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決策運籌，武林殺劫英雄路

血角三青僅存的那一絲瘋狂殺戮被封印在祂的眼睛裡面，駁雜的容質中還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它與龍骨聖刀同源而出，合為一體之後天地異變，混亂和骯髒黏稠的凶厲之氣聚集形成了天穹壓抑氣氛的氣旋。

一聲驚雷透天關，竟是天地不容許此等至凶兵器存在，降下天罰要毀滅一切。易天殿中，天機護道手中概念賦予的權柄光芒一閃而過，漫天雷雲消散。如果說原本的他身上氣質像一件衣物，是外表上的超脫；如今再看，天機護道身上的超脫道韻卻是自體內流露，更有返璞歸真之相。

「最終的決戰……將近。」

万俟焉警惕即將到來的天劫，可最終又好像啥都沒發生。感受龍骨聖刀中蘊含的兇狠霸道的力量，万俟焉的意識在那一瞬間與之合二為一。黑暗無邊的空間里，殘存的血角三青怨念見到造成自己現狀的罪魁禍首，翻騰著陰狠地要吞噬他。

「斬。」不過一段怨念，本就應該消散，生前万俟焉都不曾懼怕，何況如今？手中刀光劃破黑暗，血角三青的怨念驚恐的被漸漸消融，最終以其為一個宣洩口，炸出一片無垠光明。

繁星成海，一輪最寒冽的皓月跨越天海的距離呈現眼前，眼前的正是無數人所追求的道之極限。万俟焉豪情萬丈，望著唾手可得的大道虛影，那是心中最急切的期盼。

一念皆道，万俟焉腳踩自我意識所化的扁舟，欲要渡過星海直面畢生追求。求道之路漫漫，途中雖無狂風暴雨攔路，意識卻是無時無刻負荷著逐漸沉重帶來的磨損。距離大道越來越近，只剩咫尺，然而腳下扁舟猛然吃水，星海將要無法承載其重，沉入海面之下隱藏詭譎和破滅。

腰間滾燙著，万俟焉這才察覺，拔出異變的龍骨聖刀。此刻的龍骨聖刀變成了一種阻礙，是它在不斷增加意識之舟的重量。兩者相互羈連，舟隨刀重，刀隨舟重，循環陷入一種死結。他開始反思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原本混沌的思維也變得清晰起來。

回想起當初鑄造龍骨聖刀，那一錘接著一錘的鍛煉，那才是心中對於大道最直接最簡潔的感悟。鑄道鑄道，鑄在道前，他過於拘泥結果，卻忽視了過程，連著龍骨聖刀也成了求道之上的拖累。

眼前的大道皓月化為夢幻泡影，舟毀人將亡，万俟焉直墜無盡深淵，求道失敗的結果是身死道消，連他之存在痕迹都會消失在世人的心間。

不甘心，漆黑一片中閃爍起一絲堅韌所致的星光。万俟焉訝異看著之前自己師伯贈予自己的錦囊，錦囊中飛出一片枯葉，轉眼枯榮碧光現，接引他之意識在混沌中輾轉，最終得以短暫脫離星淵，來到滿是流火與熔岩的神秘之地。

「煙波飄渺，虛幻景象觀真實；煉鑄精巧，自成造化歸一體。」詩號如歌，万俟焉循著詩號找去。身為一名鑄師，一路上對這裡的酷熱本該有所抵抗和適應，可是最熾烈的灼燒卻從心底直透靈魂，他已是痛苦得冷汗直流。

「師尊！」万俟焉已經看到了數步之外的紅衣身影，可擋在他面前是一道天塹，只是嘗試再進半步都會體驗到加倍的痛苦，更何況如今万俟焉只是一段意識，遭受到的磨損使得他的虛影一陣動蕩。

「經此一行，汝心中應該有所感觸了吧？」幻相鑄客頭頂朱絲玉冠，一身雲煙紋制紅絹長袍，轉過身時萬道皆虛，彷彿此身存在只是寄託於飄渺雲煙中的幾筆勾勒。

「可惜，可悲。」僅僅兩個詞語，卻是將万俟焉的想法清楚呈現，差大道一步是謂可惜亦是可悲，想他努力半生依舊無任何成就，叫人蒙羞。

「承認失敗那不重要，否定自己才是真正的失敗。」幻相鑄客珠璣點破，過分追求勝負與成敗，只會蒙蔽原先正確的感知，會在失敗后一蹶不振，失去向前看的資格，「不妨向前看，大道是道，但道非大道啊。」

