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門打開,符清宇一見到希思,當即低了下身,摸著腦袋笑道:「你好,我是符清宇。」
「我是希思。」
他們笑容相對,非常和諧。
符清宇是最近新來的醫助,希思對他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一個從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如果沒什麼差錯,估計熬過幾年就能成為精神科醫師,然後前程似錦。
如今這個世道,精神病人數越來越多,精神科醫師是非常受歡迎的高薪職業。
「進來吧。」希思邀請符清宇進來客廳。
符清宇是第一次來希思住在的地方,不由觀察了一會房間的布局。這個房間布局非常平淡,書架上裝滿的筆記有點令人在意。
C級新型精神病大多被限制傳播權,不允許上網發布信息,更別說創作了,病人希思或許只是在家無聊寫作罷了。
符清宇只是個醫助,並不清楚希思的具體病況,只是知道一些關於希思的院內傳聞。
希思作為德浦私立精神病院的模範病人,經常被提到,他強大的自我控制力令正常人都羨慕,雖然有院內床位不足的原因,但半年就出院算是非常罕見的了。
「稍等一下。」
符清宇在桌子上放上檢測錄像,拿出紙筆準備鑒定工作。經六年前的改革,每個新型精神病的鑒定工作都是因人設置的,由主治醫生根據個人情況進行設計。
希思的主治醫生是世界有名的權威葉浩軒,手下無數病人,排的診都不知道排到明年什麼時候了。
他在這放置的錄像就是為了錄像給葉醫生鑒定,他並沒有鑒定資格,最多注意一些其他特殊的情況。
原本,這類鑒定都需要到醫院進行,但有一種說法認為,要在病人最熟悉最自然的地方進行精神鑒定,這樣他們會最放鬆警惕、最自我,也許是科學,也許是偽科學,而德浦私立精神病院採取了這種做法。
符清宇只是一個醫助,他的工作就是執行。
希思坐在對面的木椅上,視線平靜地看著符清宇。
符清宇有點點畏縮,他剛剛大學畢業,執行還不熟練,三天前因為給一個病人做鑒定,被打了腹部痛到現在,就知道這些人太危險了。
新型精神病,是當今世界最麻煩的疾病之一。
六年前,誰也沒能預知到那個異變的到來。以某天為起點,世界的面目變得猙獰可怖。
開始,那只是一些統計機構的警醒呼籲:「罹患某某心理疾病的人數已全球到達一百多萬人,人數每年增速5%」、「65歲以上人口罹患某某心理疾病的比例為25%」等等。
這類統計數據時不時登上熱點,引起一定注意,同時也會被質疑,比如說數據的統計不合理等等。
後來,這些統計機構的數據越來越誇張,已經到了普通人都會皺眉說一聲「怕不是造假的吧」的地步。緊接著,不斷有行業內部專家出來警醒,新聞每天都在報道。但依然有質疑的聲音,懷疑這是在放大焦慮。
首先讓人們察覺到「事情好像真的不對勁」的是他們身邊的人。他們開始意識到,身邊有些人突然易怒、易暴躁、易衝動,情緒好像失去了控制,經常突然就爆發了。
情況逐漸緊張,然後沒過多久就發生了史無前例的大規模無差別殺人事件。
犯人是一個當時世界任何機構都會認定的標準精神障礙者,其手段之殘忍、思想之可怖令無數人出現了心理陰影。
然而那居然只是開始,那就像一面旗幟、一個象徵的符號、一個無聲的號召,那之後世界各處接連爆發了模仿的傷害事件。
它們發生突然、無預兆、難以控制,可能是大路上,可能是家門口,甚至可能是家裡。
於是,世界恐慌。
同時,有些科學家意識到,不知原因的異變悄然發生,短時間內嚴重扭曲了人類的精神。罪魁禍首可能是天體運動,比如說彗星靠近、太陽黑子運動,又或是因為基因突變,至今都沒有統一說法。
但人類形成了一種共識,那就是必須管制這些異變的精神病人,不能讓他們發病破壞社會秩序。
於是,新型精神病說成立,人們將那個時期開始出現的新型精神病,歸為一個種類,區別於傳統的精神病,開始推行治療。
那之後,世界精神鑒定委員會成立,新型精神病治療白皮書成功擬定,官方開始以危險等級為觀測點,給新型精神病患者劃分級別,以優化治療方式。
希思的危險等級是暫定C級,屬於較低的等級,理論上,一般人都能制服。
但符清宇不是一般人,他自認為是遊戲死宅,別說打架了,就是讓他去跑個一千米都能要了他的命。所以即使面對希思,他都會有點害怕。
