本應封死的窗戶漏了個洞——
「誰?誰在那兒?」
突然,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糟了。
祁究回過頭,看到一位身著護士服的npc站在醫務室門口。
她端在胸前的托盤上,放著一支又粗又長的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