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這是一群蘑菇引發的慘案。
本來應該在化城郭戰後修養的空,因為顧慮熒和林潯的現狀打算提前去須彌城,卻因為在路上救了一位被蕈獸圍攻的女性,從而陷入另一種花神誕祭形式的委託循環之中,短短几天時間不得不硬著頭皮把雨林鋤了個遍。
「蘭茶荼,蘭薩卡,蘭非拉……」派蒙暈乎乎地念著蘭那羅們的名字,趴在了金髮旅者的肩膀上。
「…是什麼新型的繞口令嗎?」熟悉的聲音輕快地問。
「嗚啊…根本就是繞口令吧!」派蒙順著話吐槽完,才驚覺說話的人是誰,急忙抬頭看去。
水天叢林粗壯的枝蔓上,林潯正坐在那裡晃悠著腿,旁邊安靜站著一位金髮白裙的少女。
「林潯……!」派蒙的話還沒說完,她身邊的旅者已經身手利落地一腳踏在樹榦上跳上了枝蔓,幾步接近了兩個少女,「……熒,林潯。」
熒的眼神溫和動容,「哥哥。」
林潯招呼派蒙過來,把小傢伙抱在懷裡喂糖。她尋思著這對兄妹應該有許多話想講,畢竟她不止一次的在因提瓦特花海中聽熒思念地提起過哥哥,也不止一次的在旅途中聽空牽挂地說起熒。
但空與熒對視半晌,最後卻將目光移向她,清醒又執著地問:「林潯,我們的約定還算數吧。」
曾被血親疏離淡漠的神情刺傷過的兄長,看起來並不打算沉浸在至少重要的人回到身邊了的氛圍中,反而使他更想探明讓他們血親分離的真正原因。
林潯抱著派蒙眨了眨眼,「這麼快就到坦白局了嗎?」
「林潯是坎瑞亞的女王,對吧!」找了個地方坐下后,提問從派蒙開始。
「對啊。」林潯點頭。
林潯和熒的故事很簡單,異世少女突然降臨五百多年前的地下國度,用自己過人的實力引起了女王陛下的注意,她們歷經磨難(?)風雨同舟(?),在黑暗的世界里互相依偎相知相惜,最後立下了關於一生的約定。
「林潯,你是不是又在胡說!」派蒙強烈懷疑林潯又在夾帶私貨。
林潯攤手,「你可以問熒嘛。」
淺金短髮被陽光照耀得十分溫暖的少女眨眨眼,很微妙的露出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又好像確實是這樣……唉算了隨她吧的表情。
空看著自己的妹妹,也露出有些混亂又不安的神態。
「對吧?我們這種關係,坎瑞亞沒了之後,熒計劃幫我復國或者復仇都很正常吧?」
明明以前對林潯有不少疑問,但突然可以問了,倒一時想不起該問什麼。空又問了問林潯目前的復國進度,得知只差臨門一腳后,點了點頭。
「熒,你之前說過,除了坎瑞亞的復國外,你與天理終有一戰………」空思忖著提起了這個話題,他看到熒的金眸漸冷,神情又因為天理這個詞變得冷漠許多。
她只是說:「哥哥,這件事情你不必插手。」
似乎能感覺到兄長的不認同,熒抿了抿唇,儘力拋開那份不快,平靜地說:「別擔心,哥哥,我和阿潯會處理好一切的。」
林潯也懇切地開口:「別擔心,大舅子,有事我會搖人。」
有林潯拆台,氣氛不至於太僵,他們繼續聊天。
「雖然還是覺得很難相信,但這樣也說的通那些丘丘人和大鐵塊為什麼都會聽你的話了。」派蒙抱胸,又問:「說起來,戴因之前說,耕地機之所以叫耕地機,是說土地不是用來耕的,是靠血與火爭奪的,這種理念是怎麼回事啊?」
林潯彎了彎唇角,一副意料之中的暗爽之色:「……很酷吧?」
派蒙:「………」
派蒙:「空,會不會是什麼地方搞錯了?其實
你妹妹才是一直在考慮復仇的坎瑞亞女王,這個不著調的傢伙只是路過來湊個熱鬧的。」
不管怎麼樣,林潯和熒已經解答了空目前的問題,空也與林潯說了說之前的事,從他帶迪希雅去禪那園提納里被雷電擊中受傷,再到他們擊敗正機之神進入大慈樹王遺留的意識后,在五百多年前的世界樹意識中看到的沉睡的林潯。
「大慈樹王……?」熒輕輕重複。
林潯思索著,卻也沒有太驚訝的表現,只說自己知道了。
「可是,林潯和世界樹會是什麼樣的關係呢?」派蒙自言自語著。
林潯磕糖,「唔,美少女也不太想和一棵樹有什麼關係呢。」
該說的說完了,空身上還有未完的委託。林潯隨口叫上熒一同去,金髮的少女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雙子和林潯還有應急食品開始滿雨林的找76個蘭那羅。隨著蘭那羅的認出,五百年前曾來須彌同樣幫助過蘭那羅的熒曝光了那菈法留納的身份,他們再次一起做料理、彈奏曲譜、消除無留陀、修復法留納神機。
雙子的節奏都不快,像湊在一起慢慢讀一篇童話書。
在久違的與熒並肩同行的時候,空也有悄悄觀察林潯和熒的相處。他聽著林潯與熒談論午飯和氣候,一些她們才知曉的關於過去的瑣事,林潯不喜歡鑽須彌山下四通八達的地道,在溪邊踩著水目送他們時卻會輕輕拉一下熒身後白色的飄帶,要求她「要快點回來哦~」。
