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你……」岳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聽清林是非說了些什麼,而且也沒怎麼聽懂,但他內心深處知道什麼意思,畢竟已經被林是非帶出來了。
他強忍著驚訝批判:"林是非你……真的是變.態吧。"
林是非還將他牢牢地壓制在沙發上,聞言自上而下地和他對視,悶笑出聲:"我是啊。星星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岳或難得被噎了下。
頓時拾著眸瞪他,只不過他每次都會被對方的變│態搞得面紅耳赤,兇狠也能變嬌嗔。
他試圖講道理:「那你也不能……不能每天都變.態啊。」
林是非無辜:「我有嗎?」
表情純潔得跟真的似的。
岳或抿唇,眼睛半垂不再看林是非那雙似能說話的眼睛,他紅著耳根用手推人肩膀:「別壓著我,讓我起來。」
「還要收拾東西呢。」
經此提醒,從今天開始,岳或就會徹底和自己永遠住在一起的實感瞬時沖頂。
林是非眼眸含笑,只覺得滿胸腔都被幸福填滿。他又重重在岳或唇間親了口,沒再鬧騰,乖順退開,應道:「好。」
把所有東西都打包好,岳或去找房東退房子。房東是個六七十歲的婆婆,之前在家老是東跑西跑,這棟房子就是她兒子平常嫌她無聊沒事幹,讓她收房租找點事做。
岳或之所以干挑萬選把房子租在這裡,一是因為雖然小區破舊,但地段好;二是離海城高中比較近;三是他來租房時,剛好是失魂落魄地和陳譚淵發生不好衝突的時間點。
他的樣子肯定不好看,但婆婆見到他卻連什麼原因都沒問,看他明顯是學生,每個月還便宜了一百塊錢。
直到他沒有任何行李,只把自己塞入出租屋的時候,婆婆對他說:"仔啊,無論發生什麼事遲早都會過去的,不用難過,一定要按時吃飯喝水睡覺……看你小臉白的,好像嚇到了似的。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那段時間婆婆還老是喊他去樓下吃飯。
後來見到岳或可以正常的一日三餐,確實能照顧好自己,她才笑呵呵地不再說了。
與其說是租房子,岳或更覺得他是被善良的婆婆收留了。
"仔放學回來了啊。"婆婆打開房門,看見岳或喜笑顏開地說道。
「回來了。」岳或淺笑,把手上的兩把鑰匙遞過去,輕聲說道,「婆婆,我要回家了,來退房間。」
聽到他說回家,婆婆的眉眼先下意識渲染了些許擔心。
這孩子從住到這裡已經有一年多了,她從來沒見過他的家人找到過這裡來。
昨天倒是有個長相漂亮穿著奢靡的女人,說要找岳或。
身為房東,婆婆自然不會那麼輕易地告訴她岳或住在哪個房間,更別提會給她鑰匙了。可那個女人說她是岳或的媽媽。
她還說她和岳或鬧了些不重要的小矛盾,兩個人說開就好。但是岳或離家出走,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來。
沈婉說得悲切又真誠,但婆婆怎麼說也活了將近七十年,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她根本沒信沈婉說的,更沒有信只是小矛盾的話。
只不過同樣身為世間眾多母親中的一員,想起自己和兒子的相處,婆婆難免生了惻隱之心。這才心想著,那讓仔自己跟她說吧。
沒想到昨晚岳或沒回來。
沈婉情真意切地上樓,失魂落魄地下樓。期間還對她旁邊的男人發脾氣。
當時婆婆從窗口看見他們的身影,當即便搖頭覺得,這母親不穩重,太情緒化。
好像所有人都得細聲細語地慣著她才好。
想到這裡,婆婆頓時更覺擔心了,忍不住想多嘴兩句:"……仔是跟你媽媽回去嗎?"
