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形兵器
太宰治的心被這句話重重敲了一下,心頭髮出輕顫,恍然間只剩平靜下來后的嗡鳴。
他不再說話了,好像無論對神宮寺奏說什麼,對方都有辦法讓他啞口無言。
森鷗外在一旁吃瓜吃得飽飽的,更進一步了解到銀髮少年對鳶眸少年近乎縱容的保護,明明才認識不久就這麼重視,是對小孩的惺惺相惜么?
「看來你們和好了呢,果然還是少年人的感情最純真啊。」年過三旬的森鷗外發出感慨。
神宮寺奏依舊沒有回應他,神色變得冰冷,和面對太宰治時判若兩人。
「醫生大叔,你是怎麼看出來我們和好了的?」太宰治扭過頭看向他,抬起被握著的手,「明明從一開始就是他在強行綁架我。」
「或許是你還沒意識到吧,我倒覺得你們剛認識關係就不錯呢。」
森鷗外彎起眼眸對他說道:「不過還是不要再叫我醫生大叔了吧,像是時刻在提醒我年華不再一樣,我姓森,叫我森醫生就好。」
太宰治抿嘴不語。
森鷗外帶兩個少年來到一家西點店,各自在店裡挑選早餐。
神宮寺奏問太宰治想吃什麼,對方沉默半晌,才抬起手指向三明治。
太宰治看著他將三明治拿出來,又挑出一瓶鮮牛奶問他喝不喝,突然體會到被人包養的感覺的太宰治頓了片刻,點頭應了一聲。
結賬完,森鷗外注意到神宮寺奏只給太宰治買了早餐,狀似好奇道:「神宮寺君自己不吃嗎?」
還是說根本不需要進餐?
太宰治知道神宮寺奏不會回答森鷗外的疑問,但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他不用吃東西的。」
說完,就拆開三明治包裝咬了一口。
「哦……」森鷗外隨即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道,「我早就感覺神宮寺君不是普通人,果然如此。」
神宮寺奏帶著太宰治從西點店出來,也不打算再回診所,對森鷗外說道:「森醫生,衣服我會清洗乾淨還給你,今天就到此為止。」
森鷗外也沒挽留,畢竟對方還會去他那還衣服,「好吧,再會了,神宮寺君。」
和森鷗外分道揚鑣后,神宮寺奏拉著太宰治緩步走在街上,這裡是普通居民區,路邊多是監控攝像頭,他每路過一個,都會黑進監控系統中將自己的身影抹除。
他的存在在港口黑手黨中屬於機密,來找他的人也只會在監控中尋找他的身影,只會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選擇向附近的打聽消息。
他這麼做也是在延長被找到行蹤的期限。
太宰治在路上吃完了三明治,牛奶喝了大半瓶,隨後就被帶到了一家大型商場。
「房子已經找好了,還缺一些傢具和生活用品。」神宮寺奏向太宰治解釋道,帶著對方走進了傢具店,「治,你挑一些自己喜歡的,回頭讓店家送貨上門。」
站在售賣床單被套和床墊的區域,他低頭對太宰治說:「以後我們一起生活,沒有問題吧?」
太宰治總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昨天他還是一個人在橫濱四處亂晃,偶爾進行入水儀式,遇到神宮寺奏后就突然擁有了住處,餐餐都有保障。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自說自話地給我安排上吧。」
神宮寺奏不置可否,揚起嘴角,「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太宰治挑選了自己中意的生活用品,都是很簡約的風格,然而他唯獨在螃蟹抱枕上遲疑了片刻。
神宮寺奏注意到他的視線停留在這個圓圓胖胖的螃蟹抱枕上,俯下身問道:「是喜歡嗎?喜歡就拿吧。」
「並不是喜歡,只是正好想
吃螃蟹了而已。」太宰治撇開視線從螃蟹抱枕前離開。
「……」神宮寺奏手指點了點下巴,記住了他想吃螃蟹這件事。
隨後,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在商場中選購,買齊了各種物品和衣物后,神宮寺奏又買了些水果和零食拎在手上,其餘的物品都拜託商家送到住處。
還未走出商場,就發現前方拉起了警戒線,貌似是發生了案件,需要商場里的人留下配合警方調查。
太宰治看著穿制服的警察在地上躺屍的人周圍滿前忙后,面露好奇,想要湊近點看看。
「小孩子不要看。」神宮寺奏拉住了向前沖的太宰治。