一句道非大道使万俟焉如同醍醐灌頂般，他的一生就是道寥寥幾筆的寫照，原來他不知在何時便已經證得心中的道了，而並非一定要去追求自然的大道。

「吾道成矣。」一陣煙霧包裹万俟焉，也模糊了他的視線，幻相和真實往往只是一線之隔。哀三聲在一旁觀摩好友成道過程，卻驚覺對方的身形在逐漸透明，一聲渺小卻可以牽動他人心神的雷霆劃過天際。万俟焉的意識盡化元神顯聖，他最後一眼看的是自己還未收入門下的徒弟，隨後肉身化為粉塵消散天地。

「好友啊，沒想到這龍骨聖刀兜兜轉轉還是到了你手中。除此之外，血角三睛尚有殺業天命在身，你找一有緣人贈出，勿要久留。」元神稽留於世的天時終近，万俟焉徹底得道仙去了。

「恭送好友。」哀三聲行了一禮，兵解入道，正是功德圓滿。玄牝異境中，煙中藏虛感知自己徒兒已然兵解，万俟焉爭渡大道失敗，本該完全被大道同化，後來雖然及時醒悟並成功證道，可仍然不可避免被吞噬的結局。被大道吞噬，代表著連万俟焉的道都會被否定，他不願如此，於是搶先兵解入天地，讓他的道能換種方式存在世上。

收好龍骨聖刀，哀三聲看從其上掉落的血角三睛越看越覺得不祥和毛骨悚然，異樣的危機感湧上心頭，他運起鬼足千里行，在小樹林中急急而奔，欲要找尋安心之處。

十里懸崖蹈天橋，一場刀與劍之間的較量即將展開。二十四番隱居此地多年，性格穩健老成，一向深居簡出，不求利益只求一個穩妥是他的人生信條。居住地後山的天池是他一向用來洗刀的場所，不容許他人玷污，今日卻突然降臨個秦假仙。

「你污穢了我的洗刀池。」花信風平靜的外表下殺機畢露，握在腰間魔刀上的手已然蓄勢待發，要取秦假仙的性命。

「哎呦喂，你這是嚇唬誰，老秦我也是見過世面的。」你殺機氣勢再恐怖，能比得過一頁書那時的威勢？他秦假仙也是有本事的，想到這裡他越發無所顧忌，隨即身上亮起一陣莫名的光彩，轉眼一個背著寶劍，留著半邊劉海的高冷的沒鼻子劍客赫然現世。

「注意來，當今的武林從來沒人能看清我熱劍秦的寶劍，是如何出鞘入鞘的，連你也不例外！」秦假仙微微俯下身，壓低聲線冷酷道，手放在背後的劍上，雙方對峙爭鋒起來，這一刻簡直像冷劍白狐一樣逼格滿滿有沒有。

「你讓我記起了一些不好的事。」當初花信風遇見了一個遊戲紅塵的少年，本來想收他為徒，結果反被對方以快劍打敗，真是令人不愉快的記憶。

風不動，葉不動，刀劍卻搶先一步出動，花信風手中幽靈魔刀如同鬼魅，招招難測迷人眼，式式絕命不留情。秦假仙也毫不露怯，腳踏水鏡自無漪，玲瓏仙舞避凶災，次次躲開花信風取命一擊，花信風有力無處使，不由得急切起來，招式也越發狂亂。

【水鏡·波瀾】秦假仙粗中有細，不知不覺將戰場拉到了十里懸崖的邊緣。背後未曾開鋒的寶劍陡然出鞘，秦假仙挽了一個劍花，花開數億，形成一堵閃著粼光的水鏡，花信風不疑有他，一刀破之，結果反中了對方盤算，讓其借力遠遁逃離了戰場。

「哼。」二十四番算是認可秦假仙的實力，魔刀歸鞘後轉身回去了。

風塵山結界內外景色不同，素還真在易天殿處無功而返，腳步不自覺來到這裡，而結界有靈自動為他開了路。無風無塵無欲天，倒是連閑人都無，流水旁亭台的石桌上，一卷竹書積灰已久，素還真心中預感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其中。打開一觀，書中的內容指引他彷彿回到遠古時期的那場正邪之戰，冥海龍靈肉體被毀后，靈與氣化為一條殘魂，附身於血角惡蛟死去的一顆蛋中，破殼而出，生有三睛是異數，造下無邊殺業又被稱為血角三青。

後來血角三青身死，冥海龍靈的靈藏於於它的三顆龍睛中，氣又被單獨封印在不知何處。被邪神執念蠱惑的那些野心家一直在尋找血角三睛和失落的龍氣，企圖復活冥海龍靈。

「難道……」素還真結合一線生收集到的情報，心中有所猜測，恐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死神如影隨形，未知的恐怖始終在哀三聲身後徘徊，他回頭看見的只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無數雙冷血似豺狼的綠色眼睛一閃而過。