岳或下意識道:「啊?」
婆婆提醒道:"就昨天……她找過來。應該提前給你打電話了吧。"
「啊,不是。」岳或抿唇笑了下,沒有再因為提及沈婉而產生難過的情緒,剛意識到這點他還有點不可思議呢,「婆婆,我是回我的家,不回我媽家。」
這時,本來還在身後玩岳或衣擺的林是非,適時探出顆腦袋回應:"婆婆他眼我回家。"
婆婆的眼睛頓時看過去,而後脫口而出道:「這孩子咋長這麼俏?男娃女娃啊?」
聞言,林是非和岳或皆是一怔。隨即便彎眸無聲笑開了。
婆婆看岳或笑得開心,滿是皺紋的臉更加慈祥,她終於接過鑰匙,擺手說道:「那你快跟他回家吧。」
走前為了安撫什麼似的,她又柔聲堅定道:"仔啊,那你的房間我以後都給你留著吧。"「不過婆婆希望你以後不會回來這裡租房子了,就算回來也只是為了單純地看看我。」
岳或眼睛有點熱:「嗯。謝謝婆婆。」
婆婆朝他們擺手趕人:「快回吧回吧。」
出租屋的東西雖然不多,但如果沒有工具,他們兩個人誰也帶不走。林是非給家裡的司機叔叔打了電話,讓他來這邊接。
等待的過程中,岳或站在清潔很是乾淨的小區樓下。
他看了會兒自己腳下先被搬出來的東西,又微拾頭看自己所住的三樓位置,忽而道:「林是非,我覺得我就像做夢一樣。」
「嗯?」林是非捻起兩根指節輕揉岳或的耳垂,說道,「為什麼?」
聞言岳或收回視線,回過頭來,專註地緊盯林是非的臉。
一年多前,剛從超市打完零工回來的岳或突然被陳譚淵拽進房間。他想強迫他,對他做出那種噁心的事。
岳或太害怕了,情急之下握住刀柄,用刀尖對準陳譚淵讓他退後。
沒有人問他到底是為什麼要手持那麼危險的刀具,他們只是一味地指責他。說他太令人失望了。
從小到大都沒有得到過誇獎的岳或,失落又孤獨地走在深夜的馬路邊,不知道能夠去哪兒。
更不知道……到底哪裡才能夠容得下他。
他坐在湖邊的長凳上,看著夜晚中無法被看真切的湖水,用年僅16歲的腦子與心理去思考該怎麼死去才不會給人添麻煩。
他害怕給人添麻煩。
那會令人討厭。
他在想死的時候…都害怕被討厭。
國內的人誰也不愛他,國外的人卻遠隔萬里救了他。
林是非對他說「星星非常值得被喜歡」「星星特別好」「星星是我的全部」————無數次。
每一次都令人喜歡且悸動。
所以岳或深呼吸,把自己從頭到尾收拾好,對著黑屏的手機給了自己一個很大很大的微笑。他壓下已經沒有多少求生欲|望的、並且早已干瘡百孔的心臟,專註地找房子。
決定好好地活下去。
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上學上學。
他入住進來的時候臉色是真的差勁,因為被陳譚淵搞出的驚懼還沒消褪,所以婆婆才會那樣勸他。
連和他第一次見面的婆婆都告訴他「不要難過」,他的媽媽卻不可以。
所以……有血緣關係就一定重要嗎?
並不重要了。
「星星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覺得像做夢。」林是非捻岳或耳垂的手增加了點力度,道,「怎麼不說話了。」
「因為你對我太好了,」岳或抬手抓住林是非作亂的手,握在手裡,細細地把玩著,抿唇淺笑,「如果這真是夢的話,我肯定永遠都不願意再醒過來了。」
他甘願沉倫。
"但這不是夢,"林是非微俯首湊近他和他蹭蹭臉,"是無比真實的現實。而且不是我對星星好,是星星本來就特別好。」
「還有……」他側眸看進岳或的眼睛,說道,「明明是星星也對我非常非常好啊。」
林是非輕聲:&#,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知道了嗎?"
