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來
說完有怯生生的看了眼門口,心底里平生畏懼,生怕在返回來。
「我為他楚家生兒育女,竟被自己的夫君說蠢,被他女兒威脅!天爺呀!我真是苦命啊!」
主廳一聲聲哭鬧,下人不敢靠近,都怕被連累。
何氏一連幾天在自己屋裡膩歪著,嬌嗔著心口悶,要死要活的,最初派人去請楚易,楚易不予理會只叫人去請大夫,何氏又是哭一陣鬧一陣,非讓梁管家給自己置辦棺材,又請了人來給她的三個孩子做孝服麻衣。何氏這一鬧,半個京都的人都來看熱鬧,楚易給下人下了死命令,不準將那天大小姐的話傳出去,所以外人並不知道楚雲京要拒婚,只當是這個離家十幾年的大小姐跟自己的繼母鬧不對付。
拒婚的事沒了下文,她也沒想著真拒了,當真是有腦袋也不夠砍的,本來就是為了套話,於是隨著日子久了也就翻了片。
她也不去管何氏怎樣,只想著那天她爹的話,她這幾天也問了司妤,司妤當時在府里,並不知道她去哪了,只記得她回來之後很高興貌似是得了哪個貴人的賞賜,但是是被誰帶出去的根本不記得。
她想著這賞賜大概是皇后給的,她五歲那年進過宮,記憶有些朦朧,只記得兒時進過一個奢華無比的屋子,其他的實在想不起來。
楚雲京回來數天,理應去楚氏老宅拜見祖母,何氏日日喊病沒心思讓她去拜見祖母,更是懶得管她,何氏只盼她犯的錯越多越好。而他爹每日忙著公事,內宅的事鮮少插手。
要不是孫德提醒,她怕是早就忘了自己還有個祖母在世,她想著禮數總是要周全的。往永州帶回來的禮堆里刨了刨,刨出來一盒紅參,她滿意的遞給司妤,又裝上那個精緻無比的銀絲香爐,連帶一盒未開封的鳳髓香。
她素來愛熏香,永州又是以各種名香聞名,常做御貢,即便是官宦也很難用得著這鳳髓香,她想著這禮算是貴重,夠拿得出手。又封了幾個大紅封,楚耀一家子在楚氏老宅住著,楚耀的孩子大多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大正月的一定有小孩在家,去了全個做姑姨的禮數,帶著倆丫頭坐上馬車疾馳而去。
今日是正月十九,過了十五年就算過完了,但是不出正月年味是不減的,這也是大封榮盛的表現,百姓安居樂業,重視年節。
侍郎府和老宅隔了遙遙的兩條大街,此時馬車正行走在龍乘大街,聽名字就知道是御街,這是城外直通皇宮的大路,她們回京那天就是走的這。
街道兩側依舊是紅樓林立,人群熙熙攘攘,忽聞街邊響起銅鑼吆喝:「南來的北往的各位貴客,咱們雲間來明日晚間大宴!我間貴客不斷舞樂不斷,還請各位貴客莫要錯過嘍!」
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吆喝,此處彙集了不少人,都來湊熱鬧。
楚雲京也被吆喝聲吸引過去,掀了窗子微微探出頭去,只見一片人群剎那間將這敲鑼之人圍了起來。
『雲間來』!好大一塊牌匾,店面有三層樓高,樓身都是硃色,一樓窗子緊閉,樓上的窗子倚著一些鶯鶯燕燕,都在看街上的熱鬧。
楚雲京只掃了一眼便知道這大概是個煙柳之處,主街開個紅樓?這東家定是不簡單。
她又好奇的向樓上的艷妝紗衣張望,無不是玉面婀娜、千嬌百媚的女子,一顰一笑勾盡魂魄『醉死溫柔鄉,做鬼也風流』!
