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沒想到吧,我們是奇幻背景噠
石狼擁有騎士般的美德,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所有了解過他的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英勇、公正、真誠,在他的身上找不到荒野人天生帶有的黑暗,作為目前北部荒野最大部落血狼部落的繼承人之一,他沒有像他的貴族同類那樣聲色犬馬胡作非為,而是在過了成年禮后便直接進入狩獵隊,然後靠著自身拼搏以及人格魅力坐上狩獵隊長的位置,進而掌控整個部落的軍事權力,成為當之無愧的部落少主。
血狼部落原名叫磐石部落,百年前也只能算是個二流部落,在當時由部落遊民組成的荒野聯軍中都進不去核心圈的那種,但在聖城的斬首行動之後,聯軍崩潰,而被排除在核心圈外、沒有被打擊並且還保留著完整指揮結構的磐石部落成為那晚僅次於聖城的最大贏家。
利用核心繼承人死亡產生的混亂,磐石部落如同群狼狩獵,暗殺遺存繼承者、挑撥各個部落關係,疲憊自己的獵物,最終在引起數個部落的混戰後,最後下場一擊必殺,奠定北部最強部落的基礎,而在這個過程中磐石的名號也漸漸為人恐懼,逐漸被傳頌成血狼。
而了解這段歷史的石狼也明白了這個世界秩序的本質——力量即秩序。
聖城擁有最強大的力量,所以它的居民擁有最肥沃的土地,能夠瞬間將所有破壞其秩序的敵人消滅,而血狼部落也是靠著這股力量的餘韻,成為北部部落的霸主,重建了荒野上的秩序。
但石狼內心並不完全認同這由力量制定的秩序,背叛、劫掠、屠殺......石狼見識過太多荒野上的黑暗,人們瘋狂的追逐力量,秩序因此誕生,也因此而毀。
秩序不應該是這樣的,它應該更加完美、更加穩固。
自從意識到秩序的本質后,石狼內心總有一種聲音在催促他,去尋找那完美穩固的秩序,尤其是在自己成為部落繼承者之後,那個聲音更加強烈。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來到這裡,荒野上他找不到答案,只能講希望寄託於聖城之中,甚至不惜去乞求那傳說中的聖神力量。
「少主,我們真的要去當那什麼基層軍官嗎?我覺得現在部落里生活挺好的。」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認同石狼的想法。
「怎麼了蠻子,後悔了?」
「不,少主去哪裡我肯定也跟去哪裡,只是覺得有些不值,你沒見我們離開時那群廢物趾高氣昂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都噁心,當年怎麼沒劈了他們。」
說到這裡,坐在石狼右手邊的中年漢子便滿臉晦氣的比劃著手裡的刀,似乎是在後悔當年下手太慢,讓那些人活到今天來噁心自己。
部落首領肯定不能交由一個聖城軍官擔任,在石狼選擇參加考核開始,就代表著他已經放棄了繼承資格。
「他們也蹦躂不了多久。」
對於同伴的抱怨,石狼倒是沒什麼感覺,依舊神色平靜的說道:
「你覺得聖城突然招兵是為了什麼?大發善心?這些年來荒野上都不知餓了多少人也沒見過聖城的人出來救濟,這時候突然大規模招兵待遇還這麼優渥你覺得可能嗎?除非有什麼事情讓聖城那群傢伙捨不得自己人去做,所以臨時來拉我們當炮灰。」
「戰爭嗎?」
中年漢子臉色嚴肅起來,顯然明白石狼話語背後的意思。
「沒錯,戰爭,真不知道對象是誰?總不能去打南邊吧。」
「少主,部落里知道這件事嗎?」
「你覺得部落里那群老頭子會猜不到?沒有那群老頭子的首肯我怎麼可能出來,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們都燒了。」
說到這裡,石狼臉上也是一臉晦氣,顯然離開部落時也是被那群老頭子給噁心到了。
對於自家少主的抱怨,中年漢子只能撓著臉陪笑,轉頭想到另一件事,說道:
「對了少主,剛剛那個好像是五長老的兒子,下手這麼重沒問題嗎?」
「沒事,都已經提前確定好了秩序,他敢違反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現在還留著他一條命已經夠給老頭子面子了。」
石狼擁有騎士般的美德卻並非心慈手軟之輩,甚至對於那些擅自違反秩序之人來說,他的手段堪稱殘暴無情,他最厭惡的就是有人擅自破壞既有的秩序,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用什麼秩序補救,到頭來就只會造成無序的毀滅。
顯然對於自家少主對於秩序的病態堅持,中年漢子也是了解,所以他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繼續勸誡道:
「少主,以後能不能少笑點,我覺得那個小傢伙只是被你嚇到了。」
「不要亂說,陌生人初遇表示友善最好的方式就是笑容,哪有人被笑容嚇到的,當年我在荒野上歷練,部落里老傢伙說的那種勢單力薄被人偷襲的情況,我就完全沒有遇到過,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跟人見面都是帶著笑容,靠著這笑容交遍朋友,根本就沒人因為我獨身行動來偷襲。」
也許他們是怕了。
中年漢子欲言又止,但最終多年來的忠誠讓他什麼話也沒說。
而另一邊,石狼倒是因為中年漢子的提醒回憶起了剛剛的戰鬥,明顯興緻高昂了起來。
「對了,你覺得剛剛那個大個怎麼樣?」
「很厲害,親衛隊里沒有人能打過他。」
「是啊,可惜現在情況不適合,不然就是綁我也要把他給綁回去。」
石狼語氣帶著些許遺憾,內里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顯然平常這種行為沒少干。
「少主,現在關鍵是通過考核,不要節外生枝啊。」
而中年漢子的語氣則立馬充滿了急迫感,顯然因為笑容產生誤會,最後只能靠著強行綁人入伙的事情也是沒少經歷。
「我知道。」
為了安慰同伴,石狼咧開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然後對另一件事情有了興趣:
「你說那個大個會用什麼武器?我去看看,你在這等我。」
說完也不等回話,石狼便站起來,直直向著正在快樂拆盲盒的樊平一伙人走了過去。
而另一邊,中年漢子大腦也是短路了一瞬,等到回神時便慌忙起身,立馬帶著其他人跟了上去。
......
樊平感覺現在壓力很大。
汗水自臉頰邊緣滑落,握著鑰匙的右手微微顫抖。
至於如此緊張的原因?剛準備開箱之際,變態殺人狂獰笑著走了過來,後面還跟著四個全神戒備時刻準備動手的幫凶,這誰遇到不緊張啊。
陰謀論點想,變態殺人狂只是害怕樊平他們玉石俱焚破壞鑰匙,於是為了麻痹獵物使其放鬆警惕,在決鬥失敗后才會如此痛快的交出鑰匙,現在見獵物已經上套,立馬圖窮匕見。
好在樊平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第一個開的就是成大吃的箱子,到時候以成大吃的武力再配上長刀,起碼能夠讓對面心生忌憚,不敢輕易動手。
然後,伴隨著吱呀吱呀的開門聲,樊平盯著到手的物體陷入沉思。
這是個足有半人高的圓盤狀物體,表面由褐色油紙袋包裹,看樣子也不像是盾牌,因為摸起來太過柔軟,按壓之後還呈現出輕微的彈性。
「這是什麼?」
「這兩天胃口不好節省的口糧。」
成大吃接過圓盤,撕開紙袋包裝露出裡面焦黃的內陷,然後鼻子湊到旁邊,沉醉的吸了口氣。
「出門時我讓你帶的刀呢?」
「只能選一樣東西帶進來,我就給放外面了。」
沒有注意到逐漸抓狂的樊平,成大吃美美的撕下一塊餅,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
「放心老大,我提前問清楚了,等我們出去就會還回來,不會丟的。」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剛剛才不肯給鑰匙?」
「這可是食物啊,萬一狩獵失敗我們也能靠它撐過去,怎麼可以直接放棄。」
「閉嘴,回去你就給我喝西北風去。」
樊平一把搶過成大吃手裡的餅塞入口中,即使麵餅乾澀也依舊用盡全力咀嚼,然後強行咽了下去,彷彿此刻嘴裡含的不是麵餅而是仇敵的血肉,內陷還帶有憤怒與委屈的點綴。
雖然成大吃是靠不住了,但樊平此時依舊沒有放棄希望,還有剩下兩個箱子,還有機會。
然後,樊平再次看著手中一個圓形金屬獸夾,以及另一個由藤蔓編織的方形捕網,內心再次陷入沉思。
不錯,不愧是專業的獵人,連選擇的工具都這麼專業,極盡展現出了獵人的本質,隱藏與埋伏,絲毫沒有設想過正面對敵的可能。
悄無聲息間,樊平將目光移向了最後的希望,代表紅色同伴——的肚子。
怎麼催吐比較快來著?直接用手有點噁心,還是找根棍子捅吧。
而另一邊,莫名其妙又被訓了幾句的成大吃覺得相當委屈,所以在看到樊平打開自己的箱子,從中拿出來個圓柱形木筒后,立馬發出質問:
「老大你手裡是什麼?」
「飲料啊,之前不是說過了我是輔助,負責後勤。」
由於時間上的不允許,樊平還是放棄了催吐計劃,轉而決定將命運把握在自己手中。
只見樊平擰開木筒蓋子,露出裡面綠油油粘稠液體。
「那你還說我,自己不也帶了喝的。」
「我輔助,你輸出,帶的裝備能一樣嗎?而且你懂什麼?」
旁邊,石狼愣愣看著成大吃和樊平兩人如小孩子般相互吵架,心裡一愣一愣的。
好傢夥,一個帶吃的一個帶喝的,你倆是組團來郊遊的?