他不是第一次這樣說話,好像他可以這麼優秀,真的全是因為岳或。但是這怎麼可能呢,林是非本來、生來就是那麼優秀的人。
岳或才不相信是因為自己。
因此這種話雖然已經聽過數不清多少次,但岳或還是只當林是非是在故意哄他。
說好話嘛,林是非嘴甜,最擅長了。
可是岳或更知道,林是非從來不會騙他,他說的每句話更是最最發自內心的。
只是岳或確實想不通林是非的這點認知是從哪裡來的,他也不好意思問。所以只好先放一邊,不再細想。
岳或應:「嗯。知道了。」
司機叔叔前來接他們的車已經顯露出影子,不消片刻便徹底到達眼前。
把曾經在這裡的一切東西都主動搬入車後座,包括自己。上車前,岳或側眸低喊林是非,道:"…寶貝。"
林是非即刻回應:「嗯?」
岳或微微湊近他耳畔,猶如在悄悄親吻。他說:「我有家了。」
趁所有人不注意,林是非迅疾如風地輕吻了岳或的唇角。
大庭廣眾之中,雖然沒人看見,但岳或還是被溫熱的呼吸弄得有些情,臉"騰"地紅了。他不再開口,只趕緊推著林是非上車,讓他老實點兒。
晚上岳或和言干黛林倚白一起吃的飯。
意識到他搬了進來,言千黛很高興,說:「我還以為小寶貝要過好久才會同意搬進來呢。」她好整以眼地看了眼坐在岳或旁邊的林是非,道:「看來是小非裝乖說好話了是不是?」
林是非反駁:"我說好話不需要裝乖,本來就乖啊。"言罷他邊給岳或夾菜邊尋求支援:「對吧。」
當著父母的面,岳或還是有點靦腆,聞言他也不敢說什麼其他的,只忙點頭:「嗯嗯對。」
林是非當即就對言千黛自豪地說道:「媽你看。」
語氣別提多驕傲了。
言干黛眼眸毫不掩飾地同時彎起,總覺得她這個兒子確實變得有點嬌。
不過片刻后,她像是忽而想起什麼,狀似無意地道:「小寶貝,平常小非沒有對你做些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咳…」岳或正端著杯子要喝牛奶,聞言便被剛喝進嘴裡的半口奶嗆到了。
他驚慌失措地趕緊接過林是非遞過來的紙巾,擦拭嘴巴,心裡瞬間慌亂得不行。
不怪他反應會這麼劇烈,都怪平常林是非真的對他做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了。猛然被家長詢問,這誰不害怕誰不緊張啊?
可是這完全沒辦法回答啊!
而且他今天剛搬家,就要立馬推翻在父母眼中的乖巧、單純形象嗎?
一時之間,岳或思緒都如數亂成麻線。什麼也不能思考了。
岳或結巴:「我……」
「沒有。」這時,林是非給岳或順著後背,替他回答。
"怎麼喝這麼急啊。"言千黛嚇了一跳,幸好岳或咳得不算厲害,幾聲就好了,只是可能還有些難受,所以沒抬眸看人。
等人恢復得差不多,她才繼續說道:「別怕,要是小非欺負你,要記得向爸爸媽媽——就是我跟倚白告狀,知道了嗎?」
言干黛不知道是不是逗岳或上癮,今天下午她和林倚白從公司回來,見到岳或還笑著說「叫媽媽」呢。
就和昨晚似的,還挺執著。
林倚白適時道:「嗯。記得告狀。」
一聽是告狀,不是質問,岳或這才敢放鬆抬頭,應:「謝謝叔叔阿姨。」
但是經此,岳或將眼神悄悄瞄向了身旁面不改色的林是非。
他竟然這麼淡定?
就不怕他們被父母捉|奸在床嗎?!