她只覺有人盯著自己,與那人目光對上,只見樓上媚人對她嫣然一巧笑,好生嫵媚貌美,她不予回復,落下帘子。
楚雲京回味著那美人的目光,好像認識自己一般,目光很是清澈,同身旁那些媚眼如絲的女子不同,清澈種有些哀愁。
這便是這些女子的高深之處嗎?隨隨便便一個目光就能讓人心生憐憫,即使是對女子也能讓其憐愛,楚雲京心想。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到了楚氏老宅,得了通傳徑直去了楚老太太的院子。
到底是楚氏祖宅,大多建築都是前朝時興的,比一般的官家府邸大的多。楚老太太的院子在後院最端正的位置,顯出闔府最尊貴的地位。
快步進屋規矩的行禮:「小京見過祖母。」
「小京呀!你可來了,快來快來,不用請安了,到祖母身邊來,讓祖母好好看看,祖母想你嘍!」
楚老太太十分慈祥,滿臉笑意的朝她招手。
楚老太太這一生仔仔細細的守著楚氏滿門的榮耀,不允許兒孫半分行差踏錯,哪怕是犧牲了誰都無所謂。楚雲京當年去永州她是第一個反對的『楚氏的子孫養在外姓家名不正言不順有損楚氏的臉面』這是老太太的原話,她疼愛子孫是在不有損楚氏利益的前提下。
還要感謝楚易最後的鬆口,才有了楚雲京這十二年的好日子,否則她在這吃人的虛偽名門怕是活不到今日。
她識趣的朝跟前湊:「小京也想祖母。」
「祖母可是等了你好些天呢,眼巴巴的瞧著你什麼時候過來。」
她想到家裡這些天的糟心事,低下了頭:「是....孫女疏忽了。」
楚老太太嘆息道:「哎,我都知道,何氏雖然不得體,但她的家世能幫上你爹,為你爹生兒育女,勞苦功高,又未犯什麼重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日子也就過下去了。我必須依著規矩跟隨嫡長子,顧不到你爹,他一個人.....總歸是要續弦打理家事的,你只管想著,反正以後也不跟他們一起過日子。」
婦女成了寡婦就得為亡夫終身守寡,可男人成了鰥夫就得在娶一房續弦,總歸這萬惡的世道對女子是不公的。
楚雲京神情落寞:「嗯,我都明白,祖母別擔心我,我大了她們欺負不到我頭上。」
「好,你且記著不可逞強,以後進了皇室該做的做,該說的說,行差踏錯對咱們家來說可是踏天的禍。」
楚老太太一生循規蹈矩,她深知自己的一切榮耀都是手裡捏著天下眾生命數的天家給的。
「你只管答應了我,聽見沒有?」
「好,我知道了祖母,這麼些年不見您,您就只跟我說這些話呀?」
一遍遍聽著叮囑,既然楚雲京上了這條聯姻的船,就只能被逼著做一個聽話的人,任人擺布,這並不是她的本意。
「我還有一籮筐的話想要叮囑你,我怕我的孩子被人欺負了,讓人說沒人教沒人疼。」
楚老太太看她的目光中泛著寵愛的泠波,她想她寧願溺死在這片溫柔中。
她一向的慣用伎倆就是裝病裝柔弱,扮豬吃老虎,在真心待自己的這些人面前她是怎麼也裝不起來的,雖是一身厲刺,但也渴望真正有人能夠將她渾身的刺捋平。
「我有祖母、外公、姨母疼我,別人的我不稀罕。」
楚雲京心酸的癟嘴,這些年她因為身世已經受了不少欺負,早就變得對那些流言蜚語和無來由的欺負刀槍不入,可自己最柔軟的地方,最渴望的不就是這些寵溺嗎?
「你從前在永州,你姨母一定囑咐了你好多,你且聽著祖母的話。三書六禮你都未參與,只剩最後的親迎了,你出嫁那日祁王不回來,是由他弟弟六皇子替兄過禮場的,到時候你只跟著宮裡指派的嬤嬤安排,我把我身邊的安姑姑和幾個丫頭給你當陪嫁,安姑姑是個老實人辦事妥帖,你以後要碰壁的地方多的是,只管信任安姑姑。聽說祁王也派了人手回來,祁王的人都是戰場上廝殺下來的,定能護你周全,但是凡是用人不可全信,也不可過於猜測。你要嫁的是我大封最頂天立地的男人,你們這段姻親在未碰面之前都是虛名,往後總有機會能見到,你要學會趁機鞏固自己的地位!」
只因她是要嫁給王爺,倘若她嫁的是尋常人家的公子,楚老太太未必對她這麼細緻。
「我要與六皇子行婚禮?」這個消息是她從未聽過的。
老太太解釋:「只是一個代迎,況且六皇子不過十歲,拜完天地祖宗算是完事,我大封的禮儀一向如此,只是真正用的上代迎的少之又少。日後你無權無勢,凡事學的圓滑一些,切莫引火上身,他們既有權又有勢,你只管在你的府里過自己的日子,不要去摻和些什麼爛事。」
她確實無權無勢,楚氏官微,她和楚易又不和,娘家未必能成為助自己佔位腳跟的人,這都是什麼爛事,娘家都不能依靠,只能做小伏低。
今日來她有兩件事,聽了這些也算是賺了。
「祖母,我兒時是否見過皇后?近日我總想一些從前的事情,我依稀記得彷彿是見過她的。」
楚老太太點頭:「是,你父親與何氏大婚那日,你大姑母帶你入的宮。」
楚老太太生了一女兩子,楚家的這位大姑奶奶當年嫁的是一位大將軍,與當今皇后是表親,後來這位將軍死在了戰場上,她在青雲庵守寡多年。
她疑惑:「大姑母?她當時不應該在我父親的婚禮上主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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