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是金子
不知不覺就到了寒露。但深圳人依然穿著短褲和短袖衫。短袖衫是上班才穿的,居家連短袖衫也不穿,只隨便套一件背心。像顏純金這種說不上北方人南方人的黑不拉幾的人,更是乾脆光著上身,好像不這樣,就不能發泄自己莫名其妙的火。北方人叫二股筋背心,嶺南人不知道怎麼叫。
顏純金是自動辭職的。汪梅靈並不沒有與顏純金打過照面,可是有人總是為顏純金打抱不平。當袖口挽過肘關節的顏純金挺胸抬頭走過一個紅綠燈路口時,與他擦肩而過的一個黑短袖衫小個子小夥子愣怔一下。他駐足望著顏純金背影發獃。當顏純金身影快消失在來往的人群里時,他突然轉身,緊緊跟上了顏純金。他胳膊腿都不長,步履卻異常靈活。緊走兩步確認沒錯后,他側臉說一句:「哎,你好。」身子依然挺著板直,「去哪兒啊。」口氣絲毫沒有主動討好的意思,相反卻流露著不屑。
顏純金愣一下,警覺地回頭看一眼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子,身體向一邊躲閃一下,不說話。像只受到驚訝的貓。不過,隨即他眼神開始變得放鬆起來。
「嗨,別看了。原來都是一個公司的,撈蝦米。還用這樣看。」
顏純金馬上咧開嘴笑笑,笑得有點苦澀。他左右看一看,裝著糊塗問:「撈蝦米?那你現在哪兒?你是那個誰吧。」顏純金其實馬上就想起來了,他不得不裝。不裝就對不起挽著胳膊的肘關節。一想到這裡時,他才猛然覺得裸露在外的堅如鋼鐵的胳膊肘,開始發出陣陣鑽心的疼。這種疼是疼在心上的。他不由地去撫摸一下胳膊肘,剛接觸馬上就鬆開了來,有點被燙著似的。他還想裝,裝的有點讓人不認識。甚至讓人看不透。直把矮個子小夥子弄的趕緊主動說:「咱們在入職動員大會上見過。坐一張桌子。我還記得你叫啥了?金子?真金?白銀?嘻嘻。」他一下子又抓住了對方的軟肋。發出得意的揶揄的笑。
顏純金既想為自己的名字辯解,又十分勉強地說小聲說:「不是金子,是純金。」眼睛盯著對方看,突然問:「你叫什麼來?我忘記了,不好意思。」
「嗨,齊輝么。」矮個子小夥子把自己的名字齊輝念的很輕描淡寫。其實他不是有意輕描淡寫,而是想表現出一種傲慢。想先在氣勢上佔上風。「對了,我和吳雪痕熟悉,和你不太熟悉。認識吳雪痕吧?教國畫的,高個子,帥哥。」齊輝像在說自己。看得出他特別欣賞吳雪痕的高挑個頭和對文藝范。口氣里全是隱隱的讚賞和羨慕。
聽齊輝說這番話后,顏純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自信,灰暗的臉上泛起微微笑意。原地站著,兩隻手開始一遍又一遍的揉搓。直到把兩個手背發黑手心發白的手掌搓熱了,才說:「記得,見過,齊輝,你不是教國畫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