而且……
"————你不是說爸爸媽媽管不住你嗎?"吃完晚飯後,雙方人都各自回房間,岳或問道。
以前林是非老欺負他時,強硬起來都會說什麼……"你看我會不會放過你,沒人能管住我,我就是要把你鎖起來。」
林是非搬了把椅子,雙腿跨開,坐在上面給岳或當模特,聞言不動聲色地答:"爸媽的話還是要聽的。」
他聲息有些低沉,但不算明顯,一雙眼睛便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不遠處正在專心作畫的岳或,眼底情緒越發暗如深潭。
這道視線優如實質,明明兩人離得有兩米遠,但岳或卻仍然覺得他們的距離是近在咫尺,額頭相抵,呼吸膠著互融。
他垂眸在調色板調色,眼角匆匆地在林是非那雙踩在椅子邊緣的雙腿,由於使力被綳出漂亮緊緻的優美弧度,光潔可人,畫筆穩當地落於畫紙表面,岳或欲蓋彌彰地低咳,說道:「衣擺撩上去……一點,影響視線。」
林是非的手特別狠,聞言就直接把衣擺猛地撩過胸口,該露的是一點沒少露。另一隻手便循規蹈矩地給岳或擺姿勢,偶爾才活動片刻,腹|肌間由呼吸造成的清淺起伏都逐漸接近無規律。
他今天的頭髮沒攏起,隨意地散著,方才嫌熱似的狠狠抓了一把,便顯得比較凌亂,有幾根髮絲都沾在了有些潮濕的臉頰邊緣,以及微啟的唇間,竟然讓他整個人都漂亮得堪稱魅惑。
特別是他現在還在做……"大逆不道"的事。
林是非:「。」
岳或快速掃向他:「嗯?」
同時他道:「你不要停。」
林是非:「…」
岳或耳根有點紅,但表情很正經,他警示自己的模特:"而且不可以……."
林是非:「…」他的星星被帶壞了。
林是非磨牙,最終無可奈何地輕笑出聲,慢騰騰道:"星星放心好了,我很久的。"
岳或不理這句,道:「寶貝要說什麼?」
「大學報
淡然得把話補全,
"我是想說……星星有沒有想過,"林是非壓抑喉嚨深處的沉重聲息
''''''''w11Tr考美術學院啊?」
話落,岳或還在畫畫的動作便是微微一頓。他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畫里的、真正的主人公,明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但是頃刻后,他的眼睛就緩緩、緩緩地亮了起來,音色都有些不敢相信的輕微顫音:"我……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林是非極其認真地說,「沒有人比星星更可以了。」
&#,你畫畫總是那麼好那麼厲害,以後肯定也會讓它更多融入進我們的生活,所以你必須是要一直進步的。」
岳或心動地看著林是非。
林是非淺笑,說道:「那星星就報考最好的美術學院,把所有你想學的都學到手。」&#只管放心,你的文化課有我,而藝術課有你……星星絕對不會落榜,信我。"
他們才高二,離高考還有那麼久,這種篤定的話說出來打氣的意味會更多,但岳或是真的相信林是非。
而且如果走藝術生考美術學院的話,高考分數線會相對低一些,對文化課確實不用再像現在這樣壓力大。
岳或只覺得整顆心臟都突然跳得無法再停下來。
「我不會畫畫,所以我要是說大學跟你考同一所,星星肯定會說我胡鬧,還會生氣。」上次月考時,岳或就嚴肅制止了林是非不准他控分,不然連進步獎勵都不要了,所以月考他真的是全校第一。
林是非思忖道:"我當然也會考最好的學校,不過是離星星最近的那所,好不好?"