「有什麼不能看的?」太宰治無趣地撇撇嘴,擰著眉頭指向一個走到案發現場的少年模樣的人,「同樣是小孩,那個人明明看得很起勁啊。」
神宮寺奏抬眼看過去,發現太宰治指的人是個黑髮綠眸,頭戴褐色獵鹿帽身披同色披肩的少年。
太宰治沒有控制自己不滿的聲音,那少年聽到這話後偏過了頭,眯著眼睛伸手抬了抬自己的黑框眼鏡。
「真是失禮,亂步大人可不是什麼小孩子,而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哦!」江戶川亂步豎起食指反駁太宰治的話,聲線清脆。
太宰治反覆確認了少年幼齒的外表以及與自己相差不多的身高,「真的嗎?我怎麼沒聽說過什麼世界第一名偵探……」
「……」江戶川亂步聞言不禁擰眉,一張稚嫩的少年臉龐氣得鼓起來,隨後哼了一聲,抬起手拿住黑框眼鏡,「那就讓你看看亂步大人的實力吧,用我的異能力。」
「誒,異能力?」太宰治似乎來了些興趣,想要湊近觀摩,神宮寺奏只能讓他稍微再靠近一些。
「沒錯。」江戶川亂步自信地勾起嘴角,似乎很享受被人用驚訝的目光注視著的感覺。
說完,他面向地上躺著的屍體,綠眸眯起,念念有詞道:「異能力——「超推理」。」
只見少年周身凝滯的氣息迴旋,不知哪來的微風吹動他的髮絲與衣角,彷彿有什麼正在悄然發動。
太宰治看得入神,低聲發出拉得極長的「喔」。
神宮寺奏掃描檢測出死者的死因,又在嫌疑人中掃視了一圈,已經鎖定了兇手,隨後又查到了江戶川亂步的情報,因此了解到對方所屬的武裝偵探社。
瀏覽了武裝偵探社的信息,他記住了這個組織,日後或許可以接觸。
江戶川亂步彷彿只是透過眼鏡看了一會兒,就叉著腰向眾人宣布:「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他配合過警方破獲過數起疑案,在場的警察都看著他等待公布兇手的身份。
在果斷指認出藏在人群里的兇手之後,那人慌亂了一瞬,又氣憤地辯駁:「你有證據嗎?他是吃了什麼中毒死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碰過他的食物!憑什麼說我就是兇手?!」
「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江戶川亂步懶得和兇手過多解釋,對警察說道,「你們查一下她的小指甲就知道了。」
「……」那人聞言立刻睜大了眼睛,垂在身側的手偷偷往後藏,然而她身邊的人都注意到她帶著穿戴甲的小指。
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一個案件,江戶川亂步轉過身,倨傲地對太宰治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覺得亂步大人超厲害的?」
太宰治卻摸著下巴,面露質疑,「世界第一偵探只有這種程度嗎?神宮寺找到兇手的速度比你還要快哦。」
「哈啊?」江戶川亂步感受到了挑釁,向前走了兩步,眯起眼一臉嚴肅地看向銀髮少年。
神宮寺奏不為所動地任他打量,只想太宰治少說幾句,然後早點離開這裡。
「吶吶~你能用異能力推理出他的身份嗎?」太宰治卻不遂他
願,不嫌事大般開口道。
江戶川亂步再次捏住了眼鏡,「亂步大人正有此意……」
能做到比他的「超推理」還要快,只能說明對方也有特殊能力,他對此充滿了探知欲。
於是,他再度發動了異能,經過了數秒的沉默后,忽然驚訝地睜開了眼睛,用只有他們幾人能聽到音量開口道。
「這就厲害了……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技術呢,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恐怕只有外星科技才能做到吧?」
神宮寺奏眨了眨眼,回應道:「你的異能也很厲害,這就看出來了。」
「那當然啦,世界第一偵探的名頭可不是虛的!」江戶川亂步聽到這句話瞬間忘記了之前太宰治的話,抬起下巴洋洋自得。
「唔嗯……」太宰治在旁邊發出一段無意義的音節。
他剛在在對方發動「異能」的時候,偷偷摸到了對方的衣角。
事實證明,亂步並沒有異能,是個普通人。
但太宰治並沒有說出來,也暫時不會向神宮寺奏透露自己具有無效化異能的事。
萬一對方處理那些要控制自己的人失敗了,他的信息不就都暴露了嗎?