一種絕望的心情油然而生，哀三聲抱怨摯友竟然留了個那麼大的麻煩給自己。墮落的力量悄然阻擋在他前進的道路上，左右腳的知覺倏然失去，哀三聲身體失去支撐倒在地上。

「我的腳。」雙腳被割掉的速度太快，疼痛慢其一步襲來，血流污穢了土地。哀三聲的一身武功都寄託於自己的一雙腳上，他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伏擊讓他徹底成了一個廢人。

陰風習習，哀三聲才發現追殺自己的是何等的怪物和詭異。他們自地獄中爬出，不復生前的光鮮亮麗，濃郁的死亡氣息在它們身上留下令人作嘔的痕迹。

它們遵循主人的命令，尋找血角三睛，並且毀滅一切阻擋它們的人物。哀三聲用手撐著向後退去，之前是那群怪物身上瀰漫的黑霧化作武器砍斷了自己的雙腳，此刻它就像毒藥，越是接近越是感到痛苦不堪。

【風雷神擊】雲浪涌動，豁然降下一縷曙光。來人旋身而臨，同時周身傾瀉出無數真氣所化的雷霆，整片區域彷彿陷入風暴中，響震失色，草木皆摧。邪怪被雷霆紛紛逼退，它們對突然冒出妨礙自己的人憤怒嘶吼，又忌憚能消融邪力的清聖真元不敢前進。

「前輩，傷勢無恙否？」素還真真正見到邪怪才能理解一線生的感受，關足天創造這種怪物真是有傷天和。哀三聲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會有人出手相助。素還真迴轉翠環山途中，卻意外發現此處邪力死氣衝天，施展慧眼穿雲看到哀三聲命在旦夕，於是打算救下這位老前輩。

面對包圍，素還真背上已經止血的哀三聲，欲要帶他離開這裡。後者不禁感嘆，現在這麼熱心的後輩已經不多見了。邪怪們鼓動身上邪元，化為最致命的攻勢一起撲向素還真。

【玄子神功·一式化四方】素還真帶著一個累贅，此刻面對綿密的攻勢卻還有遊刃有餘。他腳踩迷蹤八卦，玄子神功氣勁廣納四方邪元，四方歸一式，陰陽圖擴大攜磅礴之力震開重圍，素還真帶著哀三聲飛身抽離戰場。

邪元對於人族都是至毒之物，它會侵蝕人的肉身和意識，逐漸將其變為殺戮至上的邪魔怪物。可素還真卻發現能免疫邪元帶來的危害，甚至是可以短暫驅使，不然剛才他可不會以玄子神功硬接邪怪發出的招式。

「你是素還真？」這一邊哀三聲從素還真背上下來，他有些不確定的盯著眼前救了自己的的少年郎。

「正是素某。」聽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哀三聲眼睛一亮，接著從懷中取出血角三睛遞給了素還真。見對方收下，這位老前輩一邊說著此物果然與小友有緣，一邊像擺脫了什麼大麻煩般，開心得像個孩子。

呼三嘆收到飛信，前來接自己受傷的父親回家，素還真看著父子二人有說有笑的離開的情景，不知是觸動了他內心的哪根心弦，隨後又將目光放在手中的血角三睛上，莫非這就是天數自有安排？

聽著原本快到手的東西從手邊溜走，金陽聖帝盛怒不已。一旁的軍師神秘客淡笑，他知道要對付素還真只能智取，能掌握一個隨時失控的變數才是最有趣的挑戰。

指尖金蝶飛出，承載的是一個江湖武林累積至今最深沉的陰謀算計，這位神秘的軍師又會有何動作？

一封飛信打入翠環山，被一線生接住，發信之人是友是敵，又會帶來何等的勁爆消息，為接下來動蕩的武林帶來何種莫測的局勢？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不夜天含願台中，風采鈴情不自禁提筆寫下一句詩詞，心中對於素還真的情感盡付此中。她撫摸著放在桌旁的古琴，零碎地彈出幾個哀音。誰曾想古琴之弦竟會突然崩斷，割破了風采鈴纖細的手指，血液滴落在尚未乾的詩詞墨寶上，將「曾照彩雲歸」中的「歸」字徹底暈開，風采鈴愣愣出神。

易天殿中，天機魔龍榜被遮住的最後一個名額終於現出了廬山真面目，天機護道·遊子心以天代眸，欲要觀看一場拉開序幕的大戲，如天一般冷漠眼神中似乎多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