想到這裡,石狼內心原本好奇的心思也就淡了,甚至還因為自己來到這裡與之為伍而感到絲絲羞愧,然而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之際,樊平下一句話卻讓他瞬間停下了腳步。
「這可是秘方,裡面加了很多種草藥,滋補壯陽的。」
石狼轉頭看著樊平舉起木筒,美滋滋的喝了一小口,然後舒暢的呼了口氣。
作為北部荒野最強部落的繼承者,血狼部落的少主,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但背地裡又有誰知道他心中的無奈與辛酸。
作為一個大勢力的繼承者,最重要的條件是什麼?武力?智慧?品德?這些品質或許對於一個人來說十分重要,但對於一個勢力來說有時卻是無足輕重。
一個強大的勢力從來不會缺少優秀的成員,武力智慧品德這些通通可以在成員身上補足,但有一個條件卻是成員無法涉足,唯有繼承者才能補全,那便是勢力的傳承。
所以,作為血狼部落少主,石狼理所當然的肩負著培育下一代繼承者的重任,當然目前他還年輕,事業處於上升期,沒有時間照顧小孩,但這沒有問題,小孩有部落長老照顧,他主要負責生就行,而且上不封頂,反正這年頭小孩難養,多生幾個更加保險。
尤其是在離開部落前的幾天,部落長老為了確保石狼的血脈傳承,毅然啟用提前埋伏的暗子在其飯菜里下藥,然後將他連同女眷鎖在屋裡整整三天。
石狼不知道自己那三天到底是怎麼過的,只知道自己出來時是爬著出來的,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緩過來,夜深人靜之時總會莫名的心慌,並且還伴有腿軟無力的癥狀。
為了男人的日後尊嚴,石狼毅然決定拋棄男人的現在尊嚴,無視了周圍怪異的眼神,上前一步小聲說道:
「那個能不能給我嘗一點。」
另一邊,聽到石狼的請求,樊平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奏效,果然有些誘惑男人拒絕不了,不過他臉上還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右手拖住瓶底遞了過去,說道:
「小事小事,想喝多少喝多少,效果好還再問我拿,我家裡還多著呢。」
石狼接過木筒湊到嘴邊。
補藥入口相當苦澀,粗糲的口感刺激著喉嚨想要嘔吐,但想到它的功效以及自己日後的幸福,石狼一狠心,直接閉氣一口全悶了進去
「我現在怎麼感覺腦袋有點暈。」
「正常,補藥上氣,腦袋暈代表藥效足,緩緩就好了。」
樊平露出會心的微笑,不緊不慢的解釋著。
這可是獨家秘方,成大吃喝了都得倒的那種。
扎嘎肉羹製作的過程中有一個無法避免的副產物,那便是扎嘎血液。
這種淺綠色的血液有很強的麻醉性,人跟動物少量吸收后便會出現昏迷癥狀,短時間內大量攝入的話甚至會導致死亡。
最初在發現這個功效后,樊平是打算將其混入麵粉中加工成捕獵用的誘餌,然後等到實際使用時他便切身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扎嘎泛濫成災。
扎嘎血液本來就是扎嘎為了躲避天敵進化出的防禦機制,雖然對人和動物有效,但對扎嘎自身完全沒有效果啊,哪有吃自己血液吃死的生物。
於是,那幾天在營地周邊流浪的扎嘎總能遇到上天的恩賜,讓泛濫的扎嘎種群再次前進了一步,更讓食物本不富裕的樊平更加雪上加霜。
只不過在知道聖城這次基層軍官考核內容是狩獵后,樊平下毒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當然,不要一看到下毒就將角色聯想到那種陰險卑鄙的反派身上,行為本身與性格無關,樊平選擇下毒只是恰好知道一種麻藥,而那個麻藥恰好相當有效而已,裡面絕對沒有摻雜什麼陰暗的想法。
不過本著隱藏底牌的意思,樊平沒有直接把扎嘎血液裝在瓶子里,而是拿了個木筒在裡面弄出暗門,將扎嘎血液裝在暗門之中。