「決定了……」江戶川亂步在上下打量過神宮寺奏后,伸出手指著他說道,「神宮寺,接下來就讓你送亂步大人回偵探社吧。」
神宮寺奏還以為他想讓自己做什麼,聞言眼神更加茫然,「?」
黑髮少年雙手交環在身前,理直氣壯地回答:「亂步大人和社員走散了,而且一個人不會坐交通工具。」
神宮寺奏隨即查詢了去武裝偵探社的路線,發現順路之後便點點頭:「那就送你一程吧。」
把人送到后,也算是初次接觸武裝偵探社了。
「你這話說得像是要送他上路一樣呢。」太宰治像是被戳中了奇怪的笑點,捂嘴笑了笑。
然而他內心想的卻是神宮寺奏這次竟然答應了,明明之前對那個奇怪的醫生那麼戒備,面對亂步時卻緩和很多。
是因為沒察覺到威脅嗎?感覺在他不知道的時間點裡,神宮寺奏已經不聲不響地掌握了很多信息了。
神宮寺奏把江戶川亂步送到武裝偵探社,並沒有繼續深入,帶著太宰治來到他選好的空房。
在發現房子的位置與去武裝偵探社的路線重合,太宰治才恍然有了猜測,說不定這也是神宮寺奏會答應亂步的原因之一。
不過亂步是為什麼那麼篤定他會答應呢?是在他們身上推理出什麼了,還是單純任性呢?
二人進入了位置比較偏僻的空房,裡面空蕩蕩的,幾乎沒有傢具。
神宮寺奏把水果和零食放在客廳僅有的木桌上,將房子四周都掃描了一圈,隨後就黑進供電系統為房子供電,又在廚房和浴室等地方修好水管,確認無誤后就帶著太宰治坐在可以看到海面的陽台休息。
太宰治望著波光粼粼的蔚藍海面,晦暗的鳶眸微微閃動,喃喃道:「溺死在海水裡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吧?」
海水更深,他只會向更濃稠的黑暗墜去,最後被潮汐帶到海岸邊……
神宮寺奏聽到他又在想象自殺體驗,沒有再說什麼,反正只要對方敢跳海,他就第一時間把人撈起來。
現在差不多也到了午餐時間,他扭頭問對方:「治,午餐想吃什麼?你想吃螃蟹的話我給你買。」
太宰治一聽到螃蟹這兩個字,方才還沒有情緒的眼睛倏地睜大,抬眼看著他,然後用力點了兩下腦袋,「嗯嗯。」
見他這麼喜歡,神宮寺奏在挑選的時候直接選了螃蟹套餐,蟹肉蟹黃應有盡有,保證能讓太宰治滿意。
「已經下單了。」神宮寺奏靠自身的系統就可以完成很多手機電腦的
功能,點個外送更是分分鐘的事。
太宰治忽然覺得這麼厲害的系統用來點餐實在小題大做,想到對方能操控天上的衛星還是什麼對地面上的人進行精準打擊,便猜測起是什麼樣的存在會想要控制對方。
如果是在橫濱的話……不是政府的秘密機構,就是黑手黨了吧?
他很在意這一點,又因為神宮寺奏早上說的那些話,索性便問了出來。
「神宮寺,想要控制你的是什麼人?我都被你綁架到這來了,總歸能告訴我的吧?」
神宮寺奏一開始並不想讓太宰治接觸到黑手黨的事,但對方自己都問了,他也應該有所回應。
「是黑手黨,我在其中做了10年的殲滅機器。」他並沒有說出港口黑手黨的全稱。
然而即便是初至橫濱的太宰治也對這裡的勢力劃分有著明晰的了解,能夠掌握這樣毀滅性機器的黑手黨組織只能是當地勢力最大的地頭蛇。
「所以是港口黑手黨么……這個組織近兩年很是瘋狂呢。」太宰治常遊走於不安定的貧民區,該聽的不該聽的都了解了一遍。
隨後,他稍稍彎起嘴角,無機質的瞳眸渾濁無光,「那葬送在你手裡的人命應該不少吧?」
如果是一般人發現自己過去在無意識狀態下殺了那麼多人,一定會崩潰發瘋吧?