岳或眼睛熱熱的,點頭點得非常重:"好。"
林是非愉悅得笑起來,而後說道:&#,畫完了對我負責一下,我好難受。"
「…好。」
*
新的開學日一到來,岳或就去報名走了藝術生。
其實大多學校在高一下半學期,即將放假的時候就會讓決定走藝術的學生報名
只不過那時候岳或還對畫畫沒信心,不敢拿出手,他就從沒關注過這方面的事。
他剛去的時候,美術老師見到他還說現在再報名會不會有點太晚了,比別人晚了三四個月。
岳或問:「那老師我還可以報名學嗎?」說著他把自己畫的幾張作品拿了出來。
老師想說你再考慮考慮,確實有點晚了,但在看見畫的那瞬間,他眼睛當場亮起,脫口而出地問道:「你以前學過?」
「沒有,」岳或搖頭,「就是喜歡。」
聞言老師聲音更是直接都顫了,連連誇這就是天賦啊,萬里挑一的好苗子。
自這以後,岳或會跟著老師進行系統的學習,認真地完成他們布置的所有作業。熟悉高考能夠用到的一切。
他上手非常快,大多時候只需要老師用嘴皮子講解,不用動手演示。而且他早就已經有自己的手法體系,自己摸索反而會讓他有更深刻的理解。
岳或每天的生活都過得很充實,白天沒課的時候畫畫,有課的時候學習。晚自習在林是非的監督指導下做卷子,做的好有獎勵,做的不好就有懲.罰。
……今天的晚自習結束后,把還沒寫完的卷子帶回宿舍繼續寫的岳或,看著數學試卷打分欄里的「79.5」,抿唇陷入沉思。
「所以……剩下那0.5呢?」岳或企圖出聲掙扎,抬眸看向林是非的眼睛。
看他還想垂死不認,林是非笑了聲,揚聲道:「那0.5分星星沒拿到啊。」
言罷,認清現實的岳或當場起身就要跑,被林是非眼疾手快地重新按回到座位。
林是非道:「,不要逃跑喔。」
岳或焦急:「就差0.5!」
他有點生氣,還有點暴躁。
這次竟是比上次考「49」的英語還要過分,那次好歹還差個一分。這次數學竟然只差0.5,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填空題有一題半對半錯。
那題有兩個答案,岳或只算出來了一個。
填空題每題5分,林是非給他定的分數線是"80",所以……
林是非眉梢輕動:「差0.1都不可以。」
岳或撤嘴委屈,緊接著視死洳舊地拿出桌兜里被洗得很乾凈的紅繩,站起來把校褲扒掉,自己把自己綁起來。
熟練得令人心疼。
這紅繩還是上次林是非第一次發現岳或說謊時,用來綁著剃小星星的。
然後這隻狗還隨身帶著。
水綢緞般的紅繩被系成漂亮的蝴蝶結,尾巴輕掃過白膩的肌膚,帶給人的視覺衝擊不是一般的大。
林是非垂眸靜靜看著,只覺得在受罪的更是自己,但眼神絕不挪開分毫:&#。"
岳或努力讓自己站起來,聞言應道:「嗯?」
「…今天馮呈找你。」
岳或沒抬眸,沒停手,指節把玩著艷紅色的蝴蝶結尾巴,還拉過林是非的手腕讓他一起玩。這個名字並不能引起他分毫的注意,道:「你也在啊,我們又沒有說什麼。」
馮呈被林是非兇狠地教訓過兩次,還被警告過不準再出現在他和岳或面前。他不是沒耳朵,也不是沒腦子,但他今天中午還是膽戰心驚地來高二教學樓找岳或了。
見到岳或的第一面,他就幾乎是祈求著對林是非說:「我沒有惡意,沒有惡意,只是想說幾句話,你別打我,別打我……」
他臉色灰敗滿身頹喪,明顯發生了什麼很不好的事。說不定現在還沒解決好。
林是非倒也想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而靜等片刻,發現林是非真的不打算動手,馮呈便立馬哭喪著臉對岳或哽咽道:"年年,年年,你跟陳叔叔替我爸說說情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現在只有你說有用。」
岳或莫名其妙,而防止他猛然靠近而緊貼著林是非:「你說什麼呢?」
馮呈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把事情經過全說了出來。
馮仁辦的這件錯事對陳家來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卻足夠令人噁心。
他不是陳譚淵跟譚諶,犯錯有人慣著,也不是陳銘川其他的親屬,身為一個管家,他竟然看不起自己家主的第二任夫人。
還高高在上地將她的兒子踩在腳下,以此彰顯自己的高貴。
沈婉在家裡大鬧特鬧,說必須讓年年回來。不然就離婚。
所以陳銘川就只能讓馬仁繼續「高貴」,讓他離開,陽奉陰違對岳或不管不顧這些年,還讓他以「貪污」與「虐待兒童」予以賠償,並且從此以後整個A城沒有會再用馮仁。
真是沒留絲毫的往日情面。
馮仁已經在陳家三十年,年齡大了,以後能去哪兒呢。
陳銘川這樣堵住他的所有後路,更是趕盡殺絕。
馮呈看著他爸一夜白頭,跟著心慌意亂。
然後他就來找岳或了:"年年,你知道的我們小時候玩的不錯的,我真的沒想欺負你,是譚謀啊是譚謀……我不想的……你回家去跟陳叔叔求情吧,我爸年紀大了,他……」
「關我什麼事。」岳或眉尖輕蹙打斷他,道,「馮呈,你這樣對我哭是要道德綁架我嗎?」「我沒義務去替他求情,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我也沒打算原諒你們。」
言罷他的手指節便駕輕就熟地握住林是非的手腕,道:"我們走。"
經過馮呈身邊時,林是非冷漠道:「別再來第二次。」
"——星星會心軟嗎?"夜晚的宿舍比較安靜,指節把玩水綢緞紅繩尾巴的動靜便顯得窸窸⑧翠,林是非這麼問道。
「嗯?」岳或抬起眸子,眼尾有些泛紅,說道,「寶貝……我又不是受虐狂。」他大膽地表達:「你對我那麼好,我天天跟你親親抱抱不好嗎,為什麼還要對他們心軟?」
林是非沒忍住輕笑,傾身吻了下他唇角,低啞問:"……對你母親也不會嗎?"
