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我從小體弱多病,哥哥都不願意帶我一起玩,只有你願意陪在我身邊。」

「我可能要死了,去世以後可能會回到我最想去的地方,這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該怎麼辦呢?我在這個世界只有你一個朋友,或許我也是你唯一的朋友。這是我攢下的兩百兩銀子,全部留給你,你想辦法離開凜王府。」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你可以再靠近一點嗎?」

雲緩生於元德十一年春,卯時三刻,是凜州凜王府第七子,也是最小的嫡子。死於元德三十年冬,子夜時分,不知道具體時刻。

那年冬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凜王府早夭的公子小姐不止一個兩個,雲緩雖是嫡子,卻不是嫡長子,對凜王府來說,他的去世十分尋常,就像一棵參天大樹突然掉了一片葉子,葉子被風捲走,樹依舊巍然不動。

......

雲緩來到這個朝代已經有五年了,五年的時間裡,他已經習慣了留這麼長的頭髮,穿這麼繁瑣的衣物,並且熟識這個朝代的所有規矩和禮節。

唯一煩惱的就是他之前是個有先天性心臟病的病秧子,現在換了一具身體,他依舊是個病秧子。

雲緩的父親是個沒有太多權力的王爺,也是在麒朝罕見的異姓王。

凜州原本不是麒朝的屬地,而是巴掌大的小國,幾十年前為了避免戰火主動歸順麒朝,成了麒朝的一個州,凜地的首領——也就是雲緩的祖父被封為了凜王,王位世襲相傳。

本朝的規矩向來是嫡長子繼承一切,雲緩作為次子,王位不是他的,家裡絕大多數財產也不是他的。

雲緩完全不是野心家,不想和一大群窮凶極惡的兄弟們爭來斗去,他只想作為一個普通人好好的活下去。

在原先的家庭里,雲緩是家裡唯一的孩子,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便能得到父母所有的關懷。突然變了一個生活環境,即便他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五年,即便能夠表現得和其他人一樣,雲緩依舊習慣不了這裡的一切。

這天早上,雲緩剛剛蘇醒,他的隨身小廝淡竹一邊伺候雲緩洗漱,一邊對雲緩道:「小公子,府上前些日子新來了幾個人,您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雲緩平時就無精打採的,他平日里很少和兄長們在一起玩樂,六位兄長大多不喜歡雲緩。

這些原因說來話長,雲緩是王妃受驚早產下來的孩子,從小就體質虛弱,兩三歲才開口說話,學會走路也很晚,平時做什麼都慢三拍,就像一個人形的殼子似的。

直到五年前,雲緩進入了這個身體,整個人才顯得有了生氣,其他兄弟才不把他當成傻子看待,願意和他說話談事了。

在外人眼中就是雲緩發了一次高燒,可能高燒把腦子燒好了,醒來就變正常人了。

即便如此,平時出去玩樂的時候,這些兄弟們依舊很少叫上雲緩。

凜州男子都長得威武高大,一個個都是身高八尺體型壯碩的漢子,雲緩的哥哥里也有斯文優雅的,可他們體質特別好,騎馬射箭樣樣都行,晚上去青樓能熬整個通宵。

雲緩就像美玉雕做的一般,稍有不慎就給打碎了,王妃特別寵愛他這個來之不易的小兒子。所以,這些哥哥們既不願意帶著雲緩去騎馬練武,也不願意帶著雲緩去尋快活。

當然,雲緩對騎馬或者去青樓什麼的壓根沒有任何興趣。

他只想有個同齡的朋友,一起說說話談談心。

之前在自己家裡的時候,雲緩常常因為病情無法去學校,但他有一群關係很好的哥們兒,這些朋友放學之後總會找他打遊戲看電影。

在雲緩身邊伺候的小廝壓根不敢把雲緩當成朋友,而且,雲緩這邊發生什麼大事小事,他們都會向王妃通風報信。

雲緩和其他家族裡的公子也有來往,但大多都是十天半個月才能見一面。

在這個陌生的朝代,雲緩每天能做的就是自顧自的讀書,偶爾寫寫字畫會兒畫,身體好的狀況下去自家學堂,等空閑了去向王妃和王爺請安。

這日子說逍遙也逍遙,說不逍遙也不逍遙。

雲緩把茶盞放在了盤子里,漫不經心的問道:「家裡來了什麼人?有什麼熱鬧可看?」

「最近太子造反一事,小公子知不知道?」

雲緩聽說過這件事情。

五個月前,皇后在後宮裡突然暴斃,皇帝並沒有對外說明原因,草草將皇後下葬了事。之後一部分官員彈劾皇后的母家公儀一族及太子。

東南常有海寇作亂,他們勾結當地的土匪,經常上岸搶劫沿海一帶的百姓。太子剛剛平定東南海寇,還未返回京城便被皇帝以謀逆罪廢了太子之位併當即處死。

太子一派的勢力極大,這件事情牽扯很廣。因為這件事情被下獄的官員眾多,不少家族因此被抄家。

雲緩點了點頭:「府上這些人和太子有關?」

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今天廚房送來了銀耳蓮子羹和紅豆糕,雲緩舀了一湯匙銀耳蓮子羹慢吞吞的喝著。