但這一點他完全無法從神宮寺奏身上看到,就好像天生對生命淡漠無感一般,這會是失去「心」的原因嗎?
「3613。」神宮寺奏清晰又平靜地念出這串數字。
太宰治頓了頓,便意識到這是他在這十年裡總共殲滅的人數,有些意外,又覺得很合理,「該說不愧是機器嗎?對這種事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神宮寺奏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就像是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家常,「嗯,每一張臉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衛星能夠使他看到每一個被鎖定的人。
「……3613張死人臉全都在記憶里,感覺是會做噩夢的程度。」太宰治想想就感到一陣不適,頭皮發麻。
「我不會做夢。」神宮寺奏一手托著下巴,海風吹起他的銀髮,聲音淡淡。
太宰治撇撇嘴,視線轉向眼前的海景,「也是。」
「所以就不會有負罪感嗎?或是痛恨控制自己的港口黑手黨?以你的實力,就算是想要覆滅整個橫濱都易如反掌吧?」
如果這都不能讓神宮寺奏陷入痛苦的旋渦,到底還有什麼能做到呢?
「我並不覺得剷除港口黑手黨就能減輕罪惡,也不會以殺戮泄憤,不如說我並不感到憤怒。」神宮寺奏不否認在自己手裡葬送過無辜之人的性命,但以殺止殺並不能挽回什麼。
「為什麼?」果然是無心之人了嗎?
神宮寺奏轉過頭看向太宰治,凌厲的眉眼在和煦的陽光下染上了繾綣氣息,髮絲飄動著拂在姣好的面容。
太宰治對上他的目光,心頭再度漫上一股恍惚感,接著,他便聽到對方清冽的聲線響起。
「因為我有了新的意義。」
這個新的意義不言而喻,太宰治面上神色停頓了一瞬,明知故問道:「是什麼?」
「是你。」
親耳從對方口中聽到答案后,太宰治卻仍舊是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真是想不通你,明明這兩件事前後根本沒有邏輯聯繫吧?」
然而——
【太宰治好感度+2】
【當前好感度:2】
「還是有的,當時若不是你先喚醒了我,港口黑手黨的人就會把我帶走,我依然會受其控制。」神宮寺奏理智分析道,隨即彎起嘴角,「所以也可以說是你救了我,讓我重獲新生。」
「……」太宰治移
開視線。
又是這種會讓人感覺輕飄飄的話,明明他當時沒想那麼多。
如果在神宮寺奏眼裡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能帶給對方痛苦的只有他自己了。
雖然有些難以想象,但還是想親眼看看呢……
過了一段時間,送餐的人和送貨上門的人前後腳按響了門鈴。
神宮寺奏拿著蟹肉套餐放在桌上,搬來凳子讓太宰治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在旁邊,托著下巴看對方吃。
太宰治一打開食物包裝就嗅到一股濃郁的蟹肉香氣,打開盒蓋后看到滿滿一碗的蟹肉和蟹黃眼睛更加亮了,身邊都飄起了幸福的粉紅泡泡。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隨即愉快地眯起了眼睛,粉紅泡泡便更多了。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吃螃蟹呢,神宮寺奏見他這麼開心,也彎起了嘴角。
太宰治正漫步在滿口蟹肉帶來的美好世界中,注意到神宮寺奏的視線,旋即稍微收斂了神色,咽下一口后問道:「神宮寺,你有味覺嗎?」
看在你這麼照顧他的份上,或許可以讓你嘗嘗這人間美味。
「有的,不過我吃了之後很快就會吐出來。」神宮寺奏搜尋著當初研究人員對自己進行各種實驗的數據記錄,給出這樣的答覆。
「誒……那還是算了。」太宰治表示很遺憾,怎麼能把如此美味的蟹肉吐出來呢?