岳或微正色道:「不會。」
而後他思考了半晌,還是答道:「不會。」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如此,那是岳或的媽媽,哪怕她罪大惡極也是長輩。但在聽完星星的回答后,林是非還是無法抑制地安心了些許。
他低聲地宣示主權道:「星星是我的。」
「……嗯,」岳或道,「我是你的。」
寒假眨眼來臨,家裡什麼都有,宿舍里的東西什麼都不用帶回家。林是非給岳或裝了寒假期間能夠用到的所有試卷跟資料,便收拾全面了。
但他們無行李一身輕,不代表其他學生沒有。
每年的寒暑假,學校里都會有來接學生的很多家長,已經都是慣例了。
所以放假這天的校園內,和校園外的馬路上,都會停滿各種各樣的車輛。停車位根本不夠用。
人太多,岳或和林是非便沒急著走。反正他們離家近。
等下午六點時,離門衛大叔疏通車輛都有一個小時了,放眼望去,校園裡終於重回寬闊。
沒人了。
「那我們也走吧。」岳或從林是非肩膀上起來,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昨天他沒怎麼睡好,杜傑說完「放假」兩個字,他就想倒在桌面睡會兒,但林是非就只讓他挨著他睡。
林是非把兩人的書包拿好,道:「好。」
校園裡的學生寥寥無幾,徹底沒幾個了,有點安靜。
他們本來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笑笑,卻在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一切都夏然而止。
沈婉緊張地兩隻手的手指相互糾結在一起,眼睛不安卻直直地盯著門口,不敢眨。唯恐錯過什麼似的。
她好像突然有點老了,又或是這段時間總是在憔悴,所以看起來不如先前優雅,更不如先前光鮮亮麗。
在看到岳或的那刻起,沈婉本還有些空洞的眼睛霎時亮起,甚至還明顯湧起了一層水霧。
「年年——!」她快步朝岳或走過去,顫聲道,「媽媽就知道你還沒走。這裡都沒人了,大家都走了,我一直等不到你……就害怕你還在學校沒有走呢,幸好等到了。」
岳或臉上笑容收起,疏離地喊了聲:"媽。"
陳銘川跟在她身邊,岳或沒喊人,也沒看人。
自從沈婉開始認識到是她對岳或不夠好,她就常常到學校找岳或。
現在她知道岳或的一日三餐有好好吃,知道岳或的成績已經又進步了三百個名次,知道岳或報考了藝術生這個項目……
她討厭岳或畫畫,但她再也無法阻止半句。哪裡有資格說話呢。
只是她來了那麼多次,岳或的表現都比較抗拒,不願意跟她詳細交流,還會說道:「媽,你不要再來了,我現在根本已經不需要你的關心了。」
「你過好你的生活,我也會過好我的。」
聽著這樣的言論,沈婉真的心如刀絞。泣不成聲。
她怎麼可能不來?她怎麼能做到放棄岳或。
這是她唯一的、親生的兒子啊。
「年年,之前真的是媽媽錯了,媽媽現在知道了,真的知道錯了,」沈婉流著眼淚說,「我好好跟你道歉,是我傷了你的心我知道,但是媽媽……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以為有人給你交……」
「你還不明白嗎?」岳或突兀地打斷她,語氣有些強硬,字句清晰地說道,「這根本不只是交不交學費的事情。」
「那就是……那就是因為我對你不夠關心。」沈婉胡亂擦了把眼淚,腳下輕動就要靠近。
林是非察覺,連忙警惕地把岳或往自己身邊拉,說道:「阿姨,你站遠一點說話。」
剛開始聽見林是非開口,沈婉還會生氣地懟「這是我和我兒子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直到她懟一次,岳或護一次,沈婉便不再亂髮脾氣了。
