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姚建章手書
神都內城，長公主寢宮。
長公主歆瑤躺在床上，雙眼微閉，面容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她時而眉頭微蹙，時而深深吐納，連日的病痛折磨讓她喪失了往日的活力，看上去是那樣的憔悴。
巫儀側身坐在床邊，看著氣若遊絲的長公主，滿眼的心疼。
「皇妹，今日感覺好些了嗎？」巫儀關心地問著。
歆瑤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微聲道：「有勞皇兄挂念……好些了……」
說完，歆瑤連續幾聲悶咳，呼吸越發沉重。
巫儀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那種心疼和不舍，加上束手無策的焦躁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了怒火，撒在了太醫院的太醫身上：「朕真是養了一群飯桶！」
巫儀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心情，又說道：「皇妹，朕準備向全國發布求賢令，朕就不信，整個國家就沒有一個能治病的郎中！你放寬心，好好養病，一定會沒事的。」
歆瑤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嗯，朕這就去辦。」巫儀深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將心中的怒火壓下去，準備回宮下旨。
巫儀走到宋征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但都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巫儀離開之後，宋征緩緩邁開腳步，朝著長公主走去。
他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邊。
「宋征……」歆瑤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顫抖，發出一個十分虛弱的聲音。
宋征看著歆瑤難受的模樣，眉頭有些顫抖，沉聲道：「長公主，臣在。」
聽到宋征的稱呼之後，歆瑤的眼神變得無力，繃緊的那口氣慢慢吐出，再次癱軟在床上。
這時，一名近侍宮女端著一碗蓮子羹走進，看到宋征的時候，猛地愣住，趕緊屈身行禮：「宋公。」
宋征點點頭，從近侍宮女的手中接過蓮子羹，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近侍宮女躬身後退，轉身離開。
宋征端著蓮子粥，返回床前：「長公主，吃點東西吧。」
歆瑤搖了搖頭，目光空洞，看向屋頂。
「長公主洪福，敬請寬心，一定會好起來的。」宋征將蓮子羹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寬慰道。
歆瑤依舊是搖了搖頭。
許久，她慢慢轉頭，看向宋征，聲音依舊虛弱：「我的身體我知道……生死有命，宋公莫要掛懷。」
聽到宋公的這個稱呼，宋征也怔住片刻；「長公主不要多想。」
歆瑤努力露出一個微笑，呼吸忽然變得急促，接著，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宋征知道，歆瑤是有話要說。
宋征往歆瑤的方向靠了靠，認真傾聽。
歆瑤柔聲開口：「我福淺命薄，不能伴君左右，願來世相見……」
說完，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打濕了枕頭。
耳邊話，眼前人。
這一刻，宋征陷入了陣陣的恍惚。
他彷彿回到了七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城中殺聲四起，火光衝天，虞妙音躺在他的懷裡，對他說的，也是相同的話。
一切都是那麼的相似，讓宋征一時間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
七十多年了……真的有來世嗎……
……
神都內城，也是皇城，門衛森嚴。
周長生沒有入城的憑證，但有姚建章的手書和憑證，一路之上雖有阻攔，但也順利進入了內城。
這是周長生第一次進入神都內城，這裡的繁華是他無法想象的。
來不及欣賞，周長生徑直朝著內城的正中心走去。
那裡是宮城，是皇帝的家。
他剛剛來到宮城口，就被巡邏的羽林衛攔住問話。
周長生站定腳步，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在下是清松院學子，受姚先生之託，有要事面見長公主。事情緊急，勞煩長官通稟。」
說完，周長生取出姚建章的手書和憑證，遞了過去。
姚建章是撫雲山清松院的院長，是當朝大儒，更是長公主的啟蒙老師。
衛士接過手書和憑證仔細辨認一番，並沒有刁難，而是帶周長生去見了衛隊長。
得知事情緣由之後，衛隊長言道：「走吧，我帶你進去。」
走進城門，周長生算是真正來到了陽寧國的核心地區——宮城。
「不要亂看，不要亂聽，不要亂說。」
路上，羽林衛衛隊長告誡道。
周長生微微點頭，他知道皇家的規矩多，稍不注意就會丟了性命，只是跟在衛隊長身邊，低頭疾走。
一路之上，不斷有人上前詢問，但看見姚建章的手書和憑證之後，都放行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長生終於來到了長公主居住的寢宮，高高的宮牆，硃色的漆門，門口站著兩位宮女。
衛隊長將事情說明，宮女行了一禮，帶著三人走進了宮苑。
又經過層層傳達之後，周長生被帶進了內院。
「我就送到這裡了。」衛隊長言道。
「有勞將軍了。」周長生躬身行禮后，便朝著內院走去。
周長生在內院中恭候了一刻鐘，終於等到了宮女的迴音：「長公主身體不適，不能見客，客人請回吧。」
周長生愣了一下，內心有些焦急，生怕宮女未能將自己持姚建章手書的事情講明。
他頓了頓，起身行禮，誠懇道：「在下手持姚先生手書，有要事稟告長公主，事情緊急，勞煩再次通稟。」
宮女見周長生執意不走，只好再去通稟。
片刻后，宮女再次返回，結果依舊沒有改變。
「可曾提及姚建章手書？」周長生仍不死心，直呼姚建章大名，企圖引起重視。
「已如實通稟，長公主有令，客人可留下手書。」
……
離開宮城，出了皇城，周長生再次回到了神都外城。
他走在街道上，眉間滿是憂愁。
從目前來看，長公主是唯一能救葉楓的人，可偏偏在此時患病。
雖然自己留下了姚建章的手書，但長公主能不能看見，什麼時候看見，還是一個未知數。
「事情慢慢變得不可控起來，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長公主身上，似乎有些不妥。」
「可自己是一介書生，除了持手書面見長公主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返回清松院將事情告知姚先生？這一來一回不知道要耽誤多久，葉楓的事情可等不及。」
周長生嘆了一口氣，這種無力感深深擊中了他的內心。
百無一用是書生，如今看來，是多麼的諷刺。
「你是周長生？」
兩名膀大腰圓，男人忽然擋住了周長生的去路。從穿著來看，像是大戶人家的僕從。
周長生此時的內心雖然失落，但面對兩人的問話依舊是彬彬有禮，拱手答道：「正是，兩位是？」
「我家小姐有請。」兩名僕從答話。
「你家小姐？」周長生一愣，頓時升起防備之心：「不知你家小姐芳名？為何要見我。」
兩名僕從沒有回答周長生的問題，而是上前一步，直直地盯著周長生，擺出一副不去就把你綁起來帶回去的架勢。
周長生是一介書生，雖然偶爾會出現一絲反抗命運的熱血。但此時面對兩名壯漢，用手無縛雞之力來形容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周長生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試圖做著最後的掙扎：「你家小姐現在何處？」
兩名僕從依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抬手一指。
周長生順著兩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的盡頭是一座高樓。
整個神都城沒有人不知道這座高樓，因為那是神都城中最有名的青樓——秋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