一整碗蟹肉飯都被太宰治一人吃光,神宮寺奏在這期間開始著手擺放傢具。
送貨過來的人本來還提供幫忙布置的服務,但是被他拒絕了,他一個人就可以做完這些事。
他先把沙發放置好,讓剛吃飽變得懶洋洋的太宰治坐在上面,隨後是各種大大小小的家電。
太宰治坐在沙發上看著空蕩蕩的房子一點點被傢具填充,逐漸有了絲生活氣,看著神宮寺奏忙碌的身影,這才有了些實感。
他有家了……
和一個自稱能理解自己的無心之人……
神宮寺奏布置好一樓的客廳和廚房,正準備去布置二樓的卧室,在箱子里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頓。
「治。」他拿起那個東西喚了一聲,轉身看向鳶眸少年。
正看著他的背影出神的太宰治恍然回神,看清他拿著的東西是什麼後面容微愣,快速眨了眨眼。
那個螃蟹抱枕是什麼時候……
神宮寺奏拿著抱枕走過來,拆開塑料保護袋遞給太宰治,「我覺得治還是喜歡的,所以就擅自加進選購單了。」
他同樣是會把真實情緒掩藏起來的人,自然能懂太宰治多看了抱枕幾眼這一動作所暗示的含義,事實證明他並沒有理解錯。
太宰治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接過了這個胖乎乎的螃蟹抱枕,揪著胖螃蟹的兩隻蟹鉗撇撇嘴,「你又瞞著我自作主張。」
【太宰治好感度+2】
【當前好感度:4】
「我去給你布置卧室,你可以看會電視。」神宮寺奏見狀在他的發頂摸了一把,太宰治髮絲較細,觸感柔軟,意外很好摸。
是和惠不一樣的觸感。
「……」突然被摸了腦袋的太宰治又是一怔,抬起手就要拍開他的手,像是很厭惡這種行為一般擰起眉心。
他蹭得從沙發上站起,一手拽著螃蟹抱枕的蟹鉗,「既然是我的卧室,我當然要在旁邊指揮,先說好,我可是有一些完美主義在的,不滿意的話不會讓你停下來的。」
神宮寺奏覺得這樣也好,自己的卧室就應該按自己的想法布置,便點頭應道:「嗯。」
隨後轉身把箱子搬起來,率先走上樓梯。
他自身的重量就達到了兩個成年人的加起來的總和,加上沉重的傢具雖然不至於壓壞
木質樓梯,但為了減輕樓梯的負擔,他直接啟動了噴氣裝置。
由於他將馬力控制在合適的範圍內,不僅輕鬆地飄浮到了二樓,還保護了包裹著小腿的布料。
這身衣服到時候是要還回去的,最好不要弄壞。
太宰治在下面看著他輕輕鬆鬆地就到了二樓,自己也不服氣似的拽著螃蟹抱枕就踩著台階跑了上去。
他走進卧室,看了一眼后就指揮神宮寺奏放在某個位置,一手抵著下巴像是在沉思一般,隨後又讓他換了一個地方擺放。
到最後神宮寺奏完全沒有影響,反倒是他說得口乾舌燥,最後只能放棄為難對方,隨便放在一個順眼位置就算了。
放好床架和床墊,接著是床單和被子等床上用品,床頭櫃、檯燈、書桌之類物件也一一擺放到合適的位置,掛上團簡約的窗帘后便布置好了卧室,比起之前的空房間更為充實,讓人想要直接抱著抱枕躺在柔軟的床上,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布置好太宰治的卧室也差不多結束了,神宮寺奏自己不需要房間,把拆下來的紙箱都整理好放在大門外,到時候會有人來清理。
他回到二樓看了一眼,發現太宰治抱著螃蟹抱枕躺在床上,鳶眸直直望著打開的窗口,窗帘飄曳,將徐徐微風送了進來。
這時候或許不該打擾對方才對,但神宮寺奏無法忽略掉一件事實,神色微凝道:「治,你去洗個澡再躺下吧。」