當樊平按住木筒底部時,木筒內部的暗門便會打開,裡面扎嘎血液將會流出,至於外面偽裝的綠色液體,那只是樊平隨手拿路邊野草和樹葉榨的汁,以此來隱藏扎嘎血液的味道。
只不過由於剛剛按住底部的時間太過短暫,混入綠液中扎嘎血液量很少,藥效發作也因此比較緩慢,讓石狼只是有頭暈的感覺,並沒有立刻暈倒。
察覺到這點后,樊平立馬開始閑聊拖延時間,等待藥效完全發作。
「對了石狼兄弟,你知道那個狩獵的對象到底是什麼?」
贈葯之恩讓石狼目前對於樊平的觀感極佳,甚至在樊平說出家裡大量備葯后,認為其是同輩中人,內心有了一絲男人間惺惺相惜,所以對於樊平的問題,他沒有選擇直接回答,反而還有閑心打趣道:
「這個我就先不告訴你,反正等你找到一定會大吃一驚。」
「也許不用我們找,獵物自己就過來了。」
「相信我,那絕對是最糟糕的情況。」
「怎麼,連你都對付不了?」
「不,我只是不想承擔不必要的風險。」
「那我倒是希望獵物現在就過來。」
到時候上演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戲碼。
下一刻,就彷彿是在呼應樊平的話語般,一聲詭異恐怖的嘶吼聲突然從樹林內傳來,樊平的表情瞬間凝滯。
那聲音越來越大,愈來愈近,似小孩的尖叫又似野獸的怒吼,分外刺耳。
然後樊平便見樹林的陰影中慢慢走出一個近兩米高的類人形生物。
類人形生物的皮膚緊繃呈青灰色透露出不俗的防禦力,四肢修長末端有利爪狀結構,兼顧了行動與進攻的平衡性,眼睛狹長延伸至太陽穴處,可以取得更加廣闊的視野,鼻樑與外耳的結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團特化了嗅覺與聽覺能力的細孔狀肉瘤,最後是相互交錯暴露在外的利齒,極盡展現出生物的狂野。
簡而言之,眼前生物完美詮釋著類人形生物未來的進化方向,更致命的進攻性、更敏捷的行動力,更廣闊的感知度,更,更個鬼啊。
這是什麼東西,說好的普通中世紀穿越呢,突然來個怪物是什麼意思,是在玩我嗎?
樊平在穿越之處就已經發現,這個世界的生物種類與地球十分類似,馬牛羊豬狗這些地球上常見的生物都能在這個世界找到近似的替代,甚至差異最大的扎嘎也頂多是個變異放大版蟑螂,現在莫名其妙突然來個畫風不對的怪物,樊平根本無法接受。。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穿越到中世紀歐洲,已經認清狀況后,便準備安安心心種田搞發展,甚至為此還做了一系列計劃,包括但不局限於收買人心、擔任村長、發展民兵、挑戰領主等等,然後就在你準備幹掉領主完成第一個小目標時,一群異鬼圍住了你的村莊,領頭那個提著個狼牙棒,猙獰對你笑道:「沒想到吧,我們這裡是奇幻世界背景噠。」
這簡直是日了汪了,欺負老實人都沒有這樣欺負的。
「解開束縛的成體異類,聖城那幫人還真是熱情。」
相比於內心抓狂的樊平,石狼對於眼前的怪物顯得十分熟悉,臉上露出冷笑的同時甚至很快便部署了戰略計劃:
「蠻子掩護我,石頭時刻準備拉人,剩下人注意警戒四周。」
說完,石狼便緩緩抽出刀。
「等下。」
意識到不對,樊平剛想要伸手叫住石狼,卻見他已經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
樊平就只能注視著石狼的背景,在心中默數。
3、2、1——
行進中的石狼只感覺到大腦的眩暈愈加強烈,但近在眼前的敵人又讓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強行壓制住這種感覺,然而下一刻,他的四肢便瞬間脫離了控制,任由長刀滑落,身體摔倒。
最後時刻,石狼明白了一切,臉上青筋驟然炸裂,怒火化為最後的力量突破了身體的限制,他拼盡全力轉頭望向身後,卻只能看到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