「符醫生,我可以先問你一下嗎?」希思面色擔憂,語氣有點忐忑。
符清宇馬上提起精神,在心理過了一下對患者的接觸規則。
新型精神病跟傳統精神病不一樣,六年前出台行業白皮書後,很多傳統的治療原則都有所調整。
他們的病情因人而異,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複雜性、多樣性、多變性、特異性。每個醫助在入院前都會進行一周以上的職業培訓,包括但不限於對待新型精神病患者的對話指南等。
——對於他們說的任何話,都不要給特別的反應。
——哪怕他們說出再荒唐的話,都不要質疑,權當他們說的就是常識真理。
——如果他們說出不存在的人,不要覺得驚奇或荒唐,他們一向如此。
——就當他們是正常人,而你是偶然經過的旁人,不要過多在意,更不要傾聽他們的「正常」話語。
符清宇背得滾瓜爛熟,可運用上還很青澀,他於是半文半白道:「你請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努力為你解答。」
「我的家人還好嗎?」希思眼神認真,表情透露出對這個問題的絕對重視。
「家人」是對付希思的關鍵詞。符清宇忽然回想起離開前葉醫生交代他的時候,當時葉醫生的視線定在魚缸裡面,追著一條雙尾的金魚遊動,眼神過於出神,甚至有點詭異,差點讓符清宇以為葉醫生也得了什麼新型精神病。
「咳,」符清宇終止自己的思考,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你的家人的情況,這可能得問葉醫生。」
「是嗎,」希思面露遺憾,「最近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我很擔心家人的安全。」
符清宇心道希思果然跟資料說的一樣,非常重視自己的家人,他有點感動,不禁道:「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會立刻通知你的,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明白,那我們開始鑒定吧,我希望儘快通過,然後見到他們。」
希思主動提出了開始。
符清宇點頭,翻開鑒定書開始閱讀提問。
大約過了1個小時,符清宇終於問完了鑒定書上的問題,不覺鬆了口氣,轉過身關上了錄像。
希思看著錄像提示燈熄滅,一直緊繃的精神得以放鬆。他已經儘力了,如果不行……他的眼神忽然變得陰暗。
「我已經將錄像發給葉醫生了,快的話今天就會有結果,你可以放心。」符清宇轉身,經過剛剛的精神鑒定,雖然他不像葉醫生那麼專業,但也能感到希思應該已經恢復正常了。
新型精神病並不是絕症。
「希思先生,我相信你會很快得到自由,跟你的家人團圓。」
親眼見證一個新型精神病康復,新人醫助符清宇覺得自己倍感鼓舞,對精神病醫師的身份又多了幾分憧憬。
「謝謝你。」聽到符清宇這麼說,希思緩緩抬頭,表情肉眼可見的喜悅。
因為沒有別的事了,符清宇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希思在一旁看著,先知后覺地問了一句:「你知道剛剛新聞記者會嗎?」
「什麼記者會?」符清宇動作一頓,奇怪地看了希思一眼。
「就是做夢會被拖入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希思回頭一想,記者會那時符清宇還在路上,可能沒注意到這些新聞提醒。
「什麼做夢會穿越?這是小說設定?」符清宇傻眼,差點懷疑希思是不是妄想症。
希思頓了頓,遂跟符清宇簡單說了剛剛的新聞報道。
「啊!」符清宇聽完難以置信,緊張道:「無差別拖入夢境?那豈不是完了啊!」
「是非常危險。」
「這就跟玩遊戲一樣啊,進去裡面跟怪物打一架然後生存……對!這個叫噩夢遊戲吧!」
作為遊戲狂,符清宇非常懂這類離奇設定。
「遊戲?」希思彷彿想到了什麼,視線落到他手邊放置那兩把匕首的抽屜上,如果夢境是遊戲,那麼它們就是遊戲道具,而它們又是從怪物身上取下來的,也就是說,想要獲得遊戲道具,就得殺死怪物從它們身上奪取些什麼嗎?