沈婉只好停在原地:「媽媽以後一定會好好地、加倍地關心你,我再也不會向著別人的孩子說話了,沒有人比你更重要……"
其實岳或想告訴她,在她沒有二婚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
那時候她除了和岳釋吵架便是對著岳或發脾氣,說「我不和你爸離婚都是因為你」「早知道就不生你了」等等等等……
可是現在她顯然把這種錯歸結到了她二婚的原因上。
岳或不知道該不該和她好好談談,趁早讓她認清現狀,也讓她不要再來找自己了。
他真的……永遠都不會再回去了。
&#,她每次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話,我們走吧。"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什麼,林是非抓著岳或的手腕倏爾收緊,他小聲提醒道,「爸媽還在家等我們吃飯呢,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你別跟他回家,」沈婉說道,「年年,媽媽的身邊才是你的家啊,我才是你的家。」「或者、或者年年你可不可以跟媽媽談談,你給媽媽個機會讓我跟你好好說說話……」
「阿姨你不要再哭了。」林是非臉色冷漠,唇色卻有些莫名的發白。之前沈婉找過來,岳或都幾乎不會跟她碰面,讓她怎麼來怎麼回。
可今天放寒假,他們就這麼恰巧被堵在這兒,這個女人是岳或的母親,林是非又不能真的綁起星星就走。
只是她再這麼哭下去,岳或說不定就會心軟。
林是非害怕岳或會心軟。
「,星星,我們回家吧,不跟她說話了……」林是非單手環住岳或的腰,做出將人往家的方向輕拉的力度,「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沈婉已經堅持不懈了好幾個月,總不能寒假裡也要被她找到林家。
那很不好。是應該好好地談一次。
這樣想著,岳或便側首看著林是非,小聲道:「寶貝,我想跟我媽談談,你先在這兒等我好不好?」
他以為這只是個很簡單的要求,也根本沒想過林是非會出言拒絕。
說完就重新轉回頭打算跟沈婉去一邊交談,耳邊就忽而傳來林是非激烈的拒絕聲。
林是非道:「不好!」
他的聲音明顯顫抖起來,唇色發白,大手死死地拽住岳或的手腕,把他往身邊拖。
「你不準去,我不同意,你不許跟她走,」林是非唇瓣都在輕微哆嗦,臉上血色更是在頃刻褪得乾乾淨淨,「我說了不可以去,你過來,過來……」
察覺到他顯而易見很不對勁的異樣,岳或心裡瞬時發緊,忙更近地靠過去緊著聲音問:「林是非,林是非你怎麼了?」
林是非就像是在害怕什麼東西,猶如如果他不牢牢地抓著岳或的話,那他一定就會失去他。
他死命地拽住岳或,由於用力過大好像都要把岳或的手腕捏紅了,但兩個人誰也沒察覺。
因為林是非的眼淚在岳或的眼底就那麼頃刻墜落。
這次完全不是他故意綠茶氣沈婉而裝哭,他是真的傷心、難過、害怕……甚至驚懼。
林是非茫然地落著淚,哭著說:「不要,不要,你不要跟她走。你跟我回家好不好……你不要拋下我第二次。」
「別不要我,求求你了,星星。」
可此時的林是非就像聽不見他說話,一遍遍地說:「別不要我,我真的會……我真的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爸爸媽媽會監督我,我不會傷害你,我會永遠愛護你,保護你.....,星星,你選我好不好。」
他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卑微地祈求:「這次選我吧,你選我……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