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林策難得地一個人睡了一場好覺。
早上神清氣爽地起床,剛弄出點響動,追星便推門而入。
「你昨晚沒睡?」他略微詫異,「陛下安排了他的內廷親衛輪值,用不著你值夜。」
「他是他,」追星上前伺候他的將軍更衣,「我是你的侍衛。」
追星雙手繞著峻瘦腰背,清晨的暖光透入房中,畫面閑適而旖旎。
洗漱整理好后,二人一同走出房門,鍾譽正巧來到門口。
「起來了?昨夜睡得可好?」他殷勤關切道,「倘若沒休息好,等會馬車上再小憩一會。」
「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早膳,驛站條件太差,食材和味道都不怎麼好,但你多少吃一點,等中午入了縣城,就能吃上正常食物。」
林策毫不在意,淡淡「嗯」了一聲。
好的壞的都可,他沒這麼多講究。
只是鍾譽的殷勤好意,他也欣然接受,畢竟此時心情尚佳。
鍾譽和追星一左一右,跟在林策身側,走向下樓的梯道。
走道上的另一間房門陡然被人從裡面推開,謝信從房中走出。
他眼角下有一圈灰青,顯是因為嫌棄驛站太過簡陋,心中梗著不舒服,一夜都沒怎麼睡。
林策輕瞥了他一眼,謝信急忙強打精神,挺直了脊背。
鎮北侯向來不喜嬌生慣養的世家紈絝,謝信心中的埋怨沒膽在他面前表現得太過,再多抱怨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鍾譽沖他揚嘴,帶著幾分戲謔取笑:謝書懷,瞧你這沒出息的傻樣。
再走幾步,又見到樓梯口的周則意。
他同謝信一樣,眼底青黑,眸光隱含一絲疲憊的黯淡。
比謝信更慘的是,出行前,他原本命人收拾了軟枕暖被,在外住宿用,卻因林策不讓帶那麼多行李,全部放了回去,只能用驛站的被褥。
驛站的床,就一塊又涼又硬的粗糙木板,上面鋪一張單薄床單。
倘若溫香軟玉在懷,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沒有。
周則意薄衾孤枕,輾轉難眠,偏生床板又硬,咯得他骨頭疼。
他身為一國之君,坐擁萬里江山,何曾想過會在一間簡陋驛站,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
還沒人心疼他。
他原本立在樓梯口,揉著僵硬的脖頸和肩膀,見到林策,急忙上前朝心上人訴苦。
剛說半句,被冷冽的目光一瞥,便不敢再多說,只能將一肚子抱怨的廢話堵在喉間,乖順又安靜地跟在性格兇橫的鎮北侯身後。
幾人下到一樓大堂,親衛端上早點。
周則意和謝信的臉色瞬間又黑了一層。
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他們不是不知,只是……如此寡淡的膳食,看一眼就食慾全無。
可林策和鍾譽,追星,不緊不慢,細嚼慢咽吃光了碗里的食物,他二人也不敢在鎮北侯面前浪費糧食,只能欲哭無淚,將難以下咽的早餐艱難吃完。
整備完畢之後,一隊人再次出發。在仍舊帶了一縷熱意的秋風中,車輪滾過青山綠水,於午時抵達武陵城內。
王侯將相微服出巡,朝廷向武陵郡府下達了一則公函,只說有宗正官員來郡內巡查,並未朝地方官員說明幾人身份。
宗正的人職位高,無實權,官員大多為世家子弟,出身高貴卻在朝堂上說不上話。
這樣的幾個高門紈絝,地方官不會怠慢,也不會對他們太過奴顏婢膝。
縣府準備上好食宿,便任由他們自己安排行程——謝信原本是這樣的打算:知縣出府衙迎接,準備一場接風宴,之後各做各的事,誰也不打擾誰。
誰能想
到,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難料。
進城后,府衙門口迎接他們的,並非列隊整齊的大小官員,而是披麻戴孝的縞素。
「知縣……死了?!」
縣府官吏知道這兩日有京城官員前來巡視,可好巧不巧,就在他們來的前一天晚上,主官意外身亡。
縣府忙著搭靈堂,辦喪事,本就焦頭爛額一團糟,偏偏這個節骨眼,京官來了。
知縣死了,縣丞只能暫代主官位置,硬著頭皮頂上,接待這幾個年紀輕輕的世家官員。
縣丞一臉倉皇無措,將幾位大人領入府衙,一路走一路朝人說明知縣的死亡情況。
剛入大堂,一場鬧劇打斷了他才冒出嘴的半句話。
「一定是你這隻狐狸精,謀害我家夫君!」
尖銳女聲傳入眾人耳中。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人,穿著一身喪服,昂首站在大堂正中。
她姿色普通,卻有一股官家夫人的厲色威嚴。那張已有皺紋的臉上,一分哀悼,九分怒火,正對著另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破口大罵。
「大人好端端的,忽然死在你房裡,定然是你下的毒手!」
「來人!」她怒喝左右,「把她押入大牢,讓她簽字畫押,按律處斬!」
「夫人!夫人!冤枉啊夫人。我怎麼可能謀害大人!」
年輕女子梨花帶雨,不住求饒。
小吏們一時沒有動作。
知縣夫人更加怒不可遏,再次怒斥:「站著幹什麼,還不將她押下去。」
大堂中的官吏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此時,縣丞領著周則意等人進入大堂。
知縣夫人見了縣丞,即刻上前,又急又怒又兇悍朝他道:「縣丞大人!我夫君遭此妖婦毒手,這事你管是不管?」
「我夫君平日治理武陵一縣,為百姓升堂洗冤。而今他遭奸人所害,留下我們孤兒寡母,連個找人伸冤的地方都沒有!」
「該不會我夫君一死,你們就扭頭不理會我這個知縣夫人,欺負我孤兒寡母毫無辦法,任由我夫君枉死?」
「天理何在,南昭王法何在!」
南昭的王法站在她眼前,尚且弄不清狀況。
「縣丞大人!」知縣夫人剛說完,又輪到年輕美妾,「妾身冤枉!夫人硬說是妾身謀害大人,她無憑無據,血口噴人,還望縣丞大人替妾身做主!」
「幾位大人就是京城來的高官?」美妾見到縣丞身後的林策,噗通一聲跪下,扯著他袍角朝他哭訴,「妾身真的冤枉。知縣大人也是妾身的夫君,妾身怎會謀害於他。」
林策:「……」
他也還未弄清楚狀況,這伸冤的就伸到他這兒來了?
周則意臉色瞬時有些不太好看。
並非因為那女子天子不拜,拜了鎮北侯,而是,她憑什麼抱著他夫人的大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