還有……希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自己的體內還留存著那股莫名的能量,有沒有可能,每次通關遊戲,這股能量就會有所增進,就跟等級的上升一樣?
「可是我搞不懂,噩夢遊戲為什麼會以夢為觸發點,我們只要做夢就會進去嗎?」符清宇沒有立刻走,而是忍不住打開手機收集起信息,事態之荒誕已經讓他忽略了這裡是病人家。
聽到他這麼說,希思想起自己本來是不會做夢的體質,然而昨天卻也進去了,那有沒有可能,遊戲的參與條件其實不一定是夢?
「別嚇我啊,」符清宇忽地拍了拍桌子,「如果不做夢就能不進去,那我不睡覺不就行了,這麼一想,這個遊戲好像也不是沒辦法克服的嘛,放心了。」
希思沒說話,隱隱覺得裡面還有蹊蹺。
忽地,他頓時感到一股寒意,轉頭一看,竟見符清宇周身突然冒出了黑色的霧。
符清宇見希思眼神不對,低頭一看嚇得當場跳了起來,然而黑霧就像嘲笑他剛剛的錯誤答案一樣,突然膨脹到兩三米,要將符清宇整個吞下。
符清宇瞬間恐懼得面容扭曲,根本來不及反應。
希思目睹到這一幕,當機立斷打開抽屜抓出一把匕首,對準黑霧用力就是一刀突刺。
而且居然中了!
嘶——!黑霧劇烈顫抖。
符清宇當即回過神,拔腿就要跑,可是遲了,劇烈膨脹的黑霧瞬間吞沒整個房間,猝不及防地將兩個人一起拽了進去!
這到底是……
虛空中,希思死死地抓著匕首,又見白光閃過,地窖的腐臭氣味直衝而來。
再睜眼一看,就見相距兩米的符清宇被樹藤狀的東西包卷雙腿,倒掛在半空中搖晃,活像一條被爆嗮的鹹魚。
希思轉頭一看,只見無數的「藤蔓」交叉,最後集中於十米左右的粗/大「樹榦」。
它流淌著惡臭的黑血,樹皮上長著無數猙獰的口器,口與口盤旋環繞,活像血肉糾纏的熱帶雨林區剪影,還散發出瘮人的黑氣,吞噬著整個空間的生命力。
是之前那隻怪物的數十倍體積!
而且被帶到這個空間來的不只是他們兩人,還有起碼幾十人,希思一來就聽到了他們撕心裂肺的慘叫。
然而還沒過幾分鐘聲音就徹底消停,他們或者跟符清宇一樣陷入昏迷,或者已經死了,屍體在藤蔓的包卷下不斷淪為滿是褶皺的乾屍。
雖然據記者會的那位老者所說,這個空間的死未必對應現實的死,但在這裡死去,肯定會付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代價。
危險與機遇,精神至上的噩夢空間。希思抓緊匕首,眼神逐漸嚴肅。
而同時,地面的血卻倒映出他勾嘴微笑的輕蔑表情。
「我必須回去。」
一瞬而已,他強行壓制的精神瞬間波動,前所未有的熱能送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