「……」太宰治用不滿的目光看向他,吃完午飯的午後極易醞釀出睡意,現在全被對方打破了,「你怎麼跟鄉下的歐巴桑一樣嘮叨……」
他現在開始懷疑和神宮寺奏一起生活是否是正確的選擇了。
「是嗎?」神宮寺奏不知道鄉下的歐巴桑是怎樣的,只奇怪自己這樣真的很嘮叨嗎。
不過該做的事不能落下,他走到床邊,伸手把抱枕從太宰治手裡拿起,催促對方快點起來。
太宰治不情不願地坐起來,張開手臂舒展了犯懶的身子,才從床上跳下,從衣櫥里翻出一套衣服就走進浴室。
在他關上門前,神宮寺奏拿著幾捆繃帶放進去,讓他不要忘了把身上纏著的繃帶也換成乾淨的。
太宰治:「……」
這傢伙的潔癖就離譜。
在太宰治洗澡期間,神宮寺奏把被子抱到陽台曬著,隨後就一心兩用,一邊留意浴室里的太宰治,一邊監視港口黑手黨的動向。
他調取到被派出來找他的人員情報,其中除了是fia老骨幹的廣津柳浪以外,只有新挖掘的基層人員有異能力。
基層人員名為蘭堂,是6年前租界實驗室爆炸事件中的倖存者,並且在這次事件中失去了記憶,隨後便成為港口黑手黨基層人員,直到現在才因為異能得到重用。
這些都是表面能調查到的信息,但是能夠隨意出入各種機密機關的神宮寺奏則獲取了更多關於對方的情報,包括對方的真實身份。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的是蘭堂,他乾脆把這些機關全都入侵了一遍,造訪了每一份機密文件,想必現在各機關正因為這次罕有的駭客入侵事件而焦頭爛額吧。
得到了蘭堂……不……蘭波的情報后,神宮寺奏稍作思忖,廣津柳浪的異能力對他沒有任何威脅,而蘭波的異能「彩畫集」會有些棘手,他覺得可以和對方做個交易。
正想著這件事,神宮寺奏動作一頓,隨即立刻趕往浴室,打開門就看到把自己整個人泡進浴缸里的少年。
他快步走過去,一串串氣泡正從少年的嘴邊冒出來,而那雙鳶眸也從散亂漂浮著的髮絲間向他看來,在微微晃動的水面下稍稍彎起,帶著狡黠意味。
神宮寺奏頓了一下,伸手抓著少年的手臂把人從水裡撈起來,看著對方抬手擦
掉臉上的水跡,靠在浴缸邊緣對他勾起嘴角。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觀察我。」太宰治就是故意要引他進來,結果證明自己並沒有猜錯。
「嗯。」神宮寺奏對他的試探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把目光停留在少年白日里用繃帶遮擋的手臂上。
依稀可以看到手腕等地方刻著長短不一、不深不淺的細長疤痕。
雖然怕痛,但貌似還是會忍受不住以自殺為目的傷害自己。
太宰治注意到他的目光,垂下眼睫好似不在意一般摩挲著手腕內側的痕迹,「說起來還挺遺憾的,那時候要是再用點力的話我可能已經擁抱死亡了吧?」
然而每當他試圖這麼做的時候,都無法真正下狠手,果然怕痛就不該選擇割腕的自殺方式,到最後只會給自己添上醜陋的痕迹。
他不願讓這些痕迹暴露出來,讓別人知道他的經歷,就用繃帶把自己的身體纏得嚴嚴實實,也把自己和這個爛透了的世界隔絕開來。
好似這樣,他就能得到片刻喘息空間。
神宮寺會是什麼反應呢?
太宰治決定在這個並不完全是人類的存在面前揭露自己不願讓人們看到的痕迹,也是在試探對方的態度。
這個說是能理解他的無心之人,也會覺得這些痕迹醜陋,還是和面對其他生命一般不以為意?