空看得入神,直到派蒙小心拉了拉他的披風,才回過神來。
雨林里蚊蟲多,晚上休息時大家一起進了塵歌壺。林潯拉著熒去看她喜歡的海,兩人跑著跑著便隱入了夜晚,只剩下淺淺的笑聲隨風而來。
空輾轉反側到半夜,實在睡不著,還是打算去問個究竟。
但分給熒的房間沒有人。
空似有所感,惘然地來到林潯門前。
林潯的房門是虛掩的,能看見裡面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林潯坐在綿軟的大床上倦懶而溫柔地低聲唱著一首歌,而熒枕在她大腿,像是已經陷入睡眠,兩人的影子朦朧而迷離地投在牆上,美好得不可思議。
空心中大石落地,將胸口擠得酸漲不堪。
林潯第二天離開了。
幾乎是在她注意到空好像被人寫錯了地址的郵件一樣,安靜地在屋外坐了一夜時,她就麻利地以之前不知道提納里受傷,現在準備去看望對方一下為理由,迅速地溜了。
難搞,總之先撤一下。
雨林的路十分難行,林潯又用不了四葉印,徒步走起來總是有些麻煩。她花了一天時間溜溜達達地回了化城郭,才在天黑前鑽進了法伯德的屋子。
化城郭知名毒蘑菇大戶不在家,不知道是不是趁夜去采毒蘑菇了。林潯雖然與法伯德是一起干過小人跳舞湯的過命交情,也建立過了深深的革命友誼,但朋友不在家她也不好太隨意,所以在法伯德家躲到深夜,順便嘗了嘗對方珍藏了一年半的葡萄酒後,她往瓶子里灌了點涼白開冷靜地放了回去。
月黑風高夜,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林潯摸黑到提納里的屋子附近,掏出里拉琴來淺淺撥了幾個音。
「……大半夜在這裡彈琴,你是怎麼想的?」一個從容平靜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嚇得林潯的手一抖,如夜風般柔婉的琴音頓時摻進了不和諧音。
林潯左右一看,沒有見到人,最後抬起頭,看見了坐在樹上的提納里。他一隻腳踩在樹榦上,一隻腳懸在空中,見林潯發現了他,便矯捷地順著樹榦跳下來,穩穩落在她面前。
「我還以為你打算在法伯德家呆到明天早上。每次回來都先去他那裡,看來你們的關係確實很好。」他沒什麼表情地說著,忽然微微皺
眉嗅了嗅,「你喝了酒?」
林潯好像這才回過神來,回答:「小酌了一點。」
提納里雙手抱臂,「喝了酒還不敢直接上門,你是怕我吃了你嗎?」
化城郭里很靜,路邊的玻璃燈柔柔放著光亮,林潯看著提納里的臉,「你不生氣了嗎?」
提納里的臉色有了輕微波動,「不錯啊,你也知道我會生氣?」
林潯帶著酒氣認真解釋:「當時那種情況,我覺得留點摩拉比較符合情境。」
「什麼情境?會被風紀官以非法金錢交易抓起來調查的情境嗎?」提納里臉色一黑,但看得出來巡林官先生的修養在這段時間又精進許多,他深呼吸了一下又冷靜下來,只是硬邦邦地說:「願賭服輸,你想走我不會說什麼,但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
林潯的事,賽諾在送旅行者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告訴過他了。
巡林官先生開門見山,告知林潯他已經知道了這段時間把須彌攪得一團亂的人是她,也知道她參與了對小草神的拯救計劃以及小草神對她無緣由的庇護,須彌的神明都選擇了包容她,他也不會非要與她劃清界限。
「或許有點天真,但我還是不願意認為你是個玩弄人心的壞蛋。」她和孩子們玩得那麼好,也願意為了救陌生的行商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還有那在許多個白天黑夜中悄悄安撫著人們的傷痛和疲倦的琴聲,就是這份從未明言的溫柔,提納里即便察覺到了她的可疑,也至今不願意以惡毒的心思去揣度她。
「但是現在想想,可疑的地方確實很多。雨林里被封印的那些遺迹機關全部被解封了,卻一點殘留的痕迹也找不到。在降諸魔山的巨型機關啟動前,理當對雨林里的異動最先察覺的巡林員們竟然也沒有任何發現。」提納里看向不時會翻看他的巡林日誌的林潯,有些後知後覺的恍然,但他還是坦然地自嘲道:「遺迹機關總不能像人一樣知道要繞開巡邏區域吧?」
林潯大概有點酒勁上頭,聽著提納里說了半晌也一直沒講話,但提納里這句說完,她忽然抬頭看了看他。
雖然夜已深了,但提納里的眼力還是很好。看見她藏在樹蔭的陰影里的神色已然微醺,可她的眼神和話語又是如此的平淡。
「……或許,它們只是不想踩到你的花?」