他特別喜歡甜食,廚房知道他的喜好,經常送甘甜的食物過來。

「據說他們都是官員家裡的下人和公子,和凜州刺史有點親戚關係,凜州刺史不忍心看著他們被殺,又不好窩藏在自己家裡,就向咱們王爺求情,把他們打發到了咱家。」

雲緩覺得奇怪:「父王和刺史的關係不是不太好么?」

雖然凜州還是凜王的封地,但是,凜王手中並沒有太多權力,這幾十年裡朝廷在凜州設了官員。

凜州刺史手中的實質性權力,要比凜王的權力大很多。

因為權力被人瓜分,而且凜州刺史一直監視著凜王,並會把凜王府發生的一切通報給朝廷,所以凜王府和刺史的關係一直都很緊張。

淡竹想了一下:「王爺可能不想得罪他,所以收留了這些人。這些人來咱們家裡不是吃乾飯的,就算他們之前是什麼公子少爺,來了咱府上也要聽從咱們公子的吩咐。」

雲緩明白了。

凜王礙於面子不好拒絕凜州刺史的要求,但是,這群人在凜王府里過得怎麼樣,全看他們的造化了。

如果這些人運氣不好,就算死在凜王府了,凜王也不必擔任何責任。

「算了,兄長們和凜州刺史的關係不好,他們一定對這些人冷嘲熱諷,我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淡竹神神秘秘的道:「聽說二公子今天要玩個很特別的花樣。」

雲緩好奇的問:「什麼花樣?」

「他要這群人舉著箭靶,幾位公子在馬上搭弓射箭。」

聽了這話,雲緩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他不喜歡這個朝代的很大原因就在這個。

他這些兄弟們壓根不把人當成人看,有的時候他們為了一時的爽快對下人使用特別血腥的手段。

前段時間府上有個下人過門時不小心撞到了雲緩的五哥身上,五公子那天心情不大好,讓人把這名不小心撞上來的下人打得皮開肉綻,最後活活把人給打死了。

雲緩雖然慶幸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王爺之子,但他不能保證哪天皇帝會不會看不順眼凜王府,假如皇帝認為凜王府有心謀逆,屠刀向著凜王府而來,一家子被貶成庶人或者奴隸,那名下人的下場很有可能就是雲緩將來的下場。

儘管雲緩交了幾個朋友,這些的朋友的想法和他五哥的想法沒什麼兩樣。

雲緩清楚他這些兄長們的箭法,他們幾個在平地上射箭尚有手抖射不中的時候,更何況是騎著馬射箭?

這些人舉著箭靶子讓幾位兄長去射,運氣好點傷手傷腿,運氣不好可能會被射中頭顱或者眼睛。

對這群公子哥兒來說,人肉靶子是再正常不過的玩法了。

雲緩喝完了蓮子羹,雖然沒有吃飽,他不打算再吃下去了。雲緩將幾塊紅豆糕放在手帕里包好,裝在自己懷中,等中午餓了可以隨時拿出來吃。

「我二哥在哪裡?我想過去看看。」

「今天外面天冷,公子,您出門要多穿一件衣服。不然的話,您如果生病了,王妃一定責罵我們。」

雲緩就要出去了,聽了淡竹的話不得不回來,他接過淡竹遞來的厚厚披風系在了身上。

王妃捨不得打罵雲緩,把雲緩看做眼珠子一般疼愛,但她對這些下人從來不會手軟。為了避免院子里的人受牽連被殺,雲緩平時特別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

「好了,我已經穿好了。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淡竹把手爐塞在了雲緩的手心裡:「我看外面的天有點陰沉,可能會下雪。」

現在是二月,馬上就要三月了,凜州冬天漫長,春天來得很晚。

雲緩直到不能再直的直男一枚,平時喜歡的顏色是藍色和白色和紫色。他理解不了古代的公子哥兒為什麼要穿紅掛綠頭上戴花,但他來了這個地方,只好入鄉隨俗。

所以雲緩披著一件赤狐皮毛的披風,抱著一個看著就很艷麗的琺琅手爐出了門。

這身打扮在他自己看來當然土裡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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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能再靠近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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