思及此,太宰治緩緩扭過頭,抬眸看向銀髮少年,就見對方眼帘微垂,神色依舊平和,在浴缸邊蹲了下來。
他的手腕被對方輕輕捏住,微涼指尖順著每一道痕迹撫摸,有些癢。
太宰治快速眨動著眼睫,蜷起手指想要收回,少年清冽的嗓音就在耳邊低沉地響起。
「治一定很痛吧……即便再痛,也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太宰治瞥他一眼,又迅速移開,覺得他的話意義不明。
「都說傷疤是男子漢的勳章,這些也都是治努力活到現在的勳章。」神宮寺奏留意著對方的神色,繼續道,「所以接下來也要帶著這些勳章活下去,我相信治一定可以的。」
「……」太宰治扭過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把手也抽出來,抱著自己的膝蓋留給他一個背影,「又在說些奇怪的話了。」
「治會覺得奇怪嗎?」神宮寺奏是真的覺得怕痛的人在身上留下這些傷痕已經很勇敢了,這些痕迹也承載著對方每一次痛苦掙扎的濃重情感,並不是無意義的傷疤。
至於每一次都割不深……也能說明對方其實還是想活下去的吧?
他在等一個能拉自己一把的人,只是遲遲等不到罷了。
「把這種難看的疤痕比作勳章的恐怕也只有你了,而且勳章只會頒給真正勇敢的人,你真的覺得自殺未遂是一件值得表揚的事嗎?」太宰治面色逐漸變得沉鬱,鳶眸的色澤愈發渾濁濃稠,扯起嘴角顯出嘲弄意味,「還是說你在諷刺我?」
一定是這樣吧,以為說些漂亮話就可以得到他的信任嗎?
【太宰治好感度-2】
「治,我並沒有諷刺你。」
【太宰治好感度-2】
「在我眼裡,治就是最勇敢的人。」神宮寺奏伸手撫摸著少年的後腦,對上他轉過來的目光,神情認真道,「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太宰治不禁懷疑起他所指的事是什麼。
別又是編出來唬他的……
【太宰治好感度-1】
神宮寺奏垂下眼睫看著晃蕩著波紋的水面,彷彿在回憶著什麼,聲線低沉,「這是我的秘密,現在我要把它告訴治。」
說完,他抬起眼眸,不摻雜一絲雜質的紅眸望著太宰治,像是想讓對方幫自己保守這個秘密。
太宰治感受到他
的鄭重其事,不由放緩了呼吸,「什麼?」
神宮寺奏沉吟片刻,緩緩道:「其實在變成這樣之前,我是擁有再生能力的異能力者。」
「我也曾像治一樣嘗試過各種自殺的方法,但無論我怎麼做,最終都會因為再生能力而失敗……」
「…………」太宰治面色一凝,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秘密,心頭不由一怔。
所以這就是神宮寺說理解自己的痛苦的原因嗎?
但這樣豈不是更加痛苦?
換作是他估計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那你為什麼說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太宰治心中疑問更深。
神宮寺奏對他露出淺淺的微笑,看上去有幾分勉強,「因為我每次都抱著逃離的想法,而治卻能重新鼓起勇氣面對這個世界啊。」
「騙人……」
「是真的。」
「我最後還是選擇了讓自己長眠,永遠都不願蘇醒。」神宮寺奏如實說道,聲音漸沉,「完全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他親手把自己的過去撕下來,向太宰治展示其中淋漓著鮮血的疤痕,總是以孤傲姿態示人的他也正視了自己的逃避,眉宇間染上淡淡痛苦神色,但轉瞬即逝,繼續揚起嘴角,他還是那個驕矜倨傲的神宮寺奏。
「……」太宰治捕捉到那稍縱即逝的苦澀,終是徹底愣住,不知說些什麼。
他在痛苦嗎?
向自己展示過去的秘密而陷入痛苦的泥沼,和他體驗著同樣的感受。
這樣看來也不完全是無心之人了。
「所以我很慶幸遇到治,你的存在賦予了我存在下去的意義,讓我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一個人。」神宮寺奏的目光直直落在太宰治身上,握著少年的手鄭重其事道。
「治,繼續勇敢下去吧,我會陪在你身邊。」
「……」
沉默良久,太宰治才出聲,如同艱難爬行的蝸牛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未知的世界探出柔軟的觸角。
「一直都會嗎?」
「嗯,一直都會。」
神宮寺奏篤定地點頭,將少年的手握得更緊。
如果允許,他會一直陪少年走到最後。
太宰治心神晃動,稍稍收緊手指,以微不可查的力度回握了對方。
【太宰治好感度+15】
【當前好感度: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