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或許吧。

是他最後給出的答案。

夠敷衍，夠讓人抓心撓肝。

殷錯莫名開始懷疑他這失憶到底有多少水分。

夜裡更是因為這個事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思索著傅玄欽能說出那麼多關於自己的事，但自己這麼久了還是沒能想出自己過去和他有過交集的地方。

他為什麼一定要瞞著？

難不成過去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

那要這樣的話，按照自己那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脾性，能不把這人掛在牆頭上，每天念叨個幾千幾百萬遍都不為過的。

所以這其中肯定還藏著什麼事。

隔天她再打算找人問個清楚時，她那位大明星鄰居早就出省去了，說是接到了那個心心念念仙俠戲的男主的角色邀約，現在人已經在橫店試裝了。

要說林沖這人工作能力確實強，看網上營銷號在說這戲的男主備選都是一線頂流，傅玄欽單憑選秀出道，能在眾多男藝人當中殺出一條血路，經紀人的作用不容小覷。

這要是真試上戲了，估計下回見到也不知道得幾個月之後了。

她這位明星鄰居工作不到幾個月薪資就已經將她生生壓了個頭，能不讓她嫉妒。

果然別人天真就是主角命，不管戲內還是生活。

殷錯也歇了找他的心思，東西收拾收拾上班去，等到了單位又熬不住心底的疑惑揪著卓青問個不停。

純粹是身邊就這麼一位福利院的百事通。

「資助人？怎麼忽然想到要問這個？」

卓青不明所以。

殷錯：「我這不是懷疑傅玄欽或許就是當年給福利院資助的某位好心人的兒子，所以才想著來問問你還記不記得當年資助過院里的有些什麼人。」

卓青一頭霧水：「你這保真嗎？」

殷錯猶豫了下：「科學不也是先得有結論再去反推驗證，咱就先當這個事是真的。」

卓青腦門一陣黑線。

「你這是海底撈月啊？這我哪知道？那麼多社會上的好心人都資助過，院長也去世那麼多年了，他當年又是來者不拒，到處哭窮，什麼都要，你又要怎麼找？」

院長得虧駕鶴西去了，要是知道被後人這般評說他當年一言一行，不得氣得從棺材板里跳出來，大罵特罵自己一切都是為了院里好，為了孩子好。

當然也不能否認他確實終其一生都在無私奉獻，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哭窮這一點上，便是找遍全天下也沒幾個敵手。

卓青見她懊惱得厲害，便道：「要不回去一趟，雖說福利院拆了，也換了新地址，但過去有些資料還是隨之搬往新址去，說不定能從其中找到些什麼。」

殷錯頭皮微微發麻，擺擺手道：「我哪有時間。」

卓青早就摸清楚她懶惰成性，能躺著絕不站著的宅女本性，使勁攛掇她：「這不就是一腳油門的功夫，我這星期就有時間，你決定好哪天我陪你回，仔細一想我也很久沒回了，怪想念福利院門口的腸粉的。」

「到時再說吧，最近診室那麼忙。」

懶癌發作的她一想到要動彈就犯難，她可能這輩子就適合紮根在土裡，這樣死後化作肥料還不用挪地方。

卓青也不在這個時刻繼續催促她，畢竟她們的工作屬性也挺難擠出時間出去外頭痛痛快快地旅遊。

「說起忙，有件事得提前叮囑你一下，你就沒感覺今天院里挺嚴肅的嗎？」

被她這番一提醒，殷錯沉默了一瞬，才後知後覺般哦了一聲：「聽你說好像真是這樣。」

卓青被她打敗，語氣忽然就變得很嚴肅，拉著殷錯便悄咪咪地說起：「昨晚王蕊割脈，自殺不成被送到我們醫院來，聽說她還得了那病......」

說到這裡，她分外擔憂地抿了抿唇，偏生殷錯還能一臉的淡漠，絲毫不見一絲訝然。

「聽說是從那次訂婚不成后她整個人就開始不對勁了，還去酒吧碰了不該碰的，這次被送來，她自己也不說，還是她媽媽來了后才告訴我們醫院的。現在全院戒備，所有醫護都謹慎萬分，你沒事可千萬別過去二十三樓。」

對於她那些破事殷錯早就聽周延義說起過，是以殷錯並沒有表現出太過驚訝。

只是唏噓她好端端的富家小姐是當膩了是吧，才會把自己的路徹底走死。

虧得自己一開始見到她畢業后就直奔世華醫院來工作，還把她當做自己的競爭對手呢。

如今看來不過不堪一擊。

「你叮囑我這個不會是怕我被她家裡人怨懟吧？」

卓青指尖一抬狠狠戳了倆下她腦門：「我當然知道訂婚不成那個事也不能怨你，但他們家裡人未必就這樣講理。何況我聽小道消息說，王蕊父母確實是希望借著這次聯姻利益交換，可誰知道事最後會變成這樣。」

當初王蕊利用殷錯攪混一場訂婚宴，作為對自己父母的挑釁和宣戰，倒霉催的殷錯可沒有從這個事上獲利半分。

事後邋邋遢遢從訂婚宴上走出來，可不提有多丟人現眼了。

殷錯一臉無辜：「且不說王蕊走到如今這種地步是她咎由自取，再說我一急診科的也不可能跑VIP去。」

卓青見她這嘴硬功夫，忍不住又叮嚀：「跟你說了要注意你聽進腦子裡去就行。」

誰知道她再被騙過去又或者自己跑去看她熱鬧也不一定。

殷錯骨子裡就有種叛逆勁，誰知道她下一次又隨心所欲去做什麼了。

殷錯笑笑又問：「她爸不是都被私人醫院挖走了嗎？怎麼閨女住院了還往咱醫院裡送？」

世華醫院是出名，但王蕊身上那些事終歸不是什麼好事，她這要是去私立醫院準保不會讓她那些破事被傳得沸沸揚揚。

卓青道：「是在酒店出事的，酒店報警送來的，分明那麼多家醫院都可以去，鬼知道就偏偏往咱世華送。」

說到這裡她眉心鎖緊，心底不知為何總是慌得厲害，可是對面人呢又總是那副淡淡定定的樣子。

「我說了那麼多你到底記住沒有？」

殷錯喃喃點頭。

「記住了，不要去看她笑話嘛，我能是哪種落井下石的人嗎？」

······

殷錯確實是。

可事實並非她想要去找王蕊看笑話的。

純屬她那個沒頭腦的父親找到自己，問她能不能給王蕊獻血。

因為她和王蕊都是稀罕的熊貓血型，她這次自殘導致身體極度虛弱，之前手術的時候方闕已經給她獻過一次血了，而且院里Rh陰性血本來就庫存稀缺，她接下來還需再動一次手術，害怕術中出現意外。

王蕊母親擔心血庫血液儲備不足，腦中靈光一現，想到方闕還有那麼一個私生女，血型估計也遺傳了方闕，便將主意打到殷錯身上，讓方闕厚著臉皮過來求她。

殷錯無言以對，合著他把殷錯當樂山大佛是吧？

生的時候沒人管，一個一個當她燙手山芋一樣扔得比炸藥包還要快，需要到她的時候就一個一個厚著臉皮找上來。

方闕絲毫不敢看她半分，臉色難堪，慚愧地低著頭，腰一直佝僂，耳後藏著幾縷微微發白的髮絲。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找你說這種事，我沒有養過你一天我根本不配做你的父親，但這一次如果你不管的話，她真的會死。」

殷錯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看狗血家庭倫理劇，有一天自己也變成其中的角色人物，可惜自己不是那個